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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嵩想法很好。
若这些士卒，都是当初讨伐黄巾的三河精锐，也未尝不能扭转败局。
那时，纵然最后双方两败俱伤，官兵却也不见得会彻底溃败。
然而。
眼前这些官兵，终究都只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军，只能打打顺风仗。
眼看营寨被大火吞没，留在主帅营帐附近的己方士卒，也也并不占据兵力优势。
这些官兵，终于彻底失去了斗志。
他们根本不理会皇甫嵩的命令，越来越多人朝着外面逃去。
纵然有些官兵想要听令列阵，却也被己方逃跑的士卒冲散了阵型。
场面混乱不堪。
“轰隆隆！”
骑兵越来越近。
副将急忙出言劝道：“将军，败局已定，我们还是先行撤退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皇甫嵩闻言，脸上却是露出了浓浓的苦涩，倔强的摇了摇头。
“你们走吧，我已经没有了退路。”
此时的皇甫嵩，好像忽然苍老了十几岁，再也不是那个挥斥方遒的大汉名将。
晚节不保，身败名裂。
对于皇甫嵩这样的人而言，比死亡更加令人不可接受。
恐怕所有人都没想到，先后平定黄巾、王国叛乱的皇甫嵩，居然会败在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儿手中。
最为重要的是，这个人还是董卓儿子。
“我心中有太多疑惑，想要亲口问问董浩，看看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而且我已经老迈，以后不可能还有机会领兵洗刷耻辱，这次逃走纵然不被陛下处置，仍旧会背负一生骂名。”
皇甫嵩脸色暗淡，静静立于混乱的战场。
任凭身边将领如何劝谏，他始终岿然不动，双目只是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洪流。
风卷残云，烈火焚营。
当皇甫嵩决定留在军营以后，本来七嘴八舌的诸将，顿时变得安静起来。
不选择撤退，就代表自家主帅已经决心赴死。
将官们看着皇甫嵩那苍老的面庞，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有人眼中露出坚定之色，选择留下来继续迎敌。
“我等，愿与将军共存亡！”
这几个将官，都是跟随皇甫嵩多年的老部下，对于皇甫嵩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
当然，并非所有将领都不畏惧死亡。
绝大多数将官，见劝说不动皇甫嵩以后，都是带着各自手下仓皇而逃。
兵败如山倒。
这些已经失去斗志的官兵，本就不是什么精锐，而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军。
面对如此困境，自然全部失去了斗志。
皇甫嵩看着仓皇而逃的将士，眼神越发暗淡。
“哎……”
心中有万般言语，终究还是化成了深深的叹息。
皇甫嵩没有责备那些离去的将士，也没有劝说留下来的亲信逃命。
他只是凝神静气，看着越来越近的西凉铁骑。
“轰隆隆！”
战马奔腾，铁骑咆哮。
西凉铁骑仍旧朝着主帅营帐杀来，就连大地都有着轻微的震动。
董浩手持宝剑，骑在战马上冲在最前面。
精锐甲士们团团护左右，感受着手中铁剑的沉重，董浩心中不由暗自苦笑。
虽说这柄宝剑并不重，全部加起来也不到十斤，身体恢复健康的董浩，完全能够轻易将其举起。
然而，长时间单手握住剑柄，还要艰难的操控战马，董浩很快就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吃不消。
“看来，想要领兵冲锋陷阵，身体素质还需要大幅度提高才行啊。”
收回思绪。
董浩紧了紧手中的宝剑，看着越来越近的官兵主帅营帐，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前世的董浩，算不上坏人，却也并非什么烂好人。
能够白手起家挣下诺大家业，董浩自然也是手段不凡之辈。
这个时代的董浩，哪怕已经久卧病床数年，仍旧改变不了身为董卓儿子的事实。
也改变不了，董浩身为凉州男儿的事实。
凉州男儿。
最不缺的就是凶悍与狠厉。
曾经的董浩，不满二十岁手中就已经沾满鲜血。
两个灵魂融合以后，董浩不仅拥有了前世的心机与手段，还拥有了这具身体隐藏在心底，那宛若野兽的血脉。
面对鲜血与杀戮，董浩没有感觉丝毫不适，反而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意。
“布阵，布阵，布阵！”
官兵阵前。
已经抱着必死之心的将官，催促着剩余的士卒摆开阵势。
这些留下来的将官与官兵，现在已经属于哀兵。
哪怕明知必死，他们仍旧没有丝毫畏惧。
不少官兵手握长枪，组成了小小的长枪阵，枪尖散发着森寒光芒，遥遥指向飞奔而来的西凉铁骑。
“放箭！”
纵马奔来的董浩，见状嘴角却是挂起了冷笑，冷酷的下达了命令。
西凉铁骑，战斗力冠绝天下。
