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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芽笑着把胡萝卜拿过来,重新放到她的背篓里,拉着她一边往回走,一边耐心的对她道:“现在是因为种胡萝卜的少,所以才贵,可这东西好活的很,明年就在咱们开出来的荒地上,种上一大片,收获的时候,还不叫多吗?”
这里家家户户种的蔬菜都是大同小异,没什么特色,很多人家,到了冬天就没有青菜可吃。这胡萝卜就目前来讲,就是好东西,明年他们家一定得种,至于种子嘛,可以想办法叫黄大全去收购,到时候叫榆树村的人,都种上,说不定还能卖出大价钱呢!
麦芽把种胡萝卜的方法跟田氏讲了一遍,田氏听后也觉得这胡萝卜种起来的确简单。
往回走的时候,路上又采买了些东西。要过年了,卖货的人也学会促销,把布匹便宜了卖。
麦芽瞧着有块颜色轻爽,只有暗纹云朵样的花布,很是漂亮,要是拿来做窗帘肯定既美观,又耐用。
她想买,田氏跟冬生都没有二话。
三个抱着不少的货品,冬生跟田氏身后的背篓都装满了,办好了年货,三个一块回黄大全那边去了。
路过同济堂门口时,里面看病的人,明显比平日多了,都排成队了。
坐堂的,还是秦语堂,依旧是一副书生模样,面容安静稳重,只见他一手搭在一位老大爷手上,凝着眉,似是在沉思着什么。麦芽就站在药铺门口,小声的跟田氏讲起秦语堂,上回大花小花的病,全靠他才治好的,人虽年轻,医术却十分了得。
她讲话的声音虽小,却也惊动了里面坐着秦语堂,他微微抬头眼睛,看了眼外面站着的麦芽三人,也仅仅只一眼而已,便又低下头去,诊脉去了。
麦芽本来也没想进去打扰他,便从他门前走过去了。现在时辰不早,他们三个很早就出来了,早都饿了。
在走到杂货铺门口时,麦芽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店铺的匾额。原先的匾肯定不能用的,得自己再找人定做一个。
冬生见妹妹盯着匾看,便对她解释道:“这店名是孙夫子帮着取的,他说为商者就得走四方之商路,所以便取名叫四方货栈,这名字咋样,好听不?”
麦芽笑着微微点头,“不光是好听,还很有气势呢,说不定以后咱们的货栈真能开到四面八方呢!”
黄大全在店里招呼客人,瞧见他们几个站在门口讲话,便走了过来,“你们都办好年货了吗?”
冬生道:“都买好了,麦芽叫唤肚子饿,便回来了。”
麦芽白了哥哥一眼,她哪里有说了,应该是哥哥比较饿吧!
黄大全帮着田氏把背篓拿下来,放到了后面。临近中午了,来买货的人,明显少了许多。黄大全告诉他们,等下一吃过饭,还有个高峰时段,到了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之后,人流才会慢慢减少。因为回家的路途远嘛!加上地上都是积雪,路面也滑,谁都不想赶夜路回去。
刚一进后堂,一股牛肉香就飘了出来。
田氏道:“哟,大全还特地去买了牛肉锅子啊,现在牛肉贵着呢,这一锅得要不少钱吧?”
麦芽也进了后堂,瞧见堂屋正中的大桌上,摆了个炭炉,上面烧着热气腾腾的牛肉火锅。这锅麦芽认得,是陈掌柜店里的,也是他家酒楼在庄县第一个卖起火锅来的,后来其他酒楼也纷纷效仿,但各家味道总有不同。
冬生伸过头,深吸了口牛肉的香气,使劲咽了下口水,他也认出这是陈掌柜店里的菜,赞道:“陈掌柜的火锅,越做越地道了,这香味比咱在家里做的还要好吃呢!”
