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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三六九等,人寿从一而终。
多积阴德少为祸,天官量寿增减度。
……
这个顺口溜是小时候爷爷教我的,我也不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教我这个顺口溜,问过几次,他都说让我记着就是。
我爷爷在我们那十里八村可是有名的阴阳先生。
确切的说,是“量寿先生”。在我们蜀南,若是家里死了人,除了需要请阴阳先生做道场,找扎纸先生购买冥钱纸扎外,还得多一个环节……找量寿先生扎量寿尺。
“量寿尺”是我们蜀南这边的习俗,有点类似死人后的“挂白”。是用纸扎成圆筒状用竹竿撑起的花筒,死者男则“量寿尺”为八角形,死者女则“量寿尺”为六角形。
根据死者去世的年纪,“量寿尺”的高度也不同。一米等于十年,用绿带标记,换算下来,一年就等于十公分,用红带标记,周围再披上黄红绿三色的花,看着很华美,上边还会用毛笔标注死者的生卒年月时辰。
只要是我们蜀南这边的人,进了灵堂,一看“量寿尺”就知道死者是多少岁死的。
这“量寿尺”一般的扎纸匠可没资格扎,必须得是专门的“量寿先生”。
或者按我爷爷自诩的称呼……量寿天官!
记忆里,爷爷每次提到“量寿天官”四个字,都是一脸严肃彷如朝拜。
我对量寿天官知道的也仅限上边提到的这些,对了,关于量寿尺的作用,记得小时候爷爷有次喝醉酒了,拉着我说酒话,当时他说:量寿尺根本就不是给人看的。
我当时纳闷,不是给人看的,那是给什么看的?可没等我问爷爷,他倒头就打起了呼噜,睡了过去。
直到我22岁上大三的那年,才知道……
那天晚上,天上下着淅沥沥的大雨。
我接到爷爷的电话,村里的陈二爷死了,让我回去奔丧。
小时候我差点掉进河里淹死,是陈二爷路过把我救起来的,他对我有救命之恩。
我当时也没犹豫,紧急找辅导员请了个假,连夜往村里赶。
等我冒着大雨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漆黑的夜空下着瓢泼大雨,把我全身都湿透了。
隐约能听到村子里传出的唢呐锣鼓声,是阴阳先生在做道场。
我顶着大雨踩着泥泞朝村子里赶,没走两步,耳边忽然响起声音:“张天灵。”
我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女孩正站在村头的大榕树下,一脸笑意的看着我。
“黄婷婷。”这个女孩我认识,是我们村里的。
“你能带我进村吗?”黄婷婷说。
“都一个村的,啥带不带的,自己进去呗。”我笑了笑。
“谢谢。”黄婷婷对我鞠了一躬,“那你先走吧。”
我感觉怪怪的,赶着给二爷奔丧,也懒得管,就径直到了陈二爷的家里。
滂沱大雨,夜色如墨。
二爷家的院子里灯火通明,锣鼓唢呐响彻,同时回荡着阴阳先生做道场诵文的声音。
院子里搭着白绫灵堂,堂屋正中,摆着两条长板凳,上边放着一口黑棺材,棺材前边,放着一个火盆,里边还有一些燃烧殆尽的火星子。
棺材右边,是身穿道袍的阴阳先生和陪同做道场的帮手队伍。
左边是我爷爷,他腰背挺直的站在棺材边上,左手紧握着扎好的量寿尺,神情肃然。
见到我,爷爷就让我去给二爷上香。
我点点头,看了一眼棺材前的二爷遗像,有些唏嘘,当年如果不是二爷正好路过河边,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了。
本来我想着读完大学找到好工作挣了钱后,好好孝敬他的,没成想世事难料。
我点燃了三支清香,跪在了棺材前,对着陈二爷三磕头,正要把清香插进香炉里呢,突然,手里的三支清香莫名其妙的就断了两根,唯独中间的那根静静燃烧着,飘着烟气。
随之,灵堂里有些闹哄哄的道场声戛然而止。
“两短一长!”做道场的阴阳先生惊呼了一声,脸色唰的就变得难看起来。
让我没想到的是,那群做道场的帮手也一个个全都变了脸色。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就断了两根香吗,至于这反应?
这时,爷爷放好量寿尺走到我身边,抓着我手紧盯着断掉的清香,脸色阴沉,紧蹙眉头:“怎么会断成这样?”
见爷爷的反应,我也有些蒙圈了,问爷爷两短一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爷爷叹了一口气,说两短一长为大凶,家中出此香,肯定有人丧。
我当时就不淡定了,这香是我烧的,那不是说……我要死了?
爷爷就是吃阴阳饭的,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我还是有些相信这些东西的。
一听到爷爷的话,我当时就紧张起来,问爷爷该怎么办?
没等爷爷说话呢,那个做道场的阴阳先生就走过来,皱眉说让我再烧一次,或许是意外。
爷爷点点头,我也没拒绝,就又拿了三根清香点燃,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忐忑的对着陈二爷叩拜起来。
一切都平常无奇,我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还真的是意外。
可当我把清香插进香炉中的那一刻,左右两根清香再次悄无声息的从中折断,又是两短一长!
“啊!”
香灰落在我手背上,疼的我叫了一声。
看着香炉里两短一长的清香,我头皮一阵发麻,一次是意外,两次……那就邪门了!
“唉,老孟,帮我准备黄纸、点灵笔、公鸡血和一斤石灰,另外这些伙计都叫回去吧,等下你也得回去。”这时,爷爷叹了一口气,转身目光深邃地看着陈二爷的棺材,说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爷爷这是要驱邪!
从小耳濡目染,这些东西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的作用,我还是知道的。
“张爷,真要动手?”那个姓孟的阴阳先生脸色阴沉着问我爷爷。
我爷爷叹了一口气:“灵娃子烧出这种香,今晚上恐怕不太平了。”说完,爷爷狠狠一脚踹在陈二爷的棺材上,发出一声砰响。
老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二爷棺材,转身带着那些做道场的帮手急匆匆地走了。
我起身看着爷爷,他脸色阴沉的跟黑炭似的,眉头紧蹙着,背在身后的双手握着拳头,隐隐有些颤抖起来。
下意识地,我看向陈二爷的棺材,难不成……香烧成这样,是陈二爷怪罪?
我见爷爷这样,不敢开口问,再看陈二爷的棺材,顿时感觉瘆得慌。
呼!
忽然,一阵凉风吹进了堂屋里,原本靠在陈二爷棺材上的“量寿尺”晃动了一下,“啪嗒”摔在了地上。
这声响在死静的堂屋里恍如惊雷,我被吓得一哆嗦,爷爷则是脸色大变,紧盯着地上的“量寿尺”,过了两秒钟,他转身对我说:“灵娃子,拔三根头发下来。”
我见爷爷脸色难看,也不敢怠慢,忙咬牙在头上拔了三根头发递给爷爷。
爷爷拿起一只蜡烛,右手快速地把我的三根头发捻在了蜡烛心上,然后扯了地上量寿尺上的一根红带,缠裹在蜡烛上递还给我,又掏出打火机,啪嗒把我手里的蜡烛点燃。
微弱的火苗升起,摇曳着。
可下一秒,橘黄色的烛火却悄无声息的变成了绿色。
绿森森的烛光照在我脸上,我瞳孔紧缩起来,愕然地看着手里的绿色烛光,清晰地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特别是我右手握着缠裹蜡烛的红带,这一刻,这红带就好像变成了一团冰块,散发出一股彻骨的寒意。
爷爷见到绿色烛光的时候,脸色骤然大变,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难道,你真要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