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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刘岱军帐中走出的鲍信,斥退了亲兵,一个人行走在大营里。他的胸腔里充斥了太多的失望、忿恨,不知道该怎么释放出来?
对了,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奈。就像当初董卓进京后,他知道董卓必然祸乱天下。于是劝袁绍袭杀董卓,可是袁绍拒绝了。
他没有办法劝袁绍诛杀董卓,只能自己一个人回乡募兵。
而现在,他又劝说刘岱徐徐图兖州,当务之急本该先斩杀华雄,可结果还是失败了。
强烈的挫败感笼罩在他心头,无论怎么排斥,都挥之不散。
“允诚兄,等一下。”在鲍信分神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了呼唤。
鲍信停下了脚步,本能的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长七尺,细眼长须的矮小中年正朝他走过来。
“孟德,有事吗?”鲍信认出了来人是奋武将军曹操,他们以前同在何进手下当差,相交虽不深却也还不错。
曹操快步跑上前,来到鲍信面前,道;“允诚兄,我看你一个人在外行走,似乎满腹心事,可是因为华雄?”
“华雄”二字一出,鲍信脸上骤然涌现凛冽的杀意。但很快又收敛了起来,转瞬取而代之的却是浓浓的失落、愤恨、哀愁。
他之所以那么想杀华雄,除了是为了讨董大业之外,还有一部分很大的原因在于他的胞弟鲍忠上面。
数日前,鲍忠因为不听指挥贪功冒进,跟孙坚一样错中埋伏。但是遗憾的是鲍忠却没有孙坚那么好运了,全军覆没不说,他本人还凄惨的死在了华雄刀下。自华雄四日前来大营前挑战的时候,鲍信一开始还很是欣喜。虽然他麾下没有武艺高强的武将,恐无法上前斩杀华雄。但关东军其他诸侯麾下一定会有足够强大的一流武将,届时出战替他斩杀华雄,也好报杀弟之仇。
可是,其他诸侯们的表现让他寒了心。心怀鬼胎之下,一个个都不愿将自己最强武将的实力暴露给其他诸侯知晓,更不愿轻易让他们冒险。所以,被派出去的基本都是二流武将。单凭那些个武艺不精之人,也想斩杀西凉军第一勇士,是在痴人做梦吗?连续四日被斩将四十,关东军的脸面莫非一个个都不要了么?
偌大的关东军,十多万将士,他不信就没一人能够胜过华雄。可他人微言轻,又有什么办法?原本他差点就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仇恨,若非刘岱一直劝诫他不准私自出营,他早就带兵冲出去杀了华雄。反正他们脸面都不要了,又怎么会在乎再多丢一点脸哪?
想到这里,鲍信眼中的失望之色越加浓厚。
“允诚兄,我知道你报仇心切,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也别心烦了,我已经派人星程赶赴陈留找我族弟夏侯惇前来酸枣了。我那族弟有万夫不当之勇,等他抵挡酸枣之日,便是华雄人头落地之时。届时,允诚兄可拿华雄的人头祭奠鲍忠,以慰鲍忠在天之灵。所以,还请允诚兄在多忍耐几日。”曹操满腹诚挚的说道。
鲍信闻言登时欣喜难耐,双眼发光,其中黯淡一扫而空,激动道;“孟德,你,太感谢你了。我,我替我那死去的弟弟向你道谢了。”
他现在缺的就是勇力强悍的猛将能够替他斩杀华雄报仇,曹操的话如久旱甘霖,让他干涸的心田立马焕发了生机。此时,在看向曹操,鲍信眼中尽是难以掩盖的感激。
“就算不是为了舍弟报仇,也不能教华雄在此逞凶放肆。允诚兄,若是不弃。可愿跟操去饮酒一番,就当作是提前庆祝斩杀华雄,可好?”曹操发出了邀请。
“好,孟德,你我今日一醉方休。”鲍信脸上阴霾扫去了大半,人逢喜事精神爽,当下爽快道。
曹操眉开眼笑,心中很是满意。终于让他找到了机会,可以拉近跟鲍信之间的关系。
宦官之后,那又如何?身份上的缺陷,就让他慢慢积蓄起来的势力来弥补吧。
……
和刘岱酒宴的不欢而散相比,袁绍跟沮授的酒宴很尽兴。一场酒下来,袁绍跟沮授的关系贴近了不少。对于沮授的才学见识,袁绍极为赏识,大有相逢恨晚之感。若非沮授心记儿子想回去看看,袁绍还想跟沮授秉烛夜谈。
酒宴中增进关系的可不止袁绍,袁澜不时说出的几句话对当世格局都有独到的见解。少年俊才,这是沮授心里对袁澜的看法,所以他对袁澜的欣赏又多了许多。