这话,麦芽很认同。她在家里烧,只途个方便,省事。佐料也是常见的几种,做法更是怎么简单怎么做。不像在酒楼里,煎炸煮炖,都讲究着火候,这牛肉烧的酥软正好,味进的也恰到好处,当然好吃了。
小六端着碗筷,走进堂屋的时候看见到都站在那,腼腆的笑了笑,然后把碗筷摆到桌上。
黄大全招呼他们赶紧坐下吃饭,李氏烤了火,身上也暖了许多,她站起来,把身下坐的凳子挪开。
田氏带着麦芽去后面洗了手,冬生也帮着摆好凳子。
吃饭的时候,见小六没来坐,田氏还专门跑去喊了,黄大全也不是个刻薄的老板,对小六也不严厉,是小六自己守着规矩。可又有啥规矩可守呢!黄大全自己不也是乡下人嘛!
小六低着头,拿了个碗,盛了些米饭,随便夹了些菜,便要到前面去,边吃饭边看店。
李氏叫住他,“小六,多夹些菜,这菜多着呢,我们也不是外人,没啥可见外的。”
黄大全也笑着道:“小六这娃认生,也就卖货的时候敢跟客人说话,平时很少吱声。”他把小六的碗拿过来,舀了满满一勺的牛肉跟菜,搁进他碗里。
他平时跟小六也同吃同住,没有主仆之分,有啥吃啥。
“够了够了,”小六红着脸,把碗接过,身子一转便跑到前面去吃了。
田氏在他走了之后,好奇的问道:“小六是哪里人?他爹娘又是做啥的?”
黄大全想了下,又摇头,“具体是啥情况,他也没说,我也没问,总之,是个苦命的娃,听说他爹娘都死了,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他们年纪大了,只怕也照顾不了他,所以才叫他这么小的年纪出来打工,小六才十三岁,至于他家是哪里的,我还真没问过。”
李氏感叹不已,“小六这样可怜呢,大全哪,你以后得多照应着他一些,咱们又不是做大生意的,不要计较身份啥的,我看那娃还在长身体,你俩的伙食不能太差了,自己得学会照顾自己。”
牛肉锅泛着冒,黄大全一边听他们讲话,一边放下香菜豆腐,搁进锅里烫着。听了李氏的话,他也不住的点头。
麦芽端着碗,想了下,道:“我看,他们两人的伙食,得从公有的钱里扣,就是说,每年咱们分红的钱,得先除掉他们的食伙,再去掉一些杂物费,还得再去掉流动的银子,剩下的银子才能拿来做分。”
“不用不用,”黄大全放下筷子,直摆手。开这家店,说是四家人出钱,实际上却有五个股东,黄大全算是入的干股。他负责经营,而黄家的分红跟账,虽另外算的。就因为这样,黄大全才觉得过意不去,他又没成亲,也没分家,哪里能做两份算呢!这会又听麦芽说要给他们算伙食,他怎会同意。
他道:“看店是我的份内之事,你们能相信我,把让交给我经营,是我求之不得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至于伙食费,那是我自己的事,我长着嘴,难道就不用吃饭吗?这事啊,你们就甭管了,赶紧吃饭吧,吃完还得早些回家呢!”
麦芽不同意他的说法,一码归一码,“大全哥,你就别争了,俗说话,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再说了,咱们得认真的经营,认真的算账,只有把一切都规划好了,一切都按规矩来办,那才能把生意往大了做,若是以后你忙不过来,要请我们过来帮忙,我们也是要算工钱的,李婶,我讲的对不?”
李氏道:“麦芽说的在理,我看,就这么定了,你林叔那,我们回去的时候,跟他支一声,哎呀这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定就定了,咱们都吃饭吧,你还别说,陈掌柜家的大厨,把这牛肉锅烧的真好吃,不光好吃,还实惠呢,瞧瞧这里的牛肉,份量太足了。”
说到这,黄大全不得不放下刚刚的话题,笑着对他们道:“那是沾了田婶他们的光,陈掌柜一听说田婶他们来了,本来是准备不要钱的,小六不敢作主,坚持要给,陈掌柜只好了钱,但这份量却是别锅的两倍,就是不烫菜也足够咱们几人吃的。”
“这陈掌柜也太客气了,每回上城都早叫破费,”田氏道。
李氏不在意的道:“那有啥,他客气,你们就别客气了,瞧瞧,你们净顾着说话,我都快吃饱了哩!”
