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节 下(修改)

晨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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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这样的巡务,是要通报到州同知衙门,并与掌管水务的姚东民共同制定巡务航线,交替时间,人员安排的。可是这事,是毛从辉单方面决定、实施的,并没通过水务衙司,和扬柴。

    那怕现在扬柴还没有正式接管,但在公务处理上,方进贤是不会再过问的,一切都交由扬柴处理。毛从辉现在单独行动,就是蔑视朝廷法度的行为,就是把新任的同知大人扬柴不放在眼中。

    毛从辉可以不怕扬柴,可他丁肖山却是不敢轻易得罪的。只要想起那次引着扬帆去那地方被扬柴随手一掌推倒、在家休养时的事,丁肖山就胆颤。别看这老头外表不怎样,确是实打实的高手。他自然的在扬柴面前乖顺的多。

    扬柴点下头,又慢慢悠悠的说道:“可有什么收获。”丁肖山想起今儿一上午收来的金银财帛,心里拿不定扬柴的心思,又不能轻易送出东西,在毛从辉的面前不好交待。或让人觉得自己怕了他扬柴跌了面子,白让扬柴得便宜,便找话随便回他。

    “到没有多大的发现。不过,为了不漏过可疑之人,小侄扣了几条船并几个人,想待都使大人询查清楚后再处置。”

    扬柴点下头,一副很赞同的模样。

    丁肖山见了心里微微定了定。其实他狠不得一掌拍死扬柴,好快些脱身。他这时候在这里遇上扬柴,又见着那个“屎臭输”县令,早明白扬柴是为了什么来的。只是这事闹得再大,那也有都使大人出面,自己不过是个办事的卒子,能担得起多大的天。想来,扬柴看在他叔夫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为难自己。

    却听见扬柴这时对自己说道:“我也不过是随口问问。不过,看在你叔父的面上,我提醒你一句。士家的子弟,若没有大碍,还是不要得罪的好。平川卫氏,不是个大士族,可那也是从前朝兴盛至今的十大氏族之一。”

    听扬柴提到自己的叔父,丁肖山心里一阵得意。觉得,扬柴再怎样,也还是要顾全顾全叔父丁荣的面子,不会在这样的场合给自己难堪的。

    丁肖山的叔父丁荣,是都司衙门的正七品的都事。与扬柴是老熟人,关系很是亲近,两人之间走动的比较勤。丁荣有兄弟三人,这丁肖山是他大哥的长子,而他自己的儿子还小,日后还要依仗丁肖山的帮扶和照顾,所以丁荣对这个大侄儿比较看重。无奈丁肖山不识丁荣的苦心,终日与一些酒肉之徒厮混在一处,又因亲近毛从辉,被毛从辉重用,自以为春风得意,混得比丁荣好,根本不爱理睬丁荣。不过是还保持着对长辈必须的尊重,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而已。

    扬柴直视着丁肖山,脸色渐硬,目光渐冷。他冷声说道:“朝中大理寺少卿和皇林书院院长皆是卫氏人。大理寺不用我多说了,皇林书院的院长,那是圣上的先生。”

    皇林书院,那是皇室宗亲及公卿子弟学习的外书院,历任的院长必定是新皇的老师。一般都是由士族出生的文豪、大儒或是贫寒出生的内阁次辅大臣担任。

    丁肖山听到这儿,脸已经惨白,眉头紧紧的皱起,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也不知是天热还是怕的,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脸、脖子滴嗒嗒的滴落下来。

    扬帆背靠在门上,在一旁看得好笑。

    此时史玉书和程青也听明白了,心里都松了口气。

    卫氏族人应是无忧了。

    “你好大的胆子,连这样的人家都敢轻易得罪,可见是毛大人给了你尚方宝剑,才让你无恐无惧的。且不说这些,那些学子是上京赶考的,有官府出具的路凭、和当地学政大人签发的学士文档,你不看这些,随意诬赖也行,可也要看看人家手里掌着的各关口开具的凭证吧,可你仍旧不管不顾拘押了人。你真是好胆啊!若是被人赏顶破坏恩科、残害学士的帽子,你就家去,洗净了脖子等着吧。”

