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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清理完战场,赤帝陛下便连夜赶回南州城,与此同时,十几万大军还在追击着楚帝落败的大军,南皇北凌逸兵分两路,分别从两个方向包抄围攻韩城,仅仅三天的时间,韩城以及附近的重镇尽数沦陷。
大夏兵锋正锐,大军一路朝楚西开进,仿佛一支无法抵挡的利剑,仅仅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便直插楚中中部,楚中大部分的地区都尽数落入大夏手中。
流沙河之战之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楚中各大重城相继失陷,夏军军心大振,锐不可当,然而楚军却是节节败退,楚帝也有些力不从心起来,流沙之战之后由于心力交瘁回到西楚皇城便是大病一场,卧榻不起,朝中的大臣对这场长达六七年的战争多抱有消极的态度,整个大楚朝堂一片死气沉沉。
入秋初月,赤帝亲自率兵再次攻打西楚第二重城上元城,僵持半个月,上元城被攻破,楚帝大慌,朝堂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挣扎数日,楚帝终于顶不住大夏铁骑即将攻入西楚皇城的压力,在入秋第二个月月初,给大夏皇朝赤帝陛下递了降书。
赤帝大军在接到楚帝降书后第二天终于停止了挥师西进,撤兵回到上元城,战火纷飞的西楚似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西楚皇朝太子府邸内。
“太子殿下,皇上已经给大夏赤帝递了降书。”
停在庭前的白玉阶梯之下,那名侍卫抬头看着仍然是一身淡金色华服凭栏而望的楚圣天,恭敬的开口道,浑厚的声音回响在清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淡金色华服的太子殿下也在一瞬间蓦然回头,圣洁沉寂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能隐隐约约的从他那深邃的眼眸里看得出那么一道极力隐藏的落寞与萧瑟。
“是吗?递了降书……”
他淡淡的念道,脸上依然没有丝毫变化的表情。
“是的,太子殿下!赤帝已经停止了对我西楚皇城的进攻,皇上已经前往上元城与赤帝陛下谈判,紫贵妃随行,还有朝中的几位老臣也一同前往,大内高手暗中跟随。”
那侍卫连忙继续解释。
“知道了,你退下吧。”
楚圣天沉吟片刻,终于淡淡的开口,淡漠苍凉的视线又落在自己跟前的书页上。
那侍卫微微一怔,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楚圣天一眼,见他一身淡漠如云,当下心底一沉,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两个多月了,从流沙之战之后,太子殿下不知道为何便突然被皇上软禁在太子府里,而太子殿下竟然也没有丝毫的反抗,两个月的时间,一步也没有走出太子府。
沉默了一下,那侍卫才拜了一下,悄然退下。
‘呼呼——’
一阵苍凉的秋风忽然乍然袭来,几片黄叶片从树上飘飘而下,一股苍凉的萧瑟感油然而生,看着侍卫缓缓消失在小径尽头的身影,楚圣天终于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微微抬头,往那蔚蓝无云的天际望了去,衣袖下的大手却是紧紧的抓着那方淡蓝色的手帕。
败了,大楚终于还是败了……
他也败了……
事实上,他早就输了,输得彻底!
从遇见她的那一刻开始……
他不觉得这样的事情很残酷,因为他早就预见了这一幕,如今也只不过当作重温一下罢了。
苍凉的秋风清冷如寒霜一般擦过那圣洁的脸,他微微感到一丝淡淡的疼意,耳边也隐约有些刺痛,一如她两个多月前那一夜冷酷无情的话音引起的刺痛……
夜很黑,淅沥沥的小雨渐渐的转大,苍茫的雨幕之中,双方的手下已经退到树林的山洞前避雨。
“这是凝香丸,对你的内伤有好处。”
七夜一手拉下头上的斗篷帽子,一张精致淡漠的容颜便露了出来。
一看到那张熟悉的容颜,他心底便是难以控制的跳跃了一下,而不等他反映过来便见她素手一扬,一只小瓷瓶便朝他飞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抬手接住。
“为什么救我?”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小瓷瓶,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眼睛里有极度复杂的情绪,哀伤的,挣扎的,深情的,但是,却没有半点的恨意!