黄大全客气的劝她再多吃一碗,李氏搁下碗,摸了摸肚子,直嚷嚷吃撑了,哪里还吃得下。
小六也吃完饭了,跑到厨房搁下碗之后,连忙跑去倒了些茶水,给李氏送了去。李氏越看小六越喜欢,直怕这娃听话,又懂事,比李和强太多了。
小六被夸的不好意思,连耳根子都红了。
吃罢饭,麦芽准备收拾碗筷,拿去洗的。小六却冲过来,把碗从她手里拿下。
黄大全叮嘱小六把后堂收拾干净,他便去前面忙了,这会又有客人上来了,前面没人看店可不行。
麦芽示意哥哥到前面帮黄大全忙一会,再把板栗的炒法跟他讲讲。
说是不干活,但麦芽觉得让个小男娃一个人干,挺过意不去的,便帮着把堂屋收拾干净,桌子抹好,椅子摆放整齐,地也扫了干净。
忙完了这些,看田氏跟李氏坐着讲话,她也去了前面。
这会人流确实挺多,哥哥也是个心眼灵活的人,帮着黄大全称重分装,也忙的很顺手,有两个人帮忙的确是快多了。
麦芽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欣赏着店里的忙碌的风景。
“丫头,能帮我拿一把锅铲吗?”麦芽正愣神呢,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叫住她。
“呃,好,”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她才瞧见柜台的上方挂着锅铲铁勺这些厨房用具,见哥哥跟黄大全都人忙,她便走过去,从柜上拿了两把样式不同的锅铲,拿给老人看,“婆婆,您看看,哪种合适?”这里既然是杂货铺,就说明啥东西都有,不光只卖铁铺的东西,也卖布庄的东西,总之,就跟超市差不多,齐全。
老人一手拿着那短把的,一手又拿起长把的,这两上除了把不一样之外,铲头的大小也不一样。
麦芽瞧她拿不定主意,建议道:“婆婆,要是您自己用,还是拿小的吧,大的太重,拿着累手。”
那婆婆脸上布满了皱纹,跟菊花似的,一笑起来,眼睛就没了,眯起一条缝,“好好,丫头就听你的,我看你也是个心善的好姑娘,你说的话我信,这个多少钱一把?”
麦芽一直笑着应对她,可当她问起价钱时,却犯了难。黄大全早注意到她这边了,也一直等在这,所以一听见婆婆问,便接话道:“这把小的五文钱。”他卖的价钱不贵,进价在那摆着,当然也不能便宜到哪去。
老婆婆甚是满意这价格,大概她也看过不少几家了,便满意的付了钱。麦芽替她把东西包好,放在她跨着的篮子里,又把她送到门口,提醒她脚下滑,要小心慢走。
这一幕也叫店里不少客人都看见了,不少人都对麦芽投去赞许的目光。
冬生跟黄大全眼里的笑意更是明显,不过,黄大全眼里除了笑容之外,还带着点落寞,其中原由就不必一一细说了。
忙了一会,田氏他们也不想耽搁,便把东西装上板车,赶着车出城去了。
走在路上,这雪居然又下了起来,还好,下的不是鹅毛大雪,只是零星的碎雪花。
大路的两边是成片的农田,一眼望不到边,再往远处,是层叠的山峰,山顶上落满了雪,山腰处却能瞧见绿色的景像,想必那里的树木有四季常青的树,不然现在就只能看见枯树枝而已。
而田野上,也被覆盖了厚厚的积雪,要是定睛看,偶尔还能瞧见有几只野兔从上面蹦过,呼吸间也都是清冷的味道。人都说,这白雪有色无味,但麦芽却在其中闻出了家乡的味道,每个季节都有它特殊的气息,而在这里,居然也叫她感受到了那一世的温暖。虽然她在那一世,也没什么亲人了,但总会是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哪能一点都不怀念呢!
冬生走在下面赶车,见妹妹坐在车上,看着雪地发呆,纳闷道:“你咋啦?是不是太冷了?再坚持一下,就快要到家了。”
李氏以为她真的冷,赶忙把被子拽过来一些,“冷就快点盖上,都快到年关了,可别出岔子,好好过个年。”
田氏也扭头瞧了眼闺女,“没事吧?要不要给你加件衣服?”
