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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雨柔是个很贤惠的女人,做得一手好菜,自她回到苏家后,就经常亲自下厨做饭,味道竟然不比大厨做得差,除此之外她还隔三差五地煮些药膳,端给苏玄或白苏喝。
可惜的是苏玄好像天生缺了一根筋,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端进他房间的药膳通通被原封不动地端出来,不但如此,他还怂恿白苏将药膳倒掉。
好歹是方雨柔的一番心血,白苏是不大舍得的,捏着鼻子喝了几次,一连几天嘴巴里弥漫着一股消不掉的苦味儿。
苏玄在家里待了几天,之后又恢复了他神出鬼没的生活方式,经常消失不见,往往是前一天佣人挖地三尺都找不到苏玄的身影,结果第二天就见到他施施然走下来吃早餐。
某次闲谈时,白苏以开玩笑的语气问他:“你该不是在躲妈妈吧?”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真没想到霸气侧漏的苏玄竟然也会怕老婆。
苏玄习惯昼伏夜出,白天大多数时间里都是躲在房间睡觉的,这天带着困意被白苏拉起来喝下午茶,听了这话也只是撩起眼皮,不怀好意地笑了,“要躲也是她躲我。”
白苏明显不相信,抿唇直乐,觉得自己很可能已经洞悉了真相,但为了不被灭口,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苏惜年受伤之后一直待在家中,公司的事都被他推给苏成砚,自己安安心心地养伤。
因此苏成砚身兼数职,忙碌不已,也无暇再去关注家里的情况,少了他的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白苏顿觉轻松不少。
时间就在这种温馨而怪异的氛围中悄然流逝,深秋的某天夜里,忽然下起了大雨,气温骤降,空气中潜伏着蜇人的寒意。
奇怪的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连日不归的苏成砚却开车回了家。
彼时苏玄也被这场雨阻在家里,许久未见的父子两人在餐厅打了个照面,相看两厌,苏玄撇着嘴角慢悠悠地开口:“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他说这话时眼敛微垂,视线落在面前的餐盘上,语气里平淡至极,良久才抬眸扫了苏成砚一眼,蹙着眉心追问一句:“你抱的什么人?”
苏成砚有着一头浓黑刚硬的头发,往日里大多被造型师精心塑造出凌厉的造型,气势迫人,此时被雨水一浇,无不服服帖帖地爬在头皮上,狼狈而弱势,“刚才开车时不小心撞伤了人,医院太远,想到家里有私人医生,就赶回来了。”
来了,白苏手一抖,筷子与碗碟的碰撞声在这个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有些不好意思,慢慢收回手,心脏砰砰直跳,若是剧情没崩坏的话,被撞得大概就是正牌受了。
“不舒服?”苏惜年歪着身子凑近了问道。
“我没事。”白苏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微笑。
苏惜年看他面容恬静安详,确实不像是有事,便坐直了身子,抬头时看好对上苏玄望过来的视线,森冷锐利,满含警告,顷刻却又归于平静,仿佛那一瞬间的杀意只是苏惜年的错觉。
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呢,苏惜年迎着父亲的目光,淡淡然微笑。
捏住筷子的手死命握紧,苏玄不悦,狠狠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偏首看向苏成砚,他从来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家里也不是开善堂的,况且内心深处又藏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占有欲,实在不喜欢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住到家里来,于是双眉不由紧紧纠结在一起。
了解苏玄的人都知道,此时此刻这个男人的心情很糟糕。
方雨柔虽然是苏成砚的继母,但该有的表面功夫还是会做的,见此情景连忙笑道:“我看这孩子伤的也不重,还是让人开车把他送到医院里,再赔些钱也就行了。”
苏成砚不喜欢方雨柔,这是苏家上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即使苏玄在场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因此收敛,闻言冷笑出声道:“阿姨还真是菩萨心肠,怪不得别人都叫您大善人。”
方雨柔面色讪讪,又不好当着苏玄的面和苏成砚撕破脸,只满脸委屈地看着自己丈夫。
苏玄心中膈应,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正想出言训斥,就听得那被苏成砚牢牢抱在怀中的人嘤咛一声,恍惚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声音稚嫩悦耳,应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少年见苏成砚不答,转过头来看向餐厅中的众人,额头处*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而垂落,露出一张苍白精致的脸庞,唇红齿白,秀眉凤眸,漂亮到有些雌雄莫辩的感觉。
餐厅里忽然诡异地安静下来,不远处的方雨柔低呼出声,下一瞬却又狼狈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表情惊恐而慌乱。
白苏侧耳倾听,担忧地叫道:“妈妈?”