明明应该恨她的,因为到如今,大楚大势已去,赤帝是罪魁祸首,而她就是最大的帮凶,可是,为什么,他就是对她恨不起来,他甚至见不得她有半点为难的样子。
“你就不怕我回到大楚会东山再起,亲自率兵找你们报仇吗?我也不是那么仁慈的人,你们侵占我大楚的山河,我也不能容你们。所以,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楚圣天忽然有些苦涩的开口,声音落下,又忍不住轻咳几声,口中那血腥味更为的浓郁。
闻言,对面的七夜却忽然淡淡的笑了起来,清丽的笑容里居然没有平日里的清冷,可笑的是,楚圣天居然能从那笑容里感受到一丝淡淡的温暖,淡漠的眼眸里也浮现出些许的幽光,声音颇为的平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你也救过我和他,让我以为你也许是我们的朋友。”
说到这里,她又微微叹息了一声,缓缓抬头,望着外面倾泻而下的冷雨,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怅然,“我和他是一样的,都没有什么朋友,说来说去,能有这样生死之交的朋友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惜,我们的立场注定我们都不能成为真正毫无荆芥的朋友。”
“他虽然不是善良仁慈之辈,但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杀你,不然他也不会将你拦在楚南。攻打你们西楚也属无奈之举,他有他的信念抱负,你应该知道,他的童年过得并不美好。可能是因为我跟他都是同一类人,所以追随他的这些年,至少我是觉得开心充实的。”
“七夜,你明知道,我宁愿你不要跟我说这些话!”
楚圣天怅然笑了笑,眼睛里沉淀的是说不出来的忧伤,喉咙里尽是那般苦涩,让他连呼吸都感到一阵叫嚣的疼痛,“如果,我比他先遇见你,你会不会想对他一样对我?”
“人生哪里来的如果,我很不喜欢回答这样的假设性问题。但是既然是你问了,不妨也直说了好——”七夜眸光浅淡的望着他,清明透彻的眼神里有的只是那静海深流一般的平静,“答案是,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有的时候,我宁愿你对我狠一点。就像秦玄幕一样,至少彼此动手的时候我们双方都没有太多的顾虑。但是,楚圣天,你知道吗?他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让我想要停下脚步的人,或许这跟谁先来后到都无关。”
“其实,我一直以为你应该是做一个江湖隐士的,至少,那样,让我以为我们一定能成为生死之交。你的性子怎么适合这般尔虞我诈的官场?”
“世外隐士……恐怕,谁也不曾知道,那也是我跟他的梦想……”
“我不会因为西楚的事情跟你说抱歉,因为王朝更迭不过是大势所趋罢了。这次我放过你,他日你若是想报仇,将沦陷的土地统统抢回去,那么,我们随时欢迎你!但是,下一次希望你心狠手辣一点,杀了他和我,大夏也会是你的,就跟今日的西楚一样。”
“如果恨能让你减轻痛苦,我希望你刻骨铭心的恨下去——”
……
那个苍凉的雨夜,她跟他说了很多话,每一句,他都深深的印在脑海里。
“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后会有期!”
她终于也不顾那苍茫的雨幕,一手拉过斗篷,将整个人藏在那大斗篷之下,策马离去。
“七夜,我不会恨你,我那么……那么……”
我那么爱你,怎么会恨你?我恨谁,也不会恨你……
最后一句话到底没有说出来,他看着她消失在雨幕里那抹纤细清冷的小影,那一瞬间,有奋不顾身的冲上去,紧紧将她扣在怀中嘶声呐喊的冲动——
八年了!
有谁相信他这八年里,他唯独被困在思念纠结的这座孤城里出不去?
爱一个人,可以卑微到尘埃里,饶是他高高在上的大楚太子楚圣天,也没有半点例外。
他应该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
追上去?
她不爱他,更不需要他!
告诉她,他爱她?
那与她无关!
楚圣天这辈子都没有像此刻这般绝望过,任他怎么挣扎,也无法从那沼泽里挣扎出来……
回到皇城之后,他也病了一场,后来因为七夜放行的消息传出去,秦紫凝趁机发难,方寸大乱的楚帝无奈之下便只好将他软禁了起来,让他闭门思过,其实,真正的目的,楚圣天心里什么都明白……
‘咳咳!咳咳!’