麦芽往后一靠,倒在母亲怀里,“娘,我不冷,就是想回家了,哎呀,这天好蓝哪!”她仰起头来,看着头顶上的蓝天,有些碎雪花飘进眼睛里,掉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虽然有点冷,却很舒服。
田氏还是担心她,把被子使劲往她身上拢了拢。
回到家,麦芽还真的生病了,当晚便发起了烧,也不是烧的有多严重,可对于田李两家人来说,可真是急的快火上房了。
自打麦芽醒了之后,很少再生病,有的也就是小感冒,顶多咳嗽几声,或者打几个喷嚏,却没有像这次一样,连着高烧不退。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李元青便跑过来,麦芽还躺在床上没起来,额头烫的很,但不咳嗽,也不喘,要不是烧的小脸通红,还真以为她在睡觉。
李元青担心的试了下她额间的温度,冬生跟田氏也站在一旁,也都急的很。
手心传来的温度,烫的李元青心急火燎,他嚯的站起来,“我去县城请大夫,老这样拖着可不行,非得请大夫不可。”
田氏跟冬生也是如此想的,冬生道:“还是我去吧!”
李元青伸手制止他再讲下去,“你昨儿才回来,还是我去跑一趟,我认得同济堂的掌柜,跟他较为相熟,你们就在家等着吧!”他一说完,便往屋外去了。
田氏追上他,想叫他吃过早饭再去的,可追到院里,早没了李元青的影子。
因着麦芽生病,这做饭的任务便落到田氏身上,李和见着麦芽生病,急的直抓头,他自然是最希望麦芽快点好的,不然他可就没口福了。
今儿天空终于放晴了,气温也略微回升,但因着外面都是积雪,就是回升了,温度也不会很高。
麦芽醒来的时候,听说李元青去县城请大夫了,急道:“他去请大夫做什么?一个发烧而已,又算不得什么大病,不必费事,哥,你快追他回来吧,你看我这会都好了一些呢!”
田氏煮了些姜汤,叫冬生端来给妹妹喝,就站在屋里,等着妹妹把姜汤喝完,“他早都走了,哪里还追得上,再说,你到现在还发着烧呢,根本没有好些,再不去请大夫,娘急的都要哭了。”
麦芽把喝干净的碗,将给哥哥,一碗姜汤下去,觉得从嗓子到胃里,一片火辣辣的,“不过是感冒发烧嘛,也没什么,我多多睡睡就好了,”就着温暖的被窝,麦芽又躺了回去。其实生病也挺好的,不用起床,不用做事,只要乖乖睡觉就好。
冬生出去的时候替她把被子掩了掩,再轻手轻脚的把门带上。
麦芽缩在软香的被子里,跟个小猫似的,在被子上蹭了蹭,这种下大雪的天气,躲在床上,是最快活的,要是不那么晕就更好了。因为没有起床,她又不想梳辫子,便把长发散开披着,没有任何损伤过的发质,好的出奇,就算不用洗发水,也有股子馨香。
院子里渐渐传来冰冻化开的声音,有水滴沿着房檐往下滴答滴答的滑落。
麦芽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头晕的很,不能睁眼,一睁眼就会觉得整个房顶都在转。她这烧没过一会,越烧越厉害了,渐渐的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
田氏急的直掉眼泪,李氏也担心着,便叫李和扶着她过来了。可瞧着麦芽这副样,他们也不敢随意乱用药,生怕用错了,再有所耽搁。
这时,院外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田氏以为有人来了,伸头去看,却见李元青领着个身形清瘦的年轻人进了院子。这人她昨儿才见过,是同济堂的掌柜,那个秦语堂的郎中。田氏惊呼一声,似见到了救星,赶忙开了屋门,迎了出去。
李元青顾不上解释他是在半路上遇见秦语堂的,便请他赶快进去瞧瞧麦芽。
秦语堂见怪了生死,别人急的火上房,可他脸上却始终平静如初,没有半分波动,慢慢的走进里屋,慢慢的放下药箱,再慢慢的转过身。
这会情急之中,再说为医者,百无禁忌,所以田氏也顾不上说啥男女有别的,只请他快点给麦芽医治。
李氏也坐在炕上,见他来了,便往后退了退,给他腾出地方,“大夫啊,这丫头烧了一夜,这会又烧狠了,您瞧她这小脸红的,身上更是烫的吓人。”
李元青一直僵硬的站在门口,连步子都忘记挪了,只是呆呆的看着。冬生见他这般,便将他也拖到床前,坐在麦芽的另一边。
秦语堂在炕上铺了块软垫子,示意他们过来把麦芽的手从被窝里拿出来,虽然是医者,但他却不好这么做。
李氏明白过来,赶忙爬过去,把麦芽的胳膊放在垫子上,“大夫,您一定要好好给看看,昨儿白天还好好的,这咋到了晚上,说病就病了呢!”
