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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祁平不惜和祁全决裂也要还祁桢自由,这其中虽然不乏他自己的执念作祟,可是起码说明他对自己的徒弟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这个小子虽然不是他的徒弟,但总归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自然是不会放任不管的吧。
哪像祁全。
钺实在摸不透祁全的执念究竟是什么,她只看到祁全为了那些虚无缥缈毫无意义的规矩,竟然毫不留情的想要牺牲玉娘。
玉娘应该算是他的徒弟吧,可是他却仿佛从来也没有在意过这个徒弟。
无论是她的心意, 还是她的性命。
他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人。
可是她依然没有想通祁全要的究竟是什么。
祁氏吗?
可是祁氏不是早已在他手中了吗?
野心吗?
从阴影里走向权倾朝野的野心吗?
他想要成为下一个叶相吗?
似乎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可是他辅佐了殒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可能容忍另一个叶相的出现?
难道祁全表面上效忠于殒,实际上却。。。
罢了。
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又凭什么去干涉别人的命运。
“你想到哪里去了。连你都看见了那场大火,别人自然也都知道了。平先生既然有意借此事远遁,眼下这个关头自然是不能现身的。而且他还有些剩下的事情需要料理,短时间内肯定是不可能再回到煜都了。”
“那就好。。。我一时心急。。。嘿嘿。”
季连城腼腆一笑,似乎有些害臊的摸了摸头。
一听平先生没事,他的心思也稍微放了下来,原本提不起兴致的胃口也紧跟着回来了。
他一边抓起竹炭糕塞进嘴里,一边嘟囔着说道。
“那是不是代表你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现在最多只能算是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得看煜都的动静了。所以我才急着找你,就是想问问那两个地方有没有什么动静?”
“动静?。。。”
季连城皱眉想了一会儿,然后才猛地抬起了头。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
“怎么?哪边有动静了?”
“之前你不是让我留意着叶府和轩王府么。今天一大早,就我来这之前,听说叶相似乎一直到早上才从外头回来,而且回来的时候红光满面,看起来十分的高兴。”
看来叶相那边应该是瞒过了。
“那轩王府呢?”
“轩王府就不知道了。那边的守备太严了,稍微一靠近就会被发现,根本没法盯。不过有个人倒是说听见府里头似乎有些动静,好像也是今天早上突然闹了起来,可是实在听不清究竟是在闹些什么,但肯定是不像往常那么太平。”
季连城的势力终究还是太过弱小了,想靠他得到更多的消息看来是不可能了。
钺仔细思索了一番,这才沉稳的开了口。
“那不如就让你那些朋友全都撤回来吧,千万小心不要被发现了。”
“怎么?不用让他们再继续盯着了?”
“再盯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眼下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你们的存在。”
季连城犹豫了一下,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轩王府又确实不是他能盯住的地方。只是心里多少还有些不情愿,一时别扭着不肯应承。
“若是让人发现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那我们可就功亏一篑了,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被人发现。”
“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办。”
钺都这么说了,季连城只得勉强点了点头。
“一定要小心,可千万不能被人抓住了尾巴。”
季连城果断的答应了,狼吞虎咽的吃了不少点心,临走的时候还说要把剩下的包上,带去给他那些朋友们尝尝。
钺也没反对,还特意又点了不少让他一并带去了。
季连城已经不小了,他的心思也早已不仅仅只是一个孩子了。
可是那些残存的,仅仅只因为几块点心就能满足的心性和情谊还真是有些让人羡慕呢。
可惜这样简单的心思恐怕终究还是留不住的吧。
离开五仁阁后,钺原本以为还得等上不少时间才能知道那件事的后续究竟会怎样。
可是那个结果竟然如此轻易的以一种令人猝不及防的姿态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回到乜舞楼的时候,却发现楼中竟然空空荡荡的。
那些真正的妓子和夜宿的客人仍在酣睡,可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却几乎全都没了踪影。
或者说,所有姓祁的人都不见了。
除了三楼的走廊上那一个独自倚着走廊饮酒的人。
“没想到纹先生也会饮酒。”
祁纹一直注视着她缓步走进楼中的身影,似乎没有丝毫意外,反而斟满了他对面的酒杯,仿佛早已笃定她一定会喝下这一杯酒。
“靳姑娘既然回来了,不妨就陪我喝上几杯,如何?”
