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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茶,老爷子很讲究,这个房间,既是书房,也是茶室,中间的小桌上,放置一套高级茶具,老爷子烧水,洗茶,泡茶,动作优雅,茶道功夫十足。
我尝了口,不知道是不是被环境感染的心理作用,觉得确实好喝。
“怎么样?”老爷子笑眯眯地问。
“从未喝过这样的茶,极品。”我半恭维道。
“当然是极品,这可是武夷山纯正的大红袍,一年只产百斤左右,除了郭嘉领倒人和那些个皇亲国戚外,能分到我们这些商人手里的,能有三、五两就不错了。”宋老爷子打开茶叶罐,给我展示,里面确实不多,也就够喝五、六次的。
“肯定很贵吧?”我笑问。
老爷子摇头:“在华夏,尤其是华夏的上层阶级,很多东西,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比如这茶,再比如……”
老爷子说着,按了一下茶具上一个不起眼的按钮,咔哒,茶具侧面弹出一个小抽屉,原来是个机关,老爷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玩意,打开包裹着的红布,里面是个印章,老爷子在印章下端轻轻呵了口气:“伸出手来。”
我伸出手,老爷子用印章在我手臂上轻轻按了一下,我拿回手臂一看,上面是个“宋”字,不知道是什么书法流派,总之字体很是古朴,这个“宋”字的周围,还有八个小字环绕,都不认识,像是甲骨文,或者虫鸟文。
“知道这是什么吗?”老爷子眯着眼睛问。
我摇头:“不清楚,是您的家徽?”
“哈哈,”老爷子爽朗笑道,“又不是古代,老夫哪儿有什么家徽,这是太祖在位的时候,赠予华夏各开国家族的印章,你常年在美国,可知太祖是谁?”
我点头,说知道,他说的太祖,就是钱币上那位伟人。
“这印章,干什么用的呢?”我看了看手臂问。
“那用处可大了,”老爷子不无骄傲道,“这种印章,类似古代的‘丹书铁券’,民间俗称‘免死金牌’,是君主与重臣之间约定的某种契约,世代嫡传,非但有免死的功用,甚至可以起到诸侯王爵的作用,在遇到危难之时,可调兵自保!更关键的是,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有了它,你在华夏做什么事情,都会有人卖你个面子。”
“哇,这么厉害!”我不禁赞叹,本以为是小说里才有的东西,没想到真的存在。
“可惜啊,”宋老爷子摇头叹息,把印章随手丢在了桌上,“这个已经作废了,二十年前,新的王上颁发了新的印章,同时宣告这种老印章无效,和作废旧版人民币的性质差不多,老夫留着它,聊以自魏罢了。”
“那现在,一共有多少枚有效的印章?”我试探着问。
“七枚,”老爷子伸出手比了个七,“之前那批,是十枚,王上有话,二十年后,会再增加三枚,重新扩充至十枚。”
我恍然大悟:“所以您上次说,要带领宋家,重归十大家族之列,就是这个意思吧?”
宋老爷子捋了捋胡须:“小伙子记性蛮好的,老夫随口一说,你居然还记得,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名额,你可知为何?”
我想了想:“因为周家倒了,他们家那一枚,自动作废。”
“没错,这印章虽可免死,却也不是万能的,周家那个老匹夫,居然做出那等糊涂之事,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老爷子指的是周老爷子在订婚宴现场,下令诛杀掉所有人,妄图销毁人证物证,以挽回周家形象的事件,当时在场的,有两、三百人,里面包括其他大家族的人,这种罪过,确实不能免。
“那以前,我们江家是不是也有这样一枚?”我捡起桌上印章,笑着问,估计我不主动往江家身上扯话题,老爷子也该主动说了。
宋老爷子点头:“非但有,而且还是特等的‘金镶玉’印章,五湖四海,只此一枚。”
“金镶玉?”我皱眉,没弄懂是什么意思。
“2008奥运会的金牌,就是从你江家印章上获得的灵感。”老爷子笑道。
“噢,我明白了,您继续讲。”我说,那是一种工艺,把金和玉镶嵌在一起,宋老爷子这个印章是玉质的。
“当年你们江家,追随太祖打天下,立下赫赫战功,江家儿郎,为国捐躯者众多,开朝立国后,理应得到封赏,却因你爷爷的父亲,刚正不阿,看不惯朝中的趋炎附势,勾心斗角,便带着江家一族,隐居昆仑山,不过那印章,却是给了他。”
“从此,江家淡出江湖,渐渐退出众人视野,直到立国二十年后的那场大动乱,也波及到了远在西北的江家,那时候,你爷爷已经是江氏一门的家主,他决定出山,赴京面见领袖,想助领袖平息动乱。”
“熟料,领袖大发雷霆,说你爷爷不懂正治,让他带着族人去藏南一带戍边,这反倒保护了你们江家免遭动乱波及,十年后,乱世平息,正局却翻天覆地,太宗皇帝即位,他想起远在西南边陲的江家,便把你爷爷召集回来,要委以重任,你爷爷自嘲,说自己不懂正治,还是不参与了吧。”
“太宗皇帝怎么说?”我问。
“太宗皇帝倒没说什么,可他一个手下重臣颇感不悦,批评了你爷爷几句,大意是装什么清高,别给脸不要脸,郭嘉正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不奉献,难道等郭嘉亡了你们再出山吗?”