秦语堂眼色深沉的瞪了李氏一眼,李氏赶紧闭嘴。
诊病需要安静,他需要足够的空间。
冬生悄悄拉了下李氏的袖子,示意她到外面去,也拉走了田氏,想着李元青也拉不走,便只留他一人在屋里。
秦语堂诊病的时候浓眉拧在一起,有时微微闭着眼,有时还翻看了麦芽的眼睛,也问了些问题。
麦芽原本还在昏昏沉沉的睡着,感觉到手腕处有冰凉的触感,便慢慢睁开眼,乍一瞧见秦语堂,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烧糊涂了,李元青这么快就把秦语堂请回家了?貌似不大可能呀。
李元青看懂她的疑惑,低头轻声对她道:“我没有进县城,秦大夫是出来采药的,我在路上遇见的。”
麦芽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秦语堂诊完脉,也不看麦芽,便径直从药箱内,拿出纸和笔,慢声道:“她治病的药,我铺子里有,可是来不及,来回一趟用时太长,不过你们这山上应该是有的,两种选择,随便你。”他在纸上落下几笔,片刻之间,一张药方便流泻而出。
他将药方交到李元青手上,李元青虽然只识得其中几个字,但他长期为他娘抓药,却也能认了个大概,不过,听着秦语堂主话里的意思,却让分外紧张,“她的病严重吗?”
秦语堂看了眼床上的麦芽,很快便收回视线,“不重,但得尽快用药,她的病说是伤风,也并不准确,伤风的症状,她仅有一半,剩下的一半起因,是长期累积下的,她之前是不是受过重伤?”
李元青默然的点点头,“先前的确有过一次,很重。”
秦语堂道:“那就对了,她先前受的伤,并未痊愈,之后也没有继续用药,导致病侵入骨髓,留下后患,现在再想铲除病根,却已不易。”
李元青听的更加害怕,五尺高的汉子,竟然几乎站不稳。
麦芽从床上坐起来,从他后面伸出手,抓着李元青,她束梳起的长发,垂在两人交握的手间,“元青哥,你别那么紧张,虽然病根不能铲除,但就算发病,也不过是发烧罢了,没啥大碍,以后我把身子养结实了,就是发烧也不怕。”可能被烧的时间久了,她说起话来,有些语无伦次,自己都不晓得自己说什么。
秦语堂已经背起药箱,看样子是准备走了,听见麦芽说的话,抬眼望去。都说医者父母心,但医者同样见惯了生死,不是冷漠,却是习以为常,“姑娘,你的病没什么大碍,就是底子弱,容易感染风寒,就是过程长一些,只怕还要再烧上一两日才可能退烧。”
李元青还是放心不下,把药方往怀里一揣,对他拱手道:“秦大夫,既然你是出来寻药的,不如就在我家住下,我等下便去山上采药,您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块去。”李元青这样讲,也有他的打算。后山药草众多,秦语堂开的药方上,有许多药草,他并未见过,若是能跟他一同去,采药的成功率,自然要大一些。
秦语堂略作了考虑,他的确是下山采药的,每个春季跟冬季,他都会下乡一段时日,反正他开药铺也不是为了赚钱,暂时关了也无妨。之前,他见李元青每回都能带来不少的珍贵药材,也知道他采的药草,来自于这里,所以这回他是特意到榆树村寻药的。
“可以,带我去你家吧,”秦语堂言词简洁,说完便往外走。
李元青心里一喜,简单对麦芽交待几句,替她盖了下被子,便跟着出去了。
外面田氏,李氏还有冬生也等的也十分着急,一见秦语堂出来,急忙围了过去,“秦大夫,我家麦芽怎么样了?”