冷风入肺,楚圣天顿时忍不住轻咳了起来,紧紧抓着淡蓝色丝帕的大手轻轻颤抖,深眸之中隐隐约约有些闪烁的晶莹。
‘呤呤——’
又是一阵秋风横扫而过,黄叶翩翩飞舞的凉风里恍惚有一阵清冷的风铃声传来,一道淡淡的檀香味也随之拂来,他眨了眨眼,将眼中的灼热尽数逼了回去,蓦然转过身……
一道似雪一般的身影正从那漫天飞舞的翩翩落叶之中款款行来。
“圣子……”
望着顷刻之间已经停在白玉阶梯之下的白衣似雪的男子,楚圣天惊讶的出声。
“好久不见,天圣使!”
清淡的声音传来,只见圣子已然负着双手缓缓的走上了阶梯。
楚圣天转身放下手中的书册,将那丝帕往自己怀中收了去,随即才走了过来,给圣子倒上了茶,“圣子怎么会来?”
“不用好奇,这次来到西楚,便是特地过来找你的。”
圣子对着楚圣天轻点了一下头,随即才接过茶,优雅的抿了一口,“你们西楚给大夏递降书的事情,我已经知道。战乱六七年,无论是谁都过累了这般戎马征战的生活,如今一切都将归于平静。你还想着要东山再起吗?不然,又有什么打算?”
“大夏战胜,圣子会不会也感到高兴呢?”
楚圣天定定的望着圣子那张清冷的俊脸,不用那苗疆秘术,他如今自然能够看清他的样子,线条轮廓里也隐约能看出果然是跟七夜有几分相似的。
听到他这话,圣子那沉寂的神色依稀没有半点的改变,眼底也仍是一片波澜无惊,“无关之事罢了。”
说着,圣子才微微抬头望着对面的楚圣天,“刚才我已经去了一趟皇宫,贵朝的皇后娘娘倒是憔悴了不少,过些时日我便撤了这圣子之位,打算由你继承,皇后娘娘的意思是看着你的意愿,所以我便过来看看你以为如何?”
“圣子之位?圣子要攻打圣山了吗?”
一听到这话,楚圣天顿时一惊,连忙抬头定定的望着圣子。
……
上元城议政大殿中,赤帝陛下端坐在大殿主位上,两旁是众位与之征战的大功臣,还有前来递降书的楚帝紫贵妃等还有一干西楚大臣。
众人将所有的眼神都投在端坐在正殿中的王者身上,眼底有的是满满的钦佩而仰慕,不愧是天下王者,要的,便是这样非凡的气度与这般震慑人心的气势。
今日的赤帝陛下仍然跟往常一样,一身黑色龙袍,华贵墨玉冠束发,清俊出奇的脸上此刻正微微挂着一丝难得的笑意,沉寂如海的眸子里一如既往的沉静平和,仿佛下方的歌舞皆入不得他的眼一般,尽管丝竹之声还在悠悠荡涤着,然而,他却一瞬不瞬的低下视线望着自己跟前的酒杯,时不时的喝下一口,看起来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今日乃欢庆大宴,西楚俯首称臣,离天下一统只剩下半步之遥,天下大庆!
“陛下,两位小皇子殿下正收拾东西吵着要去找北皇殿下,这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王公公急匆匆的从殿外上前,低声的在陛下身边开口道。
陛下脸色微微一沉,眼神顿时一变。
沉寂片刻,这才搁下手中的酒杯,徐然起身,对着下方的众臣道,“众位请慢用,朕有些急事需要立即处理,暂时失陪,左相,大元帅,你们务必招待好楚帝,后面的事宜,与南皇众臣商议便可。”
声音落下,挺拔清瘦的身影便已然大步的离去,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殿外。
见那身影隐去,下方的众臣忍不住一阵议论,秦紫凝也怔怔的望着那道离去的身影,神色恍惚,有些失神的咬了咬唇,美眸里浮现出些许的柔光,随即她才偏过头对着一旁的楚帝说了一些什么,然后便也匆匆从后面走了出去。
回廊里,凉风习习,一弯冷月如钩一般悬挂在高高的天幕上,天幕下流霜肆意飞舞,枝头的寒叶轻轻摇曳着,微微发出的轻响声遮掩了徐徐走来的脚步声。
借着淡淡的月光,自然能看到游廊下独自负手走来的赤帝陛下。
追出来的秦紫凝望着那抹孤寂的身影,正想开口喊他,然而不等她出声,前方便已经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父皇!父皇!墨墨在这里!”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粉雕玉彻一身月色华贵锦袍的小男孩正朝拐角处的陛下挥手,稚嫩的俊脸上隐约有赤帝陛下的轮廓,不用猜便已然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墨儿怎么在这里?苍儿呢?”