“我爷爷怎么说?”我笑问。
“江老哥也是硬气,指着他鼻子就骂,说我和我爹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的时候,你还躲在抗日联大里上学呢,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么说话!那个手下被怼的哑口无言,太宗皇帝摆摆手,说你们都是有功之臣,想归隐,就归隐吧。”
“又过了十年,改哥开放的浪潮席卷华夏大地,那些守旧的老家族大多没落了下去,但你爷爷跟别人不一样,他接受新兴事物很快,也能号得准时代的脉搏,因循守旧的大家族中,唯有你们江家在川藏一带势力不降反升,山高皇帝远呐,借着改哥的春风,再加上世袭的印章权力,家底越做越大,简直成了西南王,大有和京城分庭抗礼之势。”
“那岂不是很危险了?”我皱眉。
宋老爷子喝了口茶,点头:“对江家眼红者可不少啊,当时的情况也很微妙,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渐渐失势的家族,财富虽然缩水,手里却掌控着巨大的权力,而新兴起来的各大家族,虽然财富惊人,却苦于没有权力,无法进一步让实力壮大。”
“新老门阀更替,向来如此。”我说。
“到了九十年代中后期,这种矛盾,愈加凸显出来,新兴权贵们意识到,只有打破现有的平衡,才能进一步发展,而横在他们面前最大的一只拦路虎,便是代表着老一代权贵门阀的江家,江家对其他的老旧家族,一直提携、照顾,你爷爷自然而然地成了老旧门阀的精神领袖,他既有权力,又富可敌国,新兴权贵们若想突破瓶颈,成为统御华夏的新门阀势力,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办?”宋老爷子问我。
“还能怎么办,擒贼先擒王呗,只要灭了江家,老旧门阀自然土崩瓦解,他们那些新贵,消除屏障,也就能得势上位了。”我苦笑道,查理爸爸一直强迫我学习华夏历史,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应该清楚,咱们华夏是集体领倒制,那时的当权者们,大部分都有着深厚的新贵世家背景,他们也对你江家的势力深感恐惧,于是,他们和新贵门阀一拍即合,决定对你们江家开刀!”宋老爷子大手一挥,吓得我一激灵,我不是对他感到恐惧,而是第一次认识到至高权力的可怕。
“当然了,开刀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正好那段时期,你爷爷和东南亚的一些国外友人走的很近,他们便罗织了个‘叛国’的罪名,对但凡与江家有关的人,大肆抓捕,先清缴江家的外围势力,防止你们合纵连横,再去剿灭核心力量。”
“这招不错。”我点头。
“也就在这个时候,当朝宣布,这批印章作废了,就是为了切断军方和江家的紧密联系,西南军中可都是江家的人,”老爷子笑了笑,“你爷爷乃人中龙凤,自然不会束手就擒,没有军方支持,却还有江湖上的朋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场两代门阀之间的利益之争,一场生与死的战役,在华夏各地渐渐拉开序幕。”
“那场战役,一直持续了两年之久,最终,新贵们联手战胜了江家,江家的直、旁两系血亲,一个没留,全部诛杀,外戚、亲朋,大多关进了监钰,受牵连者不下万人,据传言,就连当年曾被你爷爷施舍过的一个街头乞丐,都被当成了于江家关系亲密之人,给弄死了。”
我紧紧攥了攥拳头,产生了些许仇恨感,但我很快平静下来,继续听老爷子讲述。
“那段时间,整个华夏血雨腥风,无论民间还是官方都噤若寒蝉,江湖也受牵连,完成了新老交替,原本名不见经传的逍遥门,因为在剿杀江家过程中立下战功,成了江湖新贵。”
“嘘——”我把食指压在唇上,低声道,“老爷子,逍遥门的事儿就别说了,我已知晓,小心隔墙有耳。”
宋老爷子警惕地回头,看向窗口,我并非危言耸听,刚才确有一道人影从窗外经过,也许是宋家的家丁,但我觉得还是小心些为妙。
宋老爷子只知道江家被灭门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却并不知晓江家后人的下落,江湖上时常会有些江家后人的小道消息,也是道听途说,不足为信。
至于他们宋家,则是在那次浩劫中幸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老派门阀,虽幸存,却也是伤痕累累,很难东山再起,只能偏安山城,靠着呈祥集团苦撑门面。
事情就是这样,听完老爷子解析,我茅塞顿开,这种事情,怎么说呢,既是我家族的悲剧,也是历史车轮前进的必然,之前听老爷子讲述的时候,我心头产生过复仇的想法,但当我从书房出来,看见一直在沙发里巴巴等着我的七七之后,那股火焰,却又熄灭了——也许,我应该忘记这段几乎与我无关的历史,活在当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