秦语堂还是冷着一张脸,不过步子却放慢了许多,“她有病根,无法铲除,高烧一时半会也退不了,只能慢慢将养着。”
这话听人心里忽高忽低,冬生急切的问道:“那该用什么药?烦请您告知我们一声,我们也能及时去抓药。”
秦语堂已经抬步往外走了,“你们这儿的后山,遍地都是草药,采比买快。”
李元青追出来,他急着要去招呼秦语堂,顾不得跟冬生细说,
只道:“我跟秦大夫去采药,你们都在家等着。”
“哎,那我也去?”冬生话音未落,他们都已经走到门口了。
李氏摇摇头,“算了,我看那位秦大夫跟元青熟一些,对我们都不太搭理,万一惹着人家不高兴就坏了,让元青去吧!”
田氏有些担心,“后山都是积雪,没有雪的地方,也结了冰,滑的很,就他们两个上山,我真是不放心,要不,冬生也去吧,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这也是冬生担心的,“那我这就准备一下,就算秦大夫不高兴也没事,我远远的跟着,帮着一把也行。”
冬生转身回屋去准备了,上山不能穿布鞋,只能穿着草鞋去,就算被雪水浸的湿透了,也没办法,要是穿布鞋,那更糟糕。另外,他还带着一捆粗麻绳,墙上的弓箭也背着,匕首更不可少。
等他准备好了,才出大门口,便碰上李元青跟秦语堂要往后山去了。
李元青愣了下,“你去干啥?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赶紧回去!”
秦语堂无视他,只顾走自己的路,很快便从冬生跟前走过去了。
冬生道:“就你俩两个人去,我更不放心,行了,别啰嗦了,赶紧走吧!”
李元青从早上奔到县城,直到这会,也没顾上吃饭。田氏想起这一茬,赶忙从厨房拿了几个还在热乎的馒头,追出来塞给他。
李元青接过馒头,转手递给秦语堂两个。原本他以为秦语堂,不会接,因为他看得出秦语堂这个人,挺高傲的。但没想到的是,秦语堂非常坦然的接过馒头,随后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田冬生跟李元青相视一笑,都想着,这位秦郎中的个性,还真是与众不同。
上山的路本来就不好走,加上此刻又被积雪覆盖,若是不小心脚下,很容易滑倒。好在,后山地势不高,不会出现摔下山的情况。也正是因为此刻天寒地冻,某些在其他三个季节不会长出的药草,才会悄然生长。
秦语堂走山路比冬生他们预期的要好很多,他一直走在三人队伍的前头,一面走,一面四处查看,不用猜也知道,他在沿路寻找药草。有时还会停下来,用自带的小锄头,刨开冰雪,再连着泥土挖掘。
冬生好奇的问道:“这是要带回去栽种的吗?”
秦语堂只顾低头挖自己的药草,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等药草挖出来了,又小心的用随身带着的油纸,这是一种防水纸,仔细的包好,再搁进背篓里。
冬生摸摸鼻子,对他的不理不睬,并不往心里去。当他准备抬脚往前走时,秦语堂莫明其妙开口了,“不带回去种,我挖他做啥!”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说的语气却不一般。
李元青拍拍冬生的肩膀,冲他耸了耸肩膀。秦语堂为人很好,并不是表面上看着是个好人,而是骨子里,有医者的仁慈,可他的性格就是如此,看习惯了就好。
再往山上走,能见着的绿色植物越来越少,不过即使是枯黄的叶子,秦语堂也能从中找出自己想要的草药。
李元青见他神情专注,不免要提醒他,别忘了要给麦芽找的药草。
秦语堂也不讲话,低头挖自己的东西,半响才道:“你不用管了。”
有他这句话,李元青便放下大半的心。
他们走了有一会,才刚走到半山腰,寒风裹着碎雪花,越刮越凶猛,吹的人直打哆嗦,打在脸上也疼的很。李元青先前因为着急,也没觉着有多冷,直到这会才觉着寒风入骨,加上他的鞋早湿透了,一双脚已经冻麻了,要不是一直没停下,这会怕是要冻僵了。
冬生瞧着李元青脸色不对,脚步有些踉跄,上前问道:“元青,你还好吧?要不咱们找个避风的地方歇一会?”