在临走时,沮授思考了一下后对袁澜说以后可随时来找他手谈。袁澜欣然接受,他巴不得能够跟沮授建立起不错的关系。
回到了营帐之后,沮授才刚进去就看到了正襟危坐处于焦虑不安的沮鹄。
此时的沮鹄早已清洗过了身子,换上了一身宝蓝色衣衫。脸色虽有些苍白,但已不是刚才的酒醉迷糊模样了。看到沮授进来,立马起身,拱手道;“拜见父亲。”
“可曾伤到哪里?”沮授没有过多的责备沮鹄,反而关切问道。
沮鹄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涌起了一阵感动,道;“袁盟主并未为难孩儿,只是将孩儿关押了些许时间而已。”袁绍的确没有过分为难他,除了那两名士兵给了他三拳之外,并未有人欺凌他。至于那三拳,他也只好咬牙忍下来了。
沮授见沮鹄面色如常,料想应该是没有遭到虐待,随后道;“今日之事,从头到尾,说一遍。”
对于这个儿子,沮授其实还是很看重的。沮鹄为人稳当持重,做事井井有条,很让他满意。像今日酗酒冲撞他人,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若是往日也就罢了,可在如今这个敏感的时刻出了这件事,不由得他起了疑心。所以,他想弄清楚在沮鹄背后是否有人在推动策划。
“子光兄一向跟孩儿交好,所以他送来名刺邀请孩儿赴宴,孩儿便去了。酒宴上,子光兄对孩儿透露了想在冀州谋一份官吏的心思,希望孩儿能向父亲举荐一番。”说到这里,沮鹄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沮授一眼,他知道自己父亲一直反感以权谋私。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端,生怕引起父亲的反感。
不过看到沮授脸色平淡,并未任何表情波动,沮鹄刚提起的心这才缓缓放下,又继续说道;“孩儿知道父亲的脾性,所以不敢轻易答应子光兄,只说回来找父亲商量一下在给台答复。子光兄也不以为然,期间一直殷勤敬酒,孩儿一时喝多了。出门的时候,子光兄想送孩儿回去,可孩儿那时候喝多了也就拒绝了。后来在拐角处的时候,孩儿脚下一滑没能稳住身子,便冲撞了袁盟主。”
事情说完之后,沮鹄脸色尴尬不已。自己惹事了还需要父亲出马摆平,这让他心里极其难受。
“脚下一滑,你踩到了什么?是水还是其他什么?”沮授敏锐的抓住了一点,问道。
沮鹄一怔,不明白父亲问这个干嘛?但还是沉思回想了一下,不确定的说道;“当时孩儿一踩下就很滑,似乎不是水,好像是黄油。父亲,那时候孩儿喝的有点多,也不是很确定到底是什么。”
“查看你的靴底,看看到底踩到了什么?”沮授追问道。
沮鹄面露戚然,道;“父亲,刚才回来洗漱之后,孩儿将衣服连同靴子全都扔了。要不,孩儿现在去找下。”
“算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沮授眼神复杂,似在经历天人交战。最后摆了摆手,没有在追问,止住了沮鹄外出。
沮鹄见沮授都这样说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今日他给父亲造成的过错已经很多了,何必在给父亲添烦恼。
“如今已不比平时,酸枣,可不是什么安善之地。这几天你就好好呆在军帐里,别乱出去。”沮授劝诫道。
沮鹄点头应声,后犹豫了一下,试探道;“父亲,那子光兄的事,要孩儿去回绝他吗?”
“讨董结束后,让他过来找我。若有才能,我定不会埋没他。”沮授淡淡道。
沮鹄欣喜道;“父亲,孩儿替子光兄谢谢你。”
沮授可没有沮鹄那么高兴,目光透过营帐朝外面望去,一抹愁意在他眼眸里酝酿升起。沮鹄话里有两个疑点,一是致其滑倒的到底是水还是黄油?如果是水那还好,但若是黄油事情可就变味了。军营重地,黄油又怎么可能被洒落在外面?人为之下,便是阴谋了。
第二个疑点,那就是沮鹄为什么会那么巧的就撞上了袁绍?他可不相信,袁绍身边的守备力量会那么薄弱。若是真的这么弱,董卓何不直接派遣刺客前来刺杀袁绍。袁绍一死,群龙无首,关东军自成一盘散沙,又何足惧之。
可是,他却希望真的只是意外而已。
拨开层层迷雾掩盖的深处,看到的交好、野心,一切都只是为了吞并做准备。
蛟龙浅水游渤海,终非池中自缚物。他朝既会河北游,何惧入天自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