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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珠早起时前脚才踏出门后脚就被一群人生拉硬拽地给绑来了乾元殿,她睡意朦胧地揉着眼,嘟囔道:“这是做什么呀?”
突然一把吴钩刀就架在了她脖子上,怀珠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四下里望去,尽是纱冠官服的朝臣,用趾头想也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更何况面前还正站着威风凛凛的赵大统领,大统领怀里抱着的那个面目清秀的少年看起来格外眼熟,怀珠想了想,蓦地瞪大了眼。
“陛下!”她膝一软就要跪拜请安,早忘了自己身后还有着一群携刀佩剑的千牛卫,猛地就把她给拎住,明晃晃的刀口架在她脖子上,身后的那个千牛卫粗着嗓子喝道:“别动!”
怀珠被吓得直哆嗦,眼风一抖一抖地往别的地方扫去,本是面目儒雅的襄王立在丹陛之上神情扭曲目眦欲裂,丝毫没了平日里的风度,隋远扶着赵后,十分平静地看着她,并轻轻朝她摇了摇头,大约是让她不要慌张,他眼底似乎有风云涌动,怀珠不太明了其中的意思。还有个人站在大殿正中,身姿笔挺,他的眼瞥了过来,怀珠怔在那儿,一时间不晓得该做什么反应。
她险些就往刀口上撞了,“护军,蕊蕊呢!”
千牛卫都被她吓得倒抽了一口气,赶忙将她的领子拎得紧了些,“不许动!”
怀珠扭过头就横了千牛卫一眼,“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在乾元殿中佩剑!还不赶紧跪下!”
她色厉内荏得有模有样,就连那千牛卫都被她唬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便更凶神恶煞地勒紧了她的脖子,怀珠面色涨红,双手死命地抠在千牛卫的手臂上,襄王在上头冷冷一笑:“青遥,你这样欺瞒本王,便不怕本王折了你这条软肋吗?”
怀珠不晓得襄王在说些什么,什么欺瞒什么软肋,她觉得襄王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她下意识地看向隋远,想着他要是能给襄王解释清楚,那这一切便算是了结了。若说梅蕊是陆稹的软肋这还尚且说得过去,可她孤身一人在这宫里,不曾是谁的软肋,也不能用以去要挟谁,莫名地被牵扯进来,她觉得很委屈。
隋远恰好也看了过来,目光相对的时候,她没法从隋远的眼中看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正想着要不要自己主动来解释一下她和隋远并没有什么关系,隋远就抢先开了口,“王爷说的什么,青遥不太懂。”
他话语里平静得惊人,对怀珠被襄王劫持这件事情完全无动于衷,反而是很困惑地看了看怀珠,又对襄王说道:“王爷将这宫女绑来是什么意思,恕青遥不知。”
怀珠却不晓得自己为什么竟然有些失落了,是该如隋远所说的那般,也是自己想的那般,他与她之间没什么瓜葛,他也不必为了她的事情而上心,自然也就威胁不到他了。她眨了眨眼,又咬唇对襄王高声道:“不晓得王爷召奴来有什么要紧事,若是没有,奴便退下了。”
襄王面色一沉,今时不同往日,不只是朝臣们都瞧出了他大势已去,连这小小的宫婢也不将他放在了眼里,他咬牙切齿,“谁许你这样对本王说话的,跪下!”
话音才落了,千牛卫就往她膝弯上踢了一脚,她吃痛一声跪在地上,余光却瞧见隋远仿若不知的神态,大抵她受了什么伤害,是真的与他无关了。
本该就与他没什么干系的,他与她的交集也并非有那样深厚,他待她似乎要同旁人不太一样,但也只是些微而已,他这样的人与护军是不同的,护军是表面上对谁都拒之于千里之外,一旦入了心,那就是掏心掏肺地对那个人好,但是隋远看上去与谁都相亲相近,实际上没谁能入得了他的心。
怀珠憋着泪,却不敢再开口说话了,垂着头的模样很是灰心,落在了隋远的眼中,他免不得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似成相识,蕴娘当初也是这样的,垂着头在他面前说,青遥,我放你走。
但现下与蕴娘那会儿不同,若他露出一丝一毫的端倪,不仅仅是怀珠,就连他也自身难保,他只能将她当作是不相干的人,好让襄王放过她。但他却忘了一点,她纵使与他不相干,却和梅蕊有着紧密的联系。
那被陆稹视若至宝的人,襄王能放过隋远,却不会放过陆稹。
果然,襄王见这一招对隋远管不了用,转头便朝向陆稹,陆稹在这儿等着他呢,眼也不抬,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王爷瞧臣做什么?”
