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如果活着

鹿公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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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四月芳菲尽。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人间便已经耗光了所有的美丽与生机。

    成熙呆呆的坐在桃花亭中,听着侍卫的调查结果,面色惨白。

    靠近西域的十几座城池渺无生机,连一根骨头都未曾留下。前些日子的三座城池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但为了稳定人心,早就安排了相应的江湖高手来顶罪。况且,那被屠杀的三座城池还有些残存的百姓,人死了还会有尸体,但如今的十几座城池,几百万百姓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全然不像是人做的。

    若不是他派人去查探,根本不可能发现异常。

    他的江山,他的子民,都会这样悄悄消失。

    成熙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心中的恐惧更甚,他竟然一下子想起了那个三头怪物,想起那时他带给自己的恐惧与担忧。

    或许,那些不属于人间的东西,终于要对他的江山出手了。

    他的人间,就要不保了吗?他的子民,就要不明不白的惨死了吗?

    不!他不允许!

    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成熙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传朕旨意,开祖祠,所有成家子嗣大祭三日,吃斋半年,为民祈福。”

    “是。”

    “另外,”成熙顿了顿,“刘侍卫,查探到的那些事情,不许外传,若是泄露半分,我拿你是问!”

    “是!”刘侍卫的眼中划过浓浓的担忧,旋即面色凝重地应了下来,此次事情着实诡异,若传出去,民心一定会乱。

    刘侍卫心慌意乱的退了下去,而这时,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还没到亭子前,便“嘭”的跪了下来。

    “皇上,芍药姑娘在太师墓前哭闹,奴才们拉不住……”

    “什么?!”成熙腾地起身,箭步冲向琴师的墓前,心中波涛汹涌,以前从未出现过这些事情,芍药会不会想起了什么?

    刘侍卫眼中划过一抹若有所思,但有很快的隐了去,跟在成熙身后一起走向桃花林深处。

    成熙赶到之时,芍药跪坐在地上,双臂紧紧的抱着琴师的墓碑,眼泪从她绝美的脸上流了下来,沾湿了她的红色骑马装。

    “芍药,快过来,哪里脏。”

    成熙站在不远处,向她招招手,柔声细语地说道。

    芍药满脸泪痕,不住地往琴师的墓碑前蹭,石制的墓碑棱角分明,很快便将她的娇嫩玉手磨破,鲜血顺着墓碑缓缓流下。

    成熙十分担忧,一步一步上前,轻声道:“芍药乖,我们回去包扎伤口,明天再过来好不好?”

    “不好,你们都是骗子,骗子……”芍药呢喃道,眼中划过一闪而逝的痛苦和挣扎,成熙心中大惊。

    芍药此时却仿若清醒了一般,凝视着琴师的墓碑,泪流满面,娇嫩的手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墓碑,不断流下的鲜血在墓碑上形成一片灼目的红色。

    “师父,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说着,芍药便一头撞在了墓碑之上,晕了过去。

    “芍药!”成熙手忙脚乱的扶起地上的芍药,眼中充满疼惜。“快去传太医!”

    身后的刘侍卫急忙吩咐道,回过神来的成熙对着刘侍卫微微颔首,露出了满意之色,但当他看到昏迷过去的芍药,心中微痛,不是说她不会想起来吗?为什么她居然清醒了过来?

    可是如果她真的醒了过来,她岂不是要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甚至会离他而去……

    他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

    他不允许到手的东西再离他而去!

    .

    陆长安静静地坐在青柳身边,感受着她身体的生机在逐渐恢复,心中稍稍安定。

    青槐已经不知去向,若是她醒来必定会担心,陆长安想到这里,便吩咐轮回宫的弟子们去寻找青槐以及小白等人,乱世在即,外面很危险,一个不慎,便再无生还可能。

    “另外,小心探测所经城池,将百姓往中原京都方向聚积。”陆长安淡淡道,“给青丘传去消息,启动大阵,以防万一。”

    白护法惊讶的看着陆长安,“宫主,现在就启动,是不是有些早了?”

    陆长安摇摇头,“不早,若是再不开,青丘怕是保不齐了。若是有百姓去青丘,来者不拒,一律安排在轮回宫附近,小心看护,不得打扰青丘居民。”

    “是!”白护法透过冰冷的面具,发自内心的笑了笑,转身离去。

    有此宫主,轮回宫弟子纵死又有何妨?

