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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莫听了那厮的一番话,沉思片刻道:“既然是莫老二与臧质的关系,为何来攻山的却是刘子业与沈庆之?你可还瞒了我什么?”
“不不不,小的自然是全都交代了,我都这样了,还相瞒于殿下,到头来可是两头都不靠岸,那不是要弄死自己吗?!”那人捂着自己的伤腿,讷讷说道。
子莫看着这人浑身沐血的样子,从怀中掏出了一瓶金疮药,丢了给他。那山匪万没想到还有疗伤的药可得,竟然感激涕零,眼巴巴看着子莫,哽咽道:“殿下,殿下啊,您,您真是这大罗神仙转世啊!慈悲为怀,不与小的斤斤计较,小的祖宗十八代都对殿下感恩戴德!”那厮一手捏着那金疮药,泪涕横流,快要呼天抢地。
子莫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人才猛地意识到了不可忘形,便点着头收敛了些。打开药瓶子,洋洋洒洒往自个儿腿上放了那许多的药粉。
萧子莫原也想不到那日建康客栈之中迷他的药,此刻看那人在往伤口敷药,便问道:“那日在客栈你们用的那是何物?”
“哎?”那山匪倒着金疮药的手一抖,抬头怯怯看了子莫一眼,心里犯嘀咕,莫不是这玉面罗刹又忆起了那日之事,该是杀心又起?又惊又怕间,拖着伤腿恭敬跪于地上说道:“殿下饶命,那,那日的迷药的确是我雷老四家中祖传之物,这物药道猛烈,习武之人如是有了察觉那也已经是药侵入体了,叫妖半癫。”
“妖半癫?可有防范之法?”子莫大约也是被药得怕了,便是空有一身武力却的确不识什么药理,明刀易挡,暗箭难防,每每被人暗算了他可是有苦难言且着实窝囊。那郭槐忙得很,说是会同他探究医理却是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在这里既然逮住了这人便也打探起来。
“这。。。。。。不瞒殿下,这妖半癫是小人祖上研制的奇药,历经多年,当初若说还有什么可防可解的对症之方,可到了小的这代,便只知道拿来熏熏山间的獐子鼠虫之类的。小的后来把这药告知了莫老二,他如获至宝,于是每次去劫掠之时便都让小人戴上。。。。。。”
“哼,你祖宗若知道你便是这样使着这药,该不知道作何感想!”子莫冷冷言道,随手把那地上的男子又拖了起来,说道,“你既然血已经止住了,就跟我去见燕少爷,把你知晓的一五一十老实告知其他的当家的,我便算你将功折过,不会再为难你。”说完,便把那血泊中的男子单身提了起来。
“啊?!殿下,殿下不可啊,您居然让我去和莫老二对质?我,我非被他杀了不可?”雷老四吓得双腿发软,若不是子莫提着他的衣襟,这人便瘫软在了地上。
“有何不可,我要你把今日之事清清楚楚告知众人,莫老二勾结了宋廷要把黑风寨荡平,你若是还念着当日上山投靠八千岁四海结义的豪情就该洗心革面当众戳穿那莫老二的诡计!”子莫喝道。
“殿下啊殿下,您饶了小人吧!小人告知于殿下您不过也是想赎回自己的一条性命,长恭殿下,您本就不是这山寨之人,何苦费这心思?!便是与那燕少爷过往有些交情又如何呢?这黑风寨虫噬蚁蠧早已经风雨飘摇岂是朝夕间便能更改的?。。。。。。您要着实对当日之事难以释怀,我带你暗自去抓了莫老二可好?”
雷老四说得苦口婆心,子莫把他领子拎高了些说道:“呵,这般模样了还懂得审时度势,莫老二找你去与那宋兵接头看来也是有些眼光!”