襄王遭噎了一下,“你!”
往日里再好的风仪,再凤藻龙章的人物,现下也成了见人便咬的疯狗,襄王拔出了身旁侍卫的剑,大步流星地走了下去,没人敢拦他,又或是没人想要拦他,他径直从千牛卫手中抢过了怀珠,捉着她的头发,横剑在她的脖颈间,面色阴狠地道:“好,你们一个个都是成竹在胸的模样,便是觉得本王下不了手是么?又或者是觉得自己作出了一副她与你们个个都没有干系的模样,本王便不会杀她?”
他紧咬着牙槽,俊朗的面容都变得狰狞,“死在本王手中的人多了,也不差她这一个!既然你们都不在意,那好,本王便当着那梅蕊的面,杀了她,她活在这世上,也总该有一个真心实意看重她的吧?”
襄王早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怀珠在他怀里泣不成声,瑟瑟发抖,更添了他心头的一份痛快,他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不然便当真是太可悲了。”
他拽着怀珠往外边儿走,一个随从急急忙忙地赶来与他低声禀道:“来了!”
襄王眼风一扫,便瞧见了那匆匆跑来的身影,嬛嬛一抹楚宫腰,若是问最开始他为什么会对她起了邪念,约莫就是因为这纤瘦合度的腰身了,握在掌间的感觉好到不能再好,凭什么要委屈了陆稹那阉人。襄王眼底神色暗了暗,陆稹领着人从殿中慢慢走了出来,他似乎没瞧见梅蕊即将奔赴到来的身影,只是扬了扬下颌,带着浅淡的笑意对襄王道:“王爷昏了头,现在迁怒到一个宫婢身上了,莫非王爷觉得杀了她会帮助王爷扭转局势么?”陆稹的语气十分善解人意,“臣劝王爷还是冷静写,莫要再丢人了。”
襄王眼底都红了,他咧嘴大笑道:“陆稹,你当本王傻么?无论本王放不放了她,本王都大势已去,倒不如再给你些不痛快来尝尝,你是不是觉得自打遇上先帝之后,自个儿就顺风顺手,欺瞒先帝,利用先帝的宠爱骗得大权在握,北衙护军,多威风八面,谁能想到这背后的肮脏龌龊了。”他偏头瞧了瞧,那动人的影子越来越近了,襄王眼中的神色有些得意起来,“那丫头说是信你,暗地里却不晓得疑了多少次,你当真以为,你这种人能寻得真心对你的么?若你是当年那个躲在冷宫吃剩馒头的陆稹,她能正眼看你?别多想了,归根结底,你便是抹消不掉你的过往。”
襄王的语调慢了下来,他开口,一字一句地道:“叛党之后。”
“住口,”陆稹的面色寒了下来,“谁许你信口胡说?”
“本王信口胡说?”襄王还是一面退着,眼见着要退上了城墙,“当年陆相书房中的那封信,不就是那梅景臣寻出来,面呈给陛下的么?”余光瞧见那个身影骤然顿住,襄王无不得意地扯了扯嘴角,“谁能想到梅景臣立下大功,本该封官赏爵,没料到他却推辞了父皇的隆恩,自归故里去了。当初在你身边瞧见那丫头时,本王还纳了闷,怎么你便就将个仇人的闺女瞧上,养在身边,为的是有朝一日将她剥皮吮血,报你陆氏满门被抄斩之痛么?”
他扬声,“休要在本王面前遮掩,当年的事情,你瞒得了梅蕊,难道还瞒得过本王么!”
梅蕊从掖庭匆匆赶来时,入耳的便是襄王的这一番话,她突然想起在最初的时候赵后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她起过疑心,也曾问过陆稹,若是两家当真有什么仇怨,那便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陆稹当时是怎么同她讲的?告诉她那些都是赵后的挑拨之语,教她不要去信,她在这诺大宫城中,唯一需要信的只有他。
可他还是骗了她。
不,现在断言还太早了,襄王早先便瞧见了她的到来,若是他与赵后一般扯谎来骗她,只为了离间她与陆稹之间的感情,她就这样平白的信了,岂不是辜负曾对陆稹说过的那些话?
她抬起头来,陆稹站立在人群前,一身的风骨,冷冽骇人。
她听他寒声道:“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