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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明媚嘟了嘟小嘴儿,念叨着:“如锦,咱们走罢!”
得回了阿印的仙灵,岐国的一切便同她半毛钱关系也无了。至于如锦,杀了风亿琅,了了心事,从今以后还该教教她为自个儿好好活一把了。
唔,如锦今儿个表现十分优异,从前的谨小慎微、柔弱无能全灭了去,每回的大爆发都带了丝野性,不愧是她九明媚教出来的!她颇有些得意地想。
从前觉着如锦这性子挺烦,现今倒也习惯了路上有个麻烦的小娘子唠叨的。九明媚甚而打算,就此收了如锦为徒,为自个儿的教育事业开辟条康庄大道来。
徒子徒孙满世界捣乱的盛景,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咧!不过这一切,可都得从收第一个徒弟开始呵。
五万年前,九明媚就要收第一个徒弟来着,只可惜蔓居那根小草儿相中了墨祁小弟,飞上枝头当那天界的太子妃去了。
太子妃,不过是个男子的附属位置,哪里比上“梅神首徒”恁般响亮?蔓居当真做了个错误的抉择。
唉,蔓居资质有限,性子亦是软塌塌的,一味的用女子的柔媚勾引墨祁,不要这徒儿也罢。只可怜九明媚的收徒事业,一推竟推迟了五万年╮(╯▽╰)╭。
“如锦?”
连叫了两声,叔子钰都没有应声。
九明媚上前拍拍他,突然,一颗圆溜溜的黑脑袋从脖颈上坠了下来,落进了溪水中,“哗”地一声,溅起了片片水花。
紧接着,一道,两道,三道伤口崩裂出无数血液,好似叔子钰全身的血,都要在这一刻放光了。肩膀跟身体分了家,腰也被斩断,正是个支离破碎的形容。
“呕……”有人瞧见了他这样子,立时忍受不住,趴着干呕起来。
叔子钰的死状,惨不忍睹。
“我说……”九明媚有些发怔,“这不好玩儿,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是谁,趁着她同蠪狮缠斗正酣之事,偷袭而来,坐享渔翁之利?
九明媚立刻蹲下来,将叔子钰七零八落的躯体拼凑回人形,小嘴儿里念起了咒。紧接着,她从袖子里取出来针线来,穿好了针线,捻好了疙瘩,势要恢复那个唠叨俏美人的模样儿来。
然而,无论她如何拼凑缝补,聚回人形的只有躯壳,那魂魄依旧是个七零八落的惨象,全然没有回归一处的意思。这种情况,是从未有过的,九明媚亦是诧异得紧。轻轻一嗅,满腔的血腥味儿,呛人得厉害。若是寻常人,只怕立时便捂着口鼻,把心肝脾肺肾都呕出来了。
九明媚皱了皱眉,嗅出被血腥味掩藏了的魔气,笑容中隐含了骇人的怒气:
绿囚,你果真还是当年的魔族长公主呵!转了这么多回世,依旧恁般阴险毒辣。暗地里偷袭这种既阴损又没出息的招儿,百试不厌?看来,当初将你丢入转生池,剥去你魔族公主的皮囊……这些个教训当真的忒小了呢!
凤眸儿亮起两团子火光,那般璀璨耀眼,可璀璨后头的杀气,越来越盛。
“咳……”
耳边忽而传出一声短咳,九明媚斜眼瞥过去,便瞧见风亿琅仿佛是窒息的人儿忽然得了释放,拼命地大口地呼吸,似要把全世界的空气都吸进自个儿肚子里头存着似的。
噫,小如锦到底心太软,咬得还是不够狠,竟没咬死了他!
风亿琅从头顶到脚脖子,全然的乱糟糟,血糊糊,狼狈到顶了,却还是自有一番正统威仪的俊美。他趴跪在溪水中,眸中尽是不可思议。
他分明做得狠绝,利用了二哥竹修对他的庇护,再度要取小钰的性命。他甚至还存了更狠毒的心思,让蠪狮出来,踏平太子府。他自然晓得蠪狮的本事,有了它出马,自然能替他将全场的人悉数灭了口!
小钰已然彻彻底底地恨毒了他!可是,方才从草地之中突然射出的绿刀子,分明是冲着他来的,而他始终被定住了身,根本避无可避。他死了,小钰不正解了心头之恨么?
可是为什么……
风亿琅望着叔子钰残破的躯体,双手攥得死紧。既然要报仇,为什么不下狠心,如今替他挡下阴刀,又算什么?!!
“你想让我愧疚吗?还是……企图让我承认那些肮脏的……”
风亿琅扑过去,想要摇醒了叔子钰,让他好生给个交代。可手还没碰着叔子钰的皮,便被一脚踹飞了出去,整个儿后背撞上了望舒亭的红木柱子。“哇”地一口,可劲儿地喷血,跟喷水壶儿似的。
叔子钰对他有情,九明媚可不懂嘛叫手下留情。
在她眼里,不管从前是谁,如锦就是如锦,是她梅神瞧中了的未来徒儿,而风亿琅这个所谓人间正统的皇子,连给如锦洗脚都不配!
九明媚不再理会这凡人,拈了个诀,置于叔子钰的魂魄眉心。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化骨成媚只还原得了躯壳,却没有修补魂魄的功能。
叔子钰的魂魄七零八落,一刻钟内,便要彻底的魂飞魄散!而她,堂堂的梅神,竟眼睁睁瞧着,束手无策。眼前忽而闪过一张正经呆板的俊脸儿来,八晌……如锦也要似他一般,离开她了么?
不知怎的,九明媚感到胸腔子里这颗凡人的心脏钝痛钝痛的,憋闷得难受。她狠劲儿捶打心口,恨不能把这颗心脏给剜出来,好让自个儿舒坦舒坦。
“九姑娘,”叔子钰残存的魂魄支撑着脑袋,幽幽地望着她,“我……怕是没有明日了。”
“说的什么蠢话!”九明媚气冲冲地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地活着,活出个好样儿来!喜欢做女子,便做女子,不想做了,我便还你一具男儿身。好容易走到这一步,死了,你可亏大发了!”
“我累了呵……”叔子钰越来越虚弱。
“累?”
何为“累”?
九明媚是在大荒之野兵荒马乱的年代里生长而出的花骨朵,命途最是多舛。幸而她天生的性子跳脱,又看惯了野蛮杀伐之事,竟浸染了不少的野性。是以,她从不晓得什么叫“苦”,什么叫“累”。或许被师父逼着修习仙法时,也曾有些许苦恼和不情愿,却从未体验过有一种累,叫“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