一听到儿子的呼声,陛下便几个大步迎了上去,一把将墨墨抱了起来,清俊平和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道微笑,沉浸在凉月之中的眼眸也带出暖暖的慈爱之意,一下子便将儿子抱个满怀。
这个小儿子一向深得他的喜爱,因为他的样子跟他的娘亲较为的相像,不过,要说性子,那么倒是大儿子跟她比较像,所以两个儿子陛下都很疼爱,她跟他的孩子,自然要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疼着。
不过,每次看到这两个儿子,陛下偶尔也会想着,要是七夜能再给他生一个女儿,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儿,那该有多好!然而,这也仅仅是念想罢了,那样的痛苦,他自是不忍心让她再承受第二次的。
“他还在打包东西,他说他要去找娘!”
墨墨双手抱着陛下的肩膀,一个劲的往陛下怀里钻,一双清亮可爱的眼睛顿时有些迷离了起来,禁不住笑道,“父皇你身上好香,你的抱抱比娘的还有安全感!”
“你知道什么叫安全感?”
陛下俊眉一扬,有些失笑的望着墨墨。
“当然知道了!娘说了,安全感就是呆在他身边的时候,什么也不害怕!”
墨墨撇了撇嘴,解释道。
“她跟你们说这些?那墨儿觉得呆在父皇身边什么也不害怕吗?”
陛下摸了摸墨墨的小脑袋,压低了声音,有些温柔的问道。
声音一落,墨墨立马用力的点了点头,应道,“当然了!娘都说了,有安全感的人应该像父皇这样的!不过父皇不要告诉娘说墨墨说你的抱抱比她的有安全感,不然她是会生气的,苍苍都说了,娘的心眼比针缝还小!她什么都要争第一的!”
“争第一?你们怎么知道她要争第一了?”
忽然觉得,跟自己的孩子聊聊他们娘亲的事情,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陛下嘴角上扬的弧度加大了。
“当然要争第一了!她有时候会问墨墨跟苍苍,在我们心里,她最重要还是父皇最重要,我们要是说父皇更重要,她就会很不高兴!苍苍说她心眼很小,一点也不大度!”
陛下低声一笑,连忙摸了摸墨墨的脑袋,笑道,“那你们永远把她当成第一重要吧,父皇占第二位就好了。”
“父皇,你这样会把娘给宠坏的,苍苍说了,这次一定是你又纵容七夜放肆了,所以七夜才肆无忌惮的离开我们,连自己的女人都调教不好,父皇你太没有气势了,掌控力也很水皮,要是他的话,早就把七夜给收拾了……”
墨墨这话落下,陛下当下就皱起了眉头,沉寂的眼眸顿时闪射出一道冷锐的流光,忽然紧紧的盯着墨墨那张稚嫩可爱的小脸,声音低沉了下来——
“墨墨,这些话真是苍儿跟你说的?还是另有其人?谁跟你们说的这些话?”
“当然不是逸……哦,是……是苍苍说的!真的!墨墨从来不骗人的!”
墨墨一瞧着陛下那幽深的眼眸,当下便是一颤,立马立起那白胖的小手很肯定道。
“是你逸皇叔跟你们说的?”
陛下眸光忽明忽灭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吓得墨墨一把捂住了嘴,猛的摇头。
“就你小心思父皇还猜不透?以后在直呼她的名字看父皇怎么收拾你们!逸皇叔的话你们不能尽信,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过来问父皇,不要别人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上次给父皇还有你娘下药的事情朕不收拾你们,你们还真以为朕纵容你们了?再有,以后你们要叫你们的娘——母后!”
陛下忽然伸手捏了捏墨墨那粉嫩的脸蛋,沉声道。
“母后?”
墨墨嘀咕了一声,眨巴着眼睛,不解的望着陛下,“为什么要叫母后啊?”
“你们叫朕父皇,你娘是朕的皇后,你们自然要叫她母后。”
陛下低声笑了笑。
“可是,娘不是北皇殿下吗?为什么是父皇的皇后?”
“父皇跟你娘成亲了,还有了你们,她便是父皇的皇后。”
陛下实在也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解释这话了,只得耐心道,“墨儿,她娘要是做了朕的皇后,她就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最厉害的人?”