    丁肖山抬眼看向扬柴,眼里闪着凶恶的眼光。心里正想着一不做、二不休……

    扬柴看见了,冷嗤一声,“那些人都是士家大族里的期望,也是有一定身份的人,他们自己还没确定那天动身,前往京城报信的家人恐怕都已经到了京城。再说,此时的紫菱州不过是张落水的纸,不用捅都会破,你却不知死活的瞎闹腾。”

    前几日出了那样大的事,紫菱州此时已是众人属目的地方,有点儿动静都能揪起大浪来。这些不知轻重的粗胚!再闹下去,他扬柴就会被牵累,成为第一个掉脑袋的人。

    更何况,前日到的宣旨的天官这时还在紫菱州,若被他们知道些什么,再变个音的传达上去,紫菱州还不得沦为他人的刀俎。

    丁肖山也不是蠢货,听完扬柴的话,他再也站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扬大人,真不是下官私自行事。是”

    “住口。”扬柴厉喝一声,止了丁肖山的话。他慢慢站起身来,轻轻的摇摇头,木板着脸走了出去。

    史玉书一脸的怔愣表情,见扬柴走了出去,还傻傻的坐着看着门口。

    程青笑笑,冲史玉书一拱手,说:“大人,请。”

    史玉书这才明白过来,连忙站起身与程青走了出去。

    扬帆则上前扶起丁肖山,笑嘻嘻的拍拍他的肩膀后,也跟着追了出去。

    丁肖山在凳上小坐了一会儿,不敢久耽,忙慌慌的让人叫了巡弋的快船回来,带着一众兵士匆匆离开了。

    “爹,那些姓卫的真是那京官一家的。”扬帆跟在父亲身后,轻声问道。

    扬柴一行人缓步走在路上,扬帆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扬柴笑笑,边走边说:“大理寺少卿是有个姓卫的,那皇林书院也有姓卫的,是不是院长就不知道了。他们与平川卫氏,是不是一家我就更不清楚了。”

    魏青林要上京,早两个月前便请扬柴把京里的一众大小官员查了个清楚。不过,扬柴喜欢把事做的更细,他派去的人却是把京里头上带着官字的人和事,查了个底清。

    魏青林此去京城,人生地不熟,做的又是极易得罪人的差事。而那京城更是龙蛇混杂,便是一介平民,也不知会与谁家权贵联着关系,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最后牵瓜拉藤的带出一大串,自己没得好处不说,怕会更难堪。

    不过,那两个姓卫的京官与平川卫氏是否一家,他还真不知道。

    “啊?!”跟在两人身后的史玉书听见了,一脸的惊讶,有些发傻的看着那两父子。

    扬帆回头看了,忍不住笑了。说:“史大人只管把心放肚里面,他们就是不是一家人,总归也是一个姓氏,跑不了的。最差,也不会坏到那儿去。”

    这是自然。平川的卫氏在这里受了这样的屈辱,去了京城还不得想法子平了这口怨气。至于那大理寺少卿和皇林书院的院长与平川有无关系,那又有什么关系,就不信平川的卫氏人不去与这同姓的人家结交,不与人认宗亲。就是两者间真没一点干系,平川的那些人也不是毛从辉能得罪的起的。

    程青点点头,一脸轻松的笑意。说:“史大人请放心。江防是归扬大人管辖的,都司只是协助办差,主要还得我们大人拿主意。就是地方的军政,也是听命于大人的,他们没有越过大人去的道理。”

    圣旨说得明白,扬柴有调拔、支配这一万兵卒的权力。虽不明白圣上为何给扬柴这样大的权力,不过圣旨这样说了,扬柴也就成了紫菱州都司衙门实权第一人。扬柴更是管理紫菱州捕盗侦缉、江河防务及地方军政的实权同知,更何况,都司衙门里所有人的嚼用,也都掌在扬柴的手中。毛从辉再任性行事,不得扬柴的准许,他也不能再派巡防的船只出港。