    轮回宫弟子大都来自于穷苦百姓,都是没有父母亲人的孤儿,这条命早就给了陆长安,给了轮回宫,如今能够为保护人间出一些力,能够为曾经给过自己一口饭一碗水的乡亲们求得一线生机,不外乎是陆长安的恩赐。

    纵然陆长安下令,不得收留人间百姓,轮回宫弟子也都会毫不迟疑的照做。因为这是他们在青丘建宫的条件,没有人可以反驳。

    但他却没有,而是选择了一条与青丘相对的路。

    或许青丘会提出一些更为苛刻的条件来刁难他们,但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反目。

    陆长安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毫不顾忌的下了令。

    可若是挺过这一次灾祸,青丘,轮回宫,怕是再无修好的可能。

    所以陆长安这一次,是赌上了轮回宫的未来。

    “小妖,我不知道还能为你做多少事情,但我能为你做的,我一定会尽全力。”陆长安轻轻抚摸她苍白的脸颊,“我知道你是怕我受伤,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那些邪恶的东西势力越来越强大,我隐隐约约觉得,其中另有阴谋。”

    “净沙老魔早就死了,可他却好好的站在我们眼前,而且我也摸不清他的实力。”

    “净沙老魔恨我,我一点都不意外,可他明明已经死去了,为什么却又活了过来?这些一团团迷雾,压在我们心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这一次的灾难,远比我想象之中的大。”陆长安轻轻的闭上了双眼,举着她的手放到他的脸颊,感受着那熟悉的细腻光滑,不禁勾起嘴角。

    “小妖,如果我们能活下来,我们就寻找一个比苏卢山还要美的地方,不用太大,一个能盛得下你的山头就够了,那里有你最喜欢的泥土,有最温暖的阳光,若是你渴了,我们就去喝山间清冽的泉水。还有一间小木屋,只有一张床,两把椅子,我们每天晒晒太阳,弹弹琴,说说话,不用见别人,不用见任何人……”

    “到那时候,我们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神仙和妖精。”

    陆长安闭着双眼,眉宇间十分柔和,嘴角轻轻弯着,仿佛在做一个很美的梦。

    青柳举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眼泪却不断的从她的眼角滑落。

    “会有那一天的,一定会的……”

    纵然知道,这一切都很遥远,都有可能是一场梦,可她不忍心,不忍心将这样一个守候在自己身边千万年的人唯一的梦掐灭。

    她醒了,记起了所有的前尘往事,记起了这个守候了自己许久的男人,可再也放不下了。

    她本以为,她会挺身而出,用自己的所有换来天下苍生的未来,可是在这时,她想起了他,想起了与他遗忘在世间某个角落的点点滴滴,想起了这段割舍不下的感情。

    她可以还天下苍生一个盛世长安,可谁来还她的长安一颗完整的心。

    她自私的想活下来,想与他一起,可是,真的可以吗?

    陆长安睁开双眼,眸子里充满惊喜,“小妖,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青柳起身,紧紧的拥住陆长安,窝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把眼泪全都蹭在了他的胸前,得意的笑笑,扬起脑袋,问道:“长安,你要好好的活着,好不好?”

    “你更要好好的活着,没有你,我活不下去。”陆长安抱紧了怀中的人,无比满足的笑了笑。

    “长安啊,我饿了,”青柳可怜巴巴的看着陆长安,“我想吃烧鸡。”

    陆长安挑眉,“你病刚好,不要吃那么油腻的东西,我去给你做些别的,乖乖等着。”

    青柳委屈的扁扁嘴巴,心中却泛起一阵阵甜蜜。

    举世闻名的长安上神,可是这世上顶好的厨子之一,当然,这个技能也是被当年的她生生逼出来的。青柳得意的笑笑,如今所有的记忆归来,她才不会浪费长安的每一项技能,至少不能缺了她的吃的。

    只是有一件事情,让青柳无比心塞。

    通过那遥远的记忆,青柳得知,自己在天庭之初便已经存在,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失去了记忆,化作一棵初生的柳树,生长在长安阁前。

    那便说明,她青柳不是鲜嫩水灵的小姑娘,而是一个上万年的老妖婆,老妖婆……

    不过,陆长安也不年轻嘛,青柳安慰自己,他也是一个老头子了,跟他比自己一点也不老,一点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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