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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腾复低头继续打算盘,少时又抬脸:“你那些泡了水的衣裳染了色就别洗了,不如就拿来我当铺,我放进旧货里一并给你换成零用!”
北堂傲小心地,将他的一封用暗语书就的空白书信放入一个油纸包,然后开始细细地绑至鹰儿脚侧:
“我的钱多得我都没处儿使儿,巴巴弄那些个衣裳作甚?”穷疯了才去当衣裳呢?
“你傻啊,有钱能多赚点还嫌多?”肖腾不解。
北堂傲可不听他忽悠,仍专注他的爱物:“我姐夫说,这人一辈子多少有多少吃用都是天注定的,该我的必是我北堂傲的,我巴巴为这点子蝇头小利忙活什么?”
肖腾深呼吸,他自问京城贵公子,何其多,他为什么要一定和这个臭脾气的贵公子为伍,但……
还是那两句话,一,别家公子没他有钱,二嘛,和别人合伙未必赚,而这北堂傲投资什么,都是翻着番儿的滚,他想要多几个梯己,岂能不将就他?
“对了,你和你妻主说你有这个梯己了没?”肖腾立刻想到了一个很是要紧的问题。
北堂傲终于肯抬眼看肖腾,沮丧道:“你觉着我说,她就会信?”他说他是国公,她看他都跟看疯子似的!
肖腾再度埋头,开始算他们的小梯己:“对了你今年的俸禄和新拨的庄子收入,要不要我令人代你去收?”
北堂傲一震臂放了海东青,回脸看肖腾立刻要应允的他,猛然想起家姐临走时的话来:“那些庄子上的东西,今后由我胞姐的人管了,说是弄去我们老家什么的!你把这堆银子玩转就行了,又倒腾那些做什么?”又是庄子钱、又是米啊粮啊兽啊皮的杂七杂八,没有千样也有百样儿,看着都累人!
肖腾笑:“我只是在想,你那些个庄子上万亩的地儿,想必粮食不少,不如就近先给了……”
北堂傲白了肖腾一眼儿:“实话告诉你,刚京里的消息,上面一听这儿数百里遭灾,十户难留四户,昨儿已命户部筹粮赈灾,官衙开仓赈灾,估摸着明后日这边就该有消息了,你赶紧着弄完这一笔,见好就收!”别赔了钱又来和他哭,而今他手上的闲钱可是又都让他搜刮净了!
肖腾撇撇嘴,就一脸这里面我还没你清楚的模样:“这灾年,真正缺粮才开始,朝廷的米粮也不过是看得见的摸得着,看不着的,边都摸不上,说白了,还是靠我们这些个米行一升升卖出去,这才入夏,眼见夏收无望,秋收还不知赶不赶得种,这一年的米生意不是稳赚不赔……不过你放心,买完这一趟,我们就改卖种粮!”
什么种粮不种粮的!
北堂傲听不懂,也懒怠听,只是习惯地拿起他的银枪在手腕上玩儿似的腕枪花,一边认真地看起了鬼谷子借他的《墨家》,思考要不要让人誊抄几本自己留着,再给老头儿附赠一二本,哄着他把他那些个珍藏的宝贝儿都一一交出来!
眼见北堂傲又开始看起那些个艰涩难读的书,肖腾叹了口气,估摸着自己这小米行又是昙花一现,赚赚眼前财了。
索性他也不筹谋了对牛弹琴了,他继续拿出另一本账,开始算他鑫鑫钱庄近日放出去了多少,当铺可又收到了什么值钱的好东西,算来算去,最后叹气地想到了此番来苏州的赔本生意。
北堂傲两眼盯着书一目十行,一听肖腾又开始断续短叹,不禁习惯:“好好儿叹什么气?”不是刚刚还在眉飞色舞地说他们这遭儿米行稳赚不赔,还一定会大赚么?
肖腾放下账本,白鹭书院给得那百来两购粮钱,就忍不住撅嘴道:“那群老太太那点钱就想买粮,真正是书生气!还不够我这遭儿来回包船的来回钱呢!”
北堂傲着实不懂肖腾花钱的想法,难道商人花的每一分钱只有能赚才是值得花的?明明往庙里放功德时大把大把的丢……
“你就当送你公婆,岂不是赚了?”包船几个钱呢?
北堂傲此话一出,肖腾立刻心里平静了,半日贼贼地笑道:“亏得你提醒,我公婆不知我有这个梯己,昨儿还偷偷给我塞银子说是当生活费不说,还把那一百石的银钱都如数数给我了,说是不要为了婆家的事儿,问娘家要钱!”
耳听肖腾满嘴里的欢喜色,北堂傲很不知趣地接了一句:“那你从我这匀走的五十石米钱,是不是也该给我匀回来!”正好和金蟾逛逛苏州!
肖腾当即脸就垮了:白费了他那晚的口舌!起码也该给点辛苦的口水钱才是!
入夜抵达苏州城。
孙梅领着数人下船也不投宿客栈,竟然就直奔当地知府哪儿去了,差点让晚上打算好好儿让妻主好好疼一番的北堂傲和肖腾翻脸儿。
只是国难当头,不舍小家顾大家,倒让人看轻了!
无法,北堂傲只得任孙梅带着柳金蟾,夜半呆在那知府衙门里帮着筹谋运粮等诸事儿,自个在胡乱睡去,暗道:也不想想这事其实你们几个小小书生就能办妥当的?无奈这话,他可不敢说,柳金蟾要是知他这念头,弄不好还当他瞧她不上呢!
于是辗转辗转,好容易熬到了夜半柳金蟾回来,待要问几句吧,柳金蟾倒头居然就睡得沉,愣是一晚无趣。偏偏一早儿,也不知那个不懂事儿的兔崽子一早起来就嚎什么“京城要来人了——”
嚷嚷振奋振奋人心,扰人清梦还罢了,不想一个时辰后……
才得趣儿的北堂傲就耳听自己屋外的门敲得“咚咚咚”作响:
“柳夫人,京城来人了!”
北堂傲憋住一口气,压住柳金蟾不许理儿。
接着又是二响。
还是不理!
三响,奉箭出去了!
北堂傲料想这厢该清净了吧,谁料,改奉箭和奉书二人亲自来叫卧榻了:
“京城来人了!”
北堂傲气不过,一振而起,瞅着奉箭二人目露凶光:他又没聋,难道这大早上的喊得不是这句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