    先前在客室换衣袍时,扬柴就已经让他派人送信给毛从辉,让他暂时停止江面上的巡防。想来,若是毛从辉尊重扬柴,听令于扬柴的吩咐,那么此时命令应该下达下去了。

    扬柴是属文职,毛从辉是武职,地方政事,永远是文官领导武官。便是毛从辉是正三品,扬柴只区区从五品,但重文轻武的官场规则决定一切。

    再说扬柴,可不是浆糊似的烂好人方进贤。只是现在还不是与毛从辉对着干的时候,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那件劫船事件,若不先处理好这事,扬柴只怕也没机会再管别的事情了。

    那毛从辉虽是一介武夫,可他最是圆滑狡诈,扬柴给他送去的信,他未必会照办,扬柴现在手上还一团糟,与他当面争执,没有好处。不如找个地方下手,让人传话给他听,还来的有效些。先不管毛从辉信不信,至少他再要有所行为,定会先掂惦了。

    接下来的事,不需史玉书操心,都司衙门的人迅速地自江面上撤了个干净。就连扣住的那些卫氏族人也都被送到了客栈,还请了大夫看伤,一切的费用也都是都司的人付的。

    当然也只仅限于卫氏人而已,其他那些被搜走了钱财,或被扣押了的船只的人,是没有这样的待遇的。不过原先关押的人倒是都放了,全圈在一处客栈里住着,只说是要查证清楚的身份后再放人。众人也不敢再有异意,必竟现在自己在人家手里,就是再心不甘、情不愿,又能怎样。

    至于卫氏还要不要打这个官司,就不得而知了。

    扬柴没有再过多的过问这事,在路口与史玉书分手后,带着人一路溜达着去了。

    经过紫菱州同知衙门的大门时,扬柴没有往里走,而是沿着街面,顺着江堤往前走去。

    今天刚与方进贤办交接,方时贤便将所有的事都堆到了他的面前,恨不得立时全推给他,一甩手,好去做他的县太爷去。

    扬柴本就是个粗人,以前在知府衙门里,不过是听魏青林的命令行事,公文什么的他那懂得,就是身边有个程青和荣老先生,也不能让他马上就懂得那许多。无奈方进贤还急切得很,加上那个劫船案子,他更是巴不得拍屁股走人,一副生怕被贴连上身的模样,那还有多少耐性与自己慢慢交待。扬柴无法,只得让程青一笔笔记着,由他在一旁盯着,官场行文方面的事先让他去做,他先把同知衙门里人事给摸顺了,才好方便行事。

    这次被劫商船和劫杀人员的事,牵扯甚广,一个处理不好,只怕这一州所有官员都要被牵连在内,重得,被株连族亲,轻得,全家流放。若是旁人再被无辜牵连,只怕这一州之内无有脱罪之人了,只怕那时,全州之内一片哀嚎之间,犹如人间炼狱一般。

    魏青林也在逼迫他,私下责令他尽快破案,最好是在京里派特使来前结案。扬柴也知道厉害,只是他一无线索,二无人证物证,再加上才接手同知衙门,一堆的锁事烦得扬柴脱不得身,人手也不够,他要如何破案。

    扬柴心里烦燥,不想立时回衙门里去,便沿着江堤随意走着。

    见扬柴心情不好,扬帆和程青落在他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时不时低声轻语几句。只有胡通神情严肃的带着的人散在扬柴四周,不近不远的跟着,保护着扬柴。

    一行人跟着扬柴,不知不觉走出二、三里地,这里已经远离镇子,有些荒凉。扬柴站了站,看了看江面,正打算往回走时,突然看见停靠在前面江岸边的渔船上的渔夫不知看见什么,惊的大叫一声。因离得远,他没听得太清楚,不知那人为着何事大叫,只见那人弯腰在江水里拉扯着什么。扬柴也无心理会,只站在江堤之上看着前方。

    这前面是一个浅滩弯角,堤外是一片静谧的江面。此处江面平阔、河道浅,湍急的江水到了此处,似是也缓慢也许多。江对岸是一片较为平坦的沙地,百里之内了无人烟,只有江岸的泥土地里长满的灌木杂草。