其强悍的实力，不仅表现在横冲直撞上面，还有那在战马上能够左右开弓的强大骑射之术。
随着董浩命令的下达，正在狂奔的西凉铁骑速度渐渐放缓，甲士们拿出挂在马背上面的长弓，纷纷弯弓射箭。
如果官兵没有大乱，能够摆出齐整的阵型迎敌，以弓箭兵远程压制骑兵，以刀盾兵防御骑射而来的箭矢，以长枪兵阻拦骑兵的冲锋。
那么，哪怕西凉铁骑战斗力强大，想要冲开官兵阵型也会遭受巨大损失。
可是现在，刀盾兵与弓箭兵都已经逃走，只剩下数百长枪兵仍旧坚守阵地。
当西凉铁骑射出去的箭矢，落入数百名长枪兵阵中以后，顿时有不少官兵中箭哀嚎起来。
本就稀稀拉拉的长枪兵阵型，此时更是被彻底打乱。
皇甫嵩站在军阵后面，看着混乱的阵型，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些，他早就预料到了。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徒劳抵抗罢了。
可是现在，皇甫嵩除了慷慨赴死以外，已经没有了退路。
……
马踏四方，战鼓轰鸣，喊声震天。
“全军冲锋！”
董浩虽然身体疲惫，可是看到官兵阵型混乱以后，也没有丝毫犹豫，就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哦哦哦！”
西凉铁骑大声咆哮着，脸上带着兴奋与嗜血的光芒，纵马朝着官兵阵中狠狠撞去。
董璜更是手提长枪冲在最前面，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手下并无一合之敌。
“噗噗噗！”
鲜血迸溅，哀嚎声不绝于耳。
西凉铁骑短短一个冲锋，数百官兵几乎就已经死伤殆尽。
饶是如此，这些选择留下来与皇甫嵩共存亡的官兵，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人逃走。
董璜杀得兴起，很快就来到了皇甫嵩面前。
没有离开的那些将官，全都手握武器紧紧护卫左右，准备随时献上自己的生命。
“老贼，相国待你不薄，汝为何领兵来犯郿坞？”
董璜无视那些警惕的将官，以长枪指着皇甫嵩，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两千多西凉铁骑，已经全部冲了过来，将皇甫嵩等人团团围住，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
“尔等助纣为虐，人人得而诛之！”
“吾奉天子诏令讨贼，有何过错？”
哪怕身陷绝境，皇甫嵩仍旧没有露出丝毫惊恐之色，反而对着董璜厉声呵斥。
董璜大怒。
他直接扬起手中长枪，准备让西凉铁骑，将剩余的官兵全部杀死。
“兄长且慢！”
就在此时，董浩却是拍马走了过来。
“皇甫将军，在下有礼了！”
董浩阻拦了董璜的举动。
他并没有摆出胜利者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骑在战马上，对着皇甫嵩微微鞠躬。
无论如何，皇甫嵩都是大汉名将，对于汉室忠心耿耿。
除去双方立场的不同，皇甫嵩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更是声传九州的名士。
在心底，董浩还十分尊敬这个年迈的大汉名将。
“你就是董文韬？”
皇甫嵩将视线放在董浩身上，终于可以就着火光近距离打量董浩。
如今的董浩，由于卧病在床多年，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彪悍，身材反而显得有些消瘦。
再配合那略显苍白的脸庞，董浩看起来不像是武将，反而更像一位文士。
此时的皇甫嵩，心中有很多疑问。
就比如，久卧病床的董浩，为何能够健健康康站在自己面前。
又比如，这次攻打郿坞的战事，自己明明已经感觉手到擒来，为何会败得这么凄惨。
皇甫嵩自忖。
哪怕在出征以前，自己对于郿坞有所轻视，领兵作战的时候仍旧没有丝毫大意。
官兵占据天时，人和。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不应该败才对啊。
然而。
官兵终究还是败了。
“你能告诉我，如何做到这些的么？”
皇甫嵩眼中，露出了期盼之色。
战争充满了太多不确定因素。
哪怕再如何厉害的名将，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战无不胜。
皇甫嵩虽然败了，对于董浩却提不起任何仇恨之心，只是有太多疑惑。
“营中烈火越来越大，将军若想解惑，不妨先与在下回到郿坞。”
董浩并没有回答皇甫嵩。
他抬头看了看营中大火，示意董璜带领西凉铁骑，将这些剩余的官兵全部俘虏。
“投降免死！”
董璜高举手中长枪，对着官兵厉声高喝。
“投降免死！”
两千多西凉铁骑整齐呐喊，声如惊雷，杀气腾腾。
皇甫嵩闻言，却是不由暗自苦笑。
本来他还想拖延时间，让大火烧到主帅营帐，那时纵然西凉铁骑战力无双，仍旧会遭受不小损失。
只不过，这点临死前耍的小手段，又被董浩识破了。
至此，官兵终于败了，而且败得非常彻底，没有了丝毫翻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