一听到这话,墨墨那眼睛顿时一亮,惊呼了一声,连忙抬起头望着陛下,道,“比父皇还厉害吗?”
“嗯!父皇都得听她的!可是你娘好像对父皇有些误解,所以她还没有答应父皇,所以……”
“哈哈,父皇,你放心好了,这件事包在墨墨跟苍苍的身上,我们一定有办法让娘早点回来的,苍苍,一定有办法,不然,我们去找苍苍想办法吧!”
“嗯,墨儿,父皇过几天便要班师回朝了,你们也要随父皇一起回去,这几日父皇公务繁忙,你们要好好听话,不要让父皇担心,好吗?”
“父皇,我都是很乖的,闹事的是苍苍!”
……
看着父子二人渐渐远去,秦紫凝这才缓缓总后面的柱子现身而出,娇美绝色的脸上挂着一道枯涩的苍白,美眸下难以掩饰的是疼意与无法自拔的痛苦。
有什么可以阻止她对他的痴迷?
多少年了,她依然还是沉寂在对他疯狂的爱意之中?
流年已逝,韶华不再,千缕爱意被这流年酿得沧桑了,但是那般惊才绝艳,深沉孤高的他仍然让她沉迷不愿意醒来。
她以为他不爱她,那么就让他恨她,如此也好,至少总能在他心里占据一角。
所以,她总是争取着每一次都跟着大军出战,她要让她的身影时常出现在他眼前,或许这样,他就能记住她,她想跟他证明,东方七夜能做的事情,她秦紫凝同样也是可以的,她想跟他证明,她秦紫凝真的一点也不比东方七夜差!
可是,她忽然发现,她想错了!
她早应该知道,像他这样的男人,素来凉薄的,爱上他的女人会很痛苦,他连恨都不屑于给她,从来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徒劳罢了,他根本就一点也不在乎!
她穷极心力策划的一切,如今不过成了一个荒诞的笑话而已,他不会记得她的,永远不会!不管她怎么去努力,能让他唯一记住的,恐怕真的只有那么叫东方七夜的女子……
他都要立东方七夜为皇后了……
明明是那么凉薄吝啬的人,居然唯独给了那个叫东方七夜的女子唯一……
心痛到极点的秦紫凝早已经泪流满面,要她怎么面对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
她在心中悲惨的笑着自己覆水难收,要放弃所有,却不甘心自己挣扎了这么久,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得到,所有的坚持都变成了一场荒诞的闹剧。
要她如何承受得住?
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为什么他就不能分一点爱给她?偏偏就要让那个东方七夜独占了?
谁让你心动了?
真是活该!
秦紫凝吸了吸鼻子,悲怆的笑了笑,在心中大骂自己。
秦紫凝,你还要下贱到什么时候?
“想哭,就大哭一场吧!”
一道叹息声缓缓的从身后传来,一张洁白的手帕也递到了秦紫凝的跟前。
秦紫凝捂着鼻口,泪流满面的转过头,终于看到了站在她身后一脸怅然的望着自己的花雨泪。
“泪姐姐……我……我很难过……怎么办?我真的很难过……”
花雨泪望着哭得两眼通红的秦紫凝,眼睛也是微微一热,又是叹了口气,这才走了上去,秦紫凝一阵难受,便再也控制不住的倒在她怀里哭出声来。
花雨泪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落寞的笑了笑,“傻丫头,哭吧,哭出来你就会好受一些,明明知道会受伤,还是一头撞上去了,唉,早让你不要动心的……你可知道,当年我……我就是怕啊……”
“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啊,我也不敢相信,爱一个人会这么痛苦,卑贱到这个程度!泪姐姐,我……我到底哪里不如东方七夜,为什么他不爱我?”
秦紫凝哽咽的抬着婆娑的泪眼问道。
花雨泪怅然一笑,“因为我们都不是他想要的人,明白了吗?”
“可是,我真的很难过,很不甘心!”
“别傻了,你难道觉得你做得还不够多吗?做得再多,也没有任何的意义。随我回大夜好吗?随我回到大夜古族,忘掉一切!”
花雨泪有些心疼的望着秦紫凝,她的痛,她感同身受,那样的煎熬,她都懂!所以,她们才会惺惺相惜。
“泪姐姐,我……”
“到大夜来帮姐姐,好吗?”