    “老爷,您看哪儿。”胡通走近扬柴,冲着那江岸边的渔船一抬手,指给扬柴看。

    只见那渔夫从江里先后拉了两个人上船,见着堤上的他们,挥舞着双手,大叫着。只是不知是他惊慌无措,还是江风甚大,声音听着不真切,不知何意。

    只是见着这奇怪的一幕,扬柴一众人自然不会轻易忽视,都心怀疑惑的往堤下走去。

    众人还未走进,那渔夫便跑下船来,扑到扬柴的身前,一脸惊惧的说道:“老,老老爷,您,您快来,来看,看。哪,哪——”

    他只指着船,却说不出话来。

    扬柴左手暗暗一甩,绑于臂上的一片柳叶蝉刀滑落掌中,小心的朝渔船靠了过去。

    胡通快步赶到扬柴前面,手中已经倒握着一把尺余上的短刀,靠在渔船边上查看。

    胡通见船上是两个被水泡得发白的两个男人,胸脯微微起伏,好似还活着,便探手在两人的颈脉处摸了摸。回头对扬柴喊道:“老爷,是两个人。好似还活着。”

    “是,是两个人。”那渔夫也终于说出了口,接着重重的吐出口气。

    扬柴走到船边,见船上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壮年男子,和一个十多岁的年青后生。那壮年男子右衣袖被扯破,露出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外翻的皮肉被水泡得呈灰白色,左手还紧紧的抓着身旁男子的手臂。他一身的绵布衣衫如同破絮似的贴在身上,暂时还看不清他身上还有无其他伤口。那个年青后生,身上倒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势,只是他脸色青白,气息微弱,怕也是凶多吉少。

    扬柴只一看见这两人,心里立时猜测他们与翁家商船之间的关系。这时他也顾不上别的,只想先将两人的命给保往,当下立即让胡通带两个人,由那渔夫驾船将两人运走。多的话,扬柴没明说,胡通却是心知肚明。

    他也利索点了两个人,拉过那渔夫,一起跳上船,又扯过搭在苇篙上渔网将那两人遮盖往,才让渔夫起锚开船。

    扬柴一行人看着船走的远了,又在四周查看了个遍,再没发现什么。

    扬柴回到同知衙门,换了身衣衫鞋袜,神情无恙的继续与方进贤办理交接。

    程青倒显得有些不安,时不时的抬头朝扬柴看去。扬柴只做不知,不理他。

    接下来连着三天,扬柴心平气静的与方进贤办理着交接,程青再没见过他说起过那两个人的事,更没再见过胡通和那两个衙役的人影,问过扬帆一次,那家伙还暗暗地叮嘱他让他别管。程青也没了脾气,当真再也不问。

    不想第三天中午,扬柴与方进贤吃过饭后,竟然只带着他和扬帆两个人一起离开了衙门。七弯八拐以后,在一处小院里见到了胡通和渔夫与被救的两人。

    那两人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只是那壮年汉子伤势重,又损了元气,竟一直昏睡未醒。那年青后生上午醒过来一次,也只是睁着眼睛看了看守在身前的胡通后,似松了口气,又安心的昏睡了过去。所幸他身上没有刀伤,只是因在水里泡得久了,才伤了身体,好好的养养,也就无事了。两人现在这个情景,也无法探听什么,只能冷静地等着。

    扬柴看了看两人的状况,又与胡通躲在一边小声的耳语了一阵,便带着扬帆和他转身离开。三人自进门到离开,统共呆了不到半刻钟,程青还想要问问胡通,两人身上有无线索,也没来得及问。后来想想,扬柴既然不瞒着自己,想来有了消息自然会与自己说的,现在情况不明还是少安毋躁的好。

    说实话,扬柴也不知这两人的来路。因为,若真是翁家劫船一案的相关人员,那么他们即有可能是翁家的人,也有可能是劫匪那边的人,也或有可能是无关的被牵连的人。这两人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话也没问过,看模样也不似紫菱州附近的人,也不好断言什么。扬柴一直默不做声,只让胡通全力救护两人,并封锁了消息,只他们几个当日随在扬柴身边的衙役守在院子里,就连那渔夫也禁在了小院不准外出,此事再无其他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