雷老四被看得心虚发慌,他便不懂这大军压阵即刻便在眼前,高长恭这富贵骄子可是脑子不好,为何偏要趟这浑水了!一边哆嗦一边不断想要往后挣扎,可子莫哪里肯放了他,丁四又拦住那山匪的退路,于是无法,便只能一路瘸着腿被带往了四合院的方向。
那雷老四看自己着实是没了退路,首鼠两端的手段根本无法施展,心下了然,知晓这与那莫老二撕破脸面已经是避无可避,眼见就要被拉到燕少爷眼前,想起方才这长恭殿下问他的事情,便说道:“殿下,小的着实怕死,所以小的想和殿下明明志,且向殿下表示一下忠心!望殿下等会一定要保住小的这条性命,无论如何,小的真是将功折过了!”那山匪抬头说道。
“哦?你想如何表你的忠心啊?”子莫问他。
“殿下方才不是问我防那毒物迷药侵扰之法?”
“对,可我记得便是你说年代久远早已经失了对症下药的方子了。”
“是,对症下药的没有,可其实这些东西便是提防第一,真是中了那也只能听天由命,最好的毒物迷药起效都在顷刻之间,便是有那解药怕是也没办法服用了。”
子莫觉得他说得在理,便一边走一边让他说下去。
“殿下,我这里便有件宝贝,是颗珠子,遇毒化色,您只要看它起了变化便该知是有人下了黑手,您把那珠子含在口中,就可以避凶驱邪可护身解毒!”雷老四说得煞有其事,似是其心可表的模样。
“呵呵,肖小无赖。你莫非还想说你家还有海龙王的避水珠不可?你这泼皮,如此狂言当真让人想宰了你!长恭殿下说不杀你便不杀你,可要你这贼匪挖空心思跟他献宝?!”丁四听不过去,从后面讥笑道。
那人一听倒是怒目圆瞪似是受了什么侮辱,竟然还伸出一条胳膊往后够去,似要与丁四打架的模样:“你可骂我,可不能说这珠子的不是!它的确是世间罕有之物,你自是不懂!凡是毒物迷药都有相生相克之物,可是若到了察觉之时还来想法子应对那便是十万火急也来不及了,这珠子妙就妙在既可避也可解,世间难求,珍贵无双!我雷老四把这家传的宝贝当祖宗供奉着,连莫二当家面前我都没有提过一句,今日居然被你耻笑,我。。。。。。我!”那山匪瘸着腿似是气愤难挡,而丁四早就看不过眼就想一把从子莫手中把那厮接过去一顿暴打,胡言乱语便是打得太轻了!
“好了好了,我便是要你去指证莫老二,没想把你当成弃子寥寥断送你的性命,你家那祖宗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我高长恭可不能把它当祖宗供奉着,我怕那珠子落我手里倒是委屈它了。”子莫说着便见对面有人走来,提起一口气手中攥着那山匪就和丁四一同用轻功跃上了房顶。
那四合院内突然像是起了什么躁动,一路上也未看到阿徒纳他们带燕小乙前来,子莫便在那屋子上观望下面的情状,原来敲锣打鼓热闹非凡的喜宴也突然停了下来,越来越多的吃着筵席的人便往这个四合院涌来。
“大胆!赶来这儿搅和我莫老二闺女的婚事!当初应该一刀宰了你们这些小崽子!”那四合院的新婚洞房之中出来几个人,四面被持刀的山匪围拢逼迫着走到了院子中央,那几人正是一身新郎喜袍的燕小乙以及阿徒纳,和六子等人。
“长恭殿下,那黑痣黄牙的便是莫老二。”丁四说道。
那人面目狰狞,其貌不扬,不过辨析嗓音,的确是那晚进客栈的匪徒之一。