花雨泪低声道,“为自己活吧,傻丫头!这次回去若是能够赢得族长之位,你就留在我身边做第一客卿长老吧,没有了爱情,总有一样东西是我们所需要的,那个东西就是支撑我们活下去的理由。而你,就是输给了东方七夜这里,东方七夜很清楚她自己需要什么,北璃赤那样的男人……”
说到这里,花雨泪忽然顿了顿,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他不是那般肤浅的男人,他敢将名声狼藉的东方七夜纳为他的皇妃,便已经足以说明一切。谁会愿意捡一个遭人丢弃的破鞋?更何况,他是天下至尊?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泪姐姐……”
秦紫凝擦了擦眼泪,抽咽的望着她,当看到她眼底的那一抹坚决的时候,心底也为之轻轻一颤。
“你不要以为只有你爱他北璃赤,年轻的时候,我也……但是,我想过,像他那样人,永远也不可能为我所拥有,所以,我放弃了,我选择了另一样支撑我坚持下去的东西……”
不得不说,其实花雨泪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这辈子,除了北璃赤,怕是谁也没有办法再入她的眼,但是,她很早就放弃了,如今,她所追逐渴望的东西,便是权势!
这次下山,便是因为新一届族长的事情,她自是知道北璃赤的,他不屑于大夜古族,但是,一旦得到他的支持,那么,她夺取族长的实力定然会大增!
可是,她心中压制的情感也不是全部都沉淀消失了,有时终于也还是控制不住的,尽管她自己也不想承认,然而,事实却是如此。
“你不必现在回答我,我会给你时间考虑。我离开大夜的时间不短了,十日之后,我就会返回西域圣山。要是你考虑好了,随时欢迎你来找我,你知道怎么找我的。”
魏无涯如今还没找到人,不然花雨泪早就启程回圣山了,这几日听说西楚战败投降,心中到底还是担心秦紫凝,这才忍不住过来看看,没想到当真看到她这么一副伤心得无法自恃的样子。
自古以来,果然还是‘情’字最伤人!
花雨泪忍不住怅然叹息道。
留下这么几句,花雨泪便缓缓的放开了秦紫凝,直视她那朦胧的泪眼,“不要再犯傻了,与其这样去奢求一个男人给你爱情做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那为什么不换一个信念呢?”
声音落下,只见眼前有一道浅蓝色的幽光一掠而过,眨眼间,花雨泪便没有了踪影,回廊下,顿时只剩下泪眼婆娑的秦紫凝……
……
西楚递交了降书,过不了几日应该就要班师回朝了吧?
凉风拂过森冷的竹林,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传来,淡淡的冷月之下,回廊内落了一地斑驳的残影,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菊花香。
七夜仅仅穿着中衣,肩头披着一件黑色大氅,凭栏而立,低着淡漠的眸子望着对面墙角里摇曳在风中小雏菊,微微低声念道。
多日以来星夜兼程赶路让她眼睛里有些难以掩饰的疲惫,脸色也有些苍白。
这一路上,她顺带将途中一些中中小小的门派都给灭了,归入冥殿的名下,也废了不少的心力,不过好在随行的手下都是殿中较为上等的高手,所以对付起来也没有那么吃力,更何况还有无雪锦娘忘尘她们三人机灵的操劳着,她才得以喘上一口气。
然而,尽管有些疲惫,但她却是睡不着,躺在床榻上总是容易胡思乱想的——担心他是不是还会跟她生气?
毕竟都是那样的脾气,都两个月了,她写给他的信,他是一封也没有回!
想到这里,七夜不禁觉得有些挫败起来,也感到有些无措。
蹙了蹙眉,禁不住伸手从衣袖里拿出那只碧色的长笛,借着淡淡的天光凝视许久,才怅然懊恼抱怨道,“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明明知道如此就算再失眠你也不会知道或者给我回信,偏偏我就像个笨蛋一样急躁,简直是疯了!”
想到这里,七夜忍不住又是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脑袋。
“还说得那么好听说从来都是信任我,包容我,明摆着就是跟我冷战,都什么脾气,什么人啊!”
秀眉拧得更深了,徐然转过身,手中的长笛轻轻的敲了敲跟前的阑干,便又是一阵烦躁的叹息——
也不知道孩子们怎么样了?
为什么小六小七都没有出现过?往常她只要出去,偶尔也会看到小六小七那几个小家伙的踪影,为什么这次一个影子也没有见着?
------题外话------
中秋节马上就要到了,在这里提前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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