“先生既然开了口,那我自当奉陪。”
钺施施然坐在了祁纹的对面,刚欲饮尽杯中酒却听见祁纹漫不经心的开了口,可是那话语却让她猛然心惊,就连那只举着酒杯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下来。
“姑娘这一身的新伤原本是不宜饮酒的,不过我这酒原本就是放了药的,少饮一些也没有大碍。”
钺勉强镇定下来,仍旧面不改色的一仰头饮尽了那一小杯酒,再开口时声音沉稳如昔,却只有她自己听见了那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竟然被这个人看出来了。
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一身新伤让他起了疑心?
他是个大夫,这一身的血腥气肯定是躲不过他的鼻子的。
可是除此之外,他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他是已经知道了,还是仅仅只是起了疑心?
这满满一楼的祁氏人都不见了,唯独只有他留了下来,是为了试探吗?
如果是试探,那么是否能说明,他可能并没有把他的怀疑告诉别人?
那么那些人又去了哪里?
是不是早已埋伏在楼外,就等着她自投罗网了?
可是如果早有埋伏,她刚才进来的时候为什么毫无察觉?
难道是想看看她还有什么同党吗?
她突然下意识的看了看杯中的酒。
还剩下几滴残酒,颜色有些浑浊,他说了是泡了药的。
“姑娘不必如此紧张,他们都走了,既不在楼里,也不在楼外。这酒也只是普通的药酒而已,绝不会要了姑娘的命。”
钺方才一时心惊,竟然不由自主的动了杀意,而且强烈的连祁纹这个不会武功的大夫都已经感受到了。
她方才的确是想杀了他。
她不得不赌一把。
赌他还没有把他的怀疑告诉殒,赌楼外并没有埋伏着的人。
只有杀了他,才能获得这一线生机。
可是她的杀意竟然就这么被祁纹平淡无比的道破了。
也许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应该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可是她最后却只是苦笑着又斟满了一杯酒。
一饮而尽。
如果她真的因此而杀了他,那么她跟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
那么一个阴谋呢?
要让它永远不被拆穿,又需要杀掉多少仅仅只是知情的人?
她终究还是做不到的。
为了掩盖那个阴谋,不停的杀人,仅仅只是因为他窥见了这阴谋的一角。
一条命而已。
用她的一条命来换那三个人的自由,还有因为这件事而受到牵连的那些,无论是已经死去的,还是可能死去的。
她死的并不亏。
“姑娘为什么不杀了我?”
“怎么?先生不想要这条命了吗?”
“若是我告诉姑娘,我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我的怀疑,那么姑娘会杀了我吗?”
钺端起酒壶的手下意识的一顿,片刻后终于还是稳稳的斟满了酒杯。
“先生不会武功,我要杀先生并不难,可是杀了一个你却可能再出现无数个你。为了这件事,我究竟还要杀多少人才能停止呢?我已经有些厌了。”
钺的脸上有一抹病恹恹的厌色一闪而过,祁纹突然抬起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又默不作声的喝下了杯中的酒。
这药酒的味道还真是不怎么好呢。
起码比起宁王酿的青竹酒可是差远了。
但是却回荡着一股草木药材的奇特香味,喝多了似乎也就习惯了。
起码能让她这副冰冷不堪的身躯逐渐温暖了起来。
味道虽然不好喝,但是这酒劲可不小呢。
不过也许是她自己想醉也说不定呢。
酒不醉人人自醉,想要自醉的人往往都是心思太重。
心思太重,宁愿长醉不醒。
可是心思太重却又往往醉不了,因为不知道自己喝醉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所以她的眼神明明已经有些迷离了,心却越喝越清醒。
她想要醉,却醉不了。
心里面那一根弦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她就这么失去意识。
真是悲哀。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饮尽了这满满一壶的药酒,祁纹一仰头饮尽了那最后一杯酒,,却低着头轻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酒尽了,还是让我仔细为姑娘检查一下伤势吧。否则等他们回来了,恐怕就有些不便了。”
“。。。为什么?”
钺喃喃自语般问道,等到话已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为什么。
那是孩子才挂在嘴边的问题。
就好像季连城可以肆无忌惮的问她为什么。
她有些羡慕,却又有些悲哀。
因为他迟早也会失去这份简单的童真。
她不会插手他的命运,可是他自己却已经选择了他的命运。
他一只脚已经进来了。
或早或晚,另一只脚也要进来。
就像她一样,越是在这片泥沼泥足深陷,就越是明白。
千万不要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