“燕少爷,我尊你是燕老大的独子,好心好意把自己的女儿嫁于你,还想着两家结亲以后山寨之中和乐融融,怎么,你居然还想着逃走?!你当我莫老二是什么!”那莫老二一口黄牙参差不齐,如今面露凶相,极其狰狞,双目殷红,散着恶鬼一样的戾气。
“是啊,燕少爷,你这便是太不懂事了!二当家自是没有亏待你,你这样就是无情无义!”旁边有山匪大声斥责燕小乙道。
“燕凛,我们黑风寨以义相聚,以信立足于天地,我莫老二一退再退再三忍让,都是看着燕老大的面子真是仁至义尽!当初老三老四老五他们还说我是欺侮于你年轻,八千岁是你祖父,这黑风寨定要交于你打理,好!我莫老二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把自己的亲闺女许配给你,大家瞧瞧,老三老四你们几个当家的瞧瞧!这个小畜生他自小就悖逆,离开黑风寨一别数年也不见回来,本就是没心没肺毫无情义,现如今这般勾结外贼打算言而无信,让我如何再忍下去!”说着,莫老二从旁人手中抽出了一把长刀,似是义愤填膺。
一番话说得几个上了年纪的山匪头头皆是摇了摇头,叹气间似事对燕小乙的所作所为甚是寒心。
“凛儿,你答应你父亲要留在山寨的,难道只是唬弄我们几个老头子吗?你倒是有话和叔叔们好好说,为何要这般胡闹,大喜之事搞得你莫二叔叔如此丢了脸面,你可是真心要背弃祖业?这黑风寨可是八千岁的心血啊!”说话的是个两鬓白发的男子,比起莫老二的杀气毕露,他好言相劝,甚是维护燕小乙,“小乙,你快些速速和你莫叔叔认错,让你旁边的这些朋友放下兵器,大喜的日子,你定要这样全然不顾大家的好意?”
“四叔叔,我知道你是真心想让我承父业才会苦口婆心相劝于我,可燕凛决计不能与这莫老二同流合污,先前答应成亲本也是要救我这些生死兄弟才做的权宜之计,如今,我燕凛不会屈服一步,更是要相劝三叔四叔五叔,莫老二心怀不轨做事狠辣伤天害理,要是诸位当家和兄弟就为了能在这黑风寨享受富贵任由他胡作非为,那我祖父必然不能在九泉下瞑目!”燕小乙一番话说得甚是坚决,听得在场的众人皆是面色不好看。
站在前头那几个垂目叹气的应该就是其他当家,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莫老二把控这黑风寨的财路子,说到底,他们知晓二当家发的是何财,可是,这是山匪窝,没吃没喝为了气节难不成要他们去做乞丐?
“哈哈哈哈,大家听听,大伙儿听听!我们这燕大少爷可真是八千岁的好孙子!高风亮节啊,真是正义气凛然!我说,他便不该生在这土匪窝子里,我们这些做叔叔的皆是鸡鸣狗盗之辈,哪里被他瞧在眼里啊,也对,他如此多年不回来,宁愿给那北齐高家戍守北塞也不要来享我们的不义之财,真当是出淤泥而不染,豪情盖天!哼!你祖父与那北齐神武皇帝结了兄弟,你这般卑躬屈膝讨好齐国怎得不跑去邺城跪在那城门外大喊你是八千岁的孙子,看那北齐的皇室贵胄是会给你封侯拜相还是送你个封地宅府!老子我挖空心思赚那些金银也是与寨中兄弟有福同享,你个小兔崽子何故看我如此不顺眼了!就是你老子在世的时候他也从不说我什么不是!”
莫老二提着刀子上前,一副委曲求全痛心疾首之状,听得其余之人也是面色不平。到底是人都要脸面的,莫老二一番话把众人心中的不满都引了出来,燕小乙既然心不在这山寨,甚至从骨子里鄙视他们这些三教九流,那自然是不会与众人同心同德了!