李元青摇头,“我没事,就是腿有点冷,还是早些找齐药材,早些赶回去要紧。”
秦语堂挖完一处的药材,正要再往前走,听见他们的对话,头也不回的道:“我还有几种药材没找完,前面有块大石头,你们到那里升一堆火,我也冷了。”
他说冷,也很正常。
冬生赶忙应了,先往他指的那块石头去了。
冬天在野外升火,还是在满地积雪的地方,实属不易。李元青这一停下来,只觉得这一双腿不是自己的了。他靠在石头上大喘气,想使劲跺几下,看能不能缓解一些,却是越跺越麻。
田冬生瞧他的情况不好,急着四处打干柴。
还好这块大石头够大,下面积累着少量的干草跟枯枝。冬生喜出望外,小心翼翼用火折子点火。现在下大雪,出门带打火石半毛用都没有,火折子虽然贵些,但却很好用。使劲吹几下,火就能慢慢点起来了。
冬生十分小心的把火一点点的烧旺。远处,秦语堂还在专心挖草药,有些不能栽种的草药,也一样连根挖出,但他挖的时候十分小心的不去碰到其他的根系。然后将挖出的草根,抖去泥沙,再用雪把根包住,将根部揉成一个雪团,这样才能放进背包。
冬生看了他一会,确定他周围不会有危险,这才收回视线,专心的拢火堆。
他也算是野外生存高手,拨弄没一会,那火舌便冲了出来,冬生又赶紧小心的在外围添了些柴,火势必够大,即使柴是湿的,也没关系,顶多冒些黑烟而已。
看着差不多了,他便让李元青将草鞋脱下来,可以把厚棉袜放架在火堆上烤干。草鞋是不能烤的,万一引着了,就只剩一堆灰烬了。
李元青脱下棉袜的时候,着实费了不小的劲,那袜子子上结的冰水,都快把脚裹住了,加上腿脚都有些麻木,感觉不到,等冷的冰块似的双脚,靠近火堆时,他才感觉到冷。
冬生帮他把袜子,用树枝架起来。
他们身处的这处山坡,有一大片平缓的土地。春天的时候,这里的景色十分美,遍地开着野花,坡地上长的青草都极矮,就像一层软软的草垫子。他们上山打猎的时候,就爱躺在这片草垫子上,看着头顶上的蔚蓝天空,有时那云朵近的,好像伸手就能够到似的。
“秦大夫,你也过来烤烤火吧,”冬生实在看不下去他的执着,一直就蹲在那挖啊挖,他难道不觉着冻手吗?
秦语堂蹲着的身影,分毫未动,就好像不是在跟他讲话一样。
冬生朝李元青看去,李元青对他摇了摇头。秦语堂性格就是如此,对草药的专注,甚至比自己还重要。
果然,秦语堂蹲在那片草地上挖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收起锄头,准备站起来,抖抖身上的雪花跟泥土渣。
大概是蹲的太久,脚被冻麻了。这一站,竟没站起来,反而脚一软,直直栽到后面的雪地里。屁股坐出一个大洞。
“秦大夫!”冬生慌忙扔下手里的棍子,跑过去把他拉起来,“秦大夫,你还好吧?”
“没事,腿麻了,站一会就好,”秦语堂就着他的手站起来,在雪地上使劲跺了跺脚。
等到腿麻的感觉好些了,他便放开冬生的手,自己慢慢往火堆那边走去了。
秦语堂坐下之后,把将自己的鞋脱了,他穿的鞋跟李元青他们的不同,有点像蒙古人穿的皮靴,冬天穿可以防水,也防冻脚。但夏天穿着却能捂死人。
不过,秦语堂这鞋子显然是穿的时间太久,脱下来的时候,袜子也都湿透了。
冬生又添了些柴,把火再升旺一些。
“谢谢,”秦语堂半天才蹦出两个字,而且说话的时候,眼睛依旧看着自己的鞋,看着那火堆,就是不看人。
冬生笑了,也不管他会不会搭理自己,就问道:“秦大夫,您还要到哪边去采药?这后山大很,一天的时间根本转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