“行!你不当老大,那就另选他人!看在你是燕老大的儿子八千岁的孙子,我们兄弟就放过你准你带着这些兵痞子下山!可是你要把暗道地图交出来!且发誓永生永世不可出卖黑风寨!你要发下毒誓!!”忽的人群里有人高声如此提议,这一嗓子喊出,竟然得来了不少赞同之声,那莫老二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窃喜之色。
“不行!暗道地图是我父亲交托给我的重要之物,我燕凛可以不做这个大当家,但是也绝对不可让莫老二做!更不能把地图交于这个小人!”燕小乙怒目斥道,这话让周遭之人更是不满,只当这燕少爷便是要与黑风寨众人为敌。
“燕少爷,你可别太得寸进尺,我们敬重你也是看在你父亲和祖父的面子,我们敬你三分,可不是让你把我们踩到泥地里任你捏圆搓扁了!大家上,他们不过几人,我们把这些小兵卒子抓了,不怕燕大少爷不把地图交出来!!”又有人恰好在人群中起哄,一时间似是引燃的导火索,四合院中张贴着喜字,可转眼就成了匪徒乱斗群架的厮杀之地。
“住手!都给我住手!燕少爷是大当家的独子,谁敢动他便是与我张老四过不去!”那方才护着小乙的四当家抬手喝道,可是场面已经失了控制,不知道是谁趁乱先往别人身上砍过去了第一刀,一声惨叫,便是乱斗厮杀的号角。
人群中有人目标明确,提刀招招是冲着阿徒纳和燕小乙他们而去。阿徒纳和六子他们被人数众多的山匪隔开,而燕小乙独自抵挡几个大汉的轮番进攻,交战空隙间,莫老二眯着眼睛一刀便要朝着燕小乙的腰窝子捅出。
电光火石之间,莫老二觉得头顶上有个黑影掠过,他手里的刀子离着燕小乙也就几寸远,可他自个儿的脖子上却先突然凉了一阵。
“莫二当家,别来无恙啊!”有声音从莫老二背后款款传来,温润沉稳,如月华倾泻,好听而又有些耳熟。
微微低了低自个儿的头,那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之上,莫老二吓得把手上刺向燕小乙的刀子收了回来,接着似是束手就擒般乖乖扔了右手的兵器,可同时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垂下左手从袖子之中抽出一把短而锋利的匕首就狠狠插过自己的肋侧反手捅了出去!
刺中了!莫老二欣喜若狂想要再扎进去些,可刀子却不能再往后推去,纹丝不动,便被固定住了那里。
汩汩鲜血从子莫的掌心顺着刀刃流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温热殷红!这莫老二到底是老奸巨猾,一时疏忽竟逼得他空手接了白刃。
“长恭?!”燕小乙看到子莫单手握住了那向后方刺来的刀子,另一手架在莫老二脖子上的刀刃却是毫不偏移,打开了几个与他缠斗的山匪,来到子莫身边夺过那把匕首并一脚踢倒了那莫老二,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众人停止了混战这才发现莫二当家已经被一陌生男子所擒,那人面如冠玉,极其好看,竟是有一瞬让人忘了形势而只被他的长相吸引了。
那人长身玉立,左手却是血腥一片,玉般的修长手指染着浓烈的嫣红,说不出的艳冶夺目。子莫觉得疼,一手把刀架在那莫老二头颈上,另一手却抬起凑到嘴边舔了舔掌心的那道深入骨头的伤口。
霎时间,周遭是万籁俱寂,连近在咫尺的燕小乙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十三岁便与这高长恭相识,向来都知道这人生得难辨雌雄地好看!那时候大家年纪都小,大家对长恭的相貌便更多是谈资,这数载过去了,小乙听阿徒纳说是长恭救他们出了地牢便是心中一热,多想立马见见这曾经戍边北漠的北齐皇子。北齐皇家的相貌在诸国皇族中堪称翘楚,这一别多年,他料想长恭必定也是早没了青涩年纪时的女相成了相貌堂堂英武不凡的名声赫赫的兰陵王。
细细瞧着,燕小乙真是感慨造物主的神奇之处。高长恭眉眼间便是更加精致,本是英气勃发的壮年男子的年纪可又为何偏偏生出了如此勾魂摄魄的味道?!倾国祸水,不知怎么的燕小乙脑袋里冒出了这四个相当不恭敬的大字。
“哎呀!”很突兀的一声大叫,然后是有几片碎瓦落地的声响,子莫抬眼一瞧,墙头上的丁四拉着那雷老四终于是下来了。只是丁四不知怎么的,是屁股着地,好像是连人带着瓦片滚落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