方雨柔的声音带着颤意,听起来如同啜泣:“没事,妈妈不小心把汤洒到身上了……”
“太太怎么这么粗心呢。”苏玄笑得艳丽而危险,“还是上去换件衣服吧。”
“是,我知道了。”方雨柔脸上惨白一片,最后看了苏玄一眼,路过白苏时脚步微顿,踉跄着跑走了。
那少年硬撑着精神清醒了一会,没几分钟就又晕了过去。
苏成砚看着怀中少年,低低一笑,“父亲要是不同意的话,我这就把他扔出去好了,反正苏家家大业大,想来也没人敢拿此事做文章。”说完作势转身走出去。
苏玄抿唇微笑,语气温柔到令人战栗:“把他送到客房,让佣人好好照顾,千万不能怠慢。”
背对众人,苏成砚的唇畔浮现出一抹得意而诡异的笑容,“谢谢父亲。”
不愧是主角,自带光环,连苏玄这只妖孽都会为了他破例,白苏啧啧感叹。
出场的人越来越多,这出戏也越来越热闹了,苏惜年望向白苏,对方睁着双凤眸,带着满足的笑意捏着糕点吃,腮帮子鼓起,缓慢咀嚼食物,明明置身风暴之中,偏他毫不自知,一脸无辜,无端勾起人的破坏欲。
过刚易折,纯白易污,他的阿苏怎么就是不懂这个道理呢。
私人医生来为那陌生少年做了检查,结果显示他只是腿部受到撞击,失血过多导致昏迷,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一段时间不能走路,需要精心休养,以免落下后遗症。
于是苏成砚便安置那少年住下,并让佣人购置了拐杖和衣物,等到他苏醒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原书中曾经说过主角受齐书悦颜值上佳,有着难得一见的美貌,但因为命苦,自小父母双亡,后来被人送到孤儿院,在那里长到十五岁,一个人搬出来,半工半读,辛苦赚钱供自己读书,长期处于忍饥挨饿的状态下,因此身体瘦弱多病,惹人爱怜。
白苏看不到齐书悦的长相,但仅从这些天来佣人的只言片语间也能推测一二,据说这人脸蛋漂亮讨喜,五官精致,没有任何瑕疵,最妙的却要数他的眼睛,剔透明澈勾魂摄魄,颇有几分苏玄的神韵呢。
齐书悦心地善良,得知事情的经过后,不但不怪罪苏成砚撞伤自己,大度地原谅了他,还对苏家人感恩戴德,不顾腿上的伤,坚持要向苏家家主道谢。
当时苏玄正在花园里看书,偶一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白衣少年,那人背光而立,阳光照射在他身上,为少年镀上一层暖光,模糊了面容。
许是阳光太过刺眼,苏玄微微眯起了眼睛,这才看清来人的脸庞,然后心底便控制不住的涌上一股失落和难过,但脸上的笑容却妖媚到炫目,“你有什么事吗?”一边说一边用粉红色的舌舔了下唇瓣,动作间满是惑人的风情。
齐书悦毕竟太过年轻,哪里见过这样活色生香的画面,立刻涨红了脸,局促地揪着自己的衣摆,吞吞吐吐地说道:“……啊,谢谢您让我留在苏家,不过您放心,等我好了之后会马上离开的。”
“——哦。”苏玄拖长了音调,慢吞吞地应了一声,一手捡起桌上的打火机,捏在指尖开开合合地把玩着,良久,带着笑意睨了齐书悦一眼,像是在疑惑这人为什么还不走,“还有别的事吗?”
齐书悦沉浸在对方的美色诱|惑当中,反应便慢了一拍,他惊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没事了,您忙,我不打扰了。”说完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苏玄点燃香烟,咬进唇舌间,眯着眼睛看对方离去的背影,带着一抹玩味。
齐书悦虽然是孤儿,但性格乖巧可爱,自醒来后便事事亲力亲为,能不麻烦佣人的地方就自己动手解决,有时还会帮助佣人做些家务,说话也懂事贴心,没几天就赢得了苏家佣人的一片好评。
但奇怪的是一向与人为善,以温柔可亲形象示人的方雨柔竟然不怎么喜欢齐书悦,偶尔提到他时语气里也带着掩饰不住的轻蔑和厌恶,以及隐隐的嫉妒。
这让白苏暗自疑惑不已,几乎以为是自己弄错了,毕竟方雨柔身份高贵,和齐书悦又没有什么交集,怎么会自*份的为难一个少年呢?
直到后来苏玄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和齐书悦走得也越来越近时,白苏才隐隐明白了些什么,暗叹女人的直觉果然非比寻常。
苏玄沉浸在这场“忘年恋”里,难免就冷落了自己儿子,于是这段时间里白苏倒是经常和苏惜年待在一起。
而这位温文尔雅的大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频繁在白苏耳边提到苏玄和齐书悦相处时的情景。
白苏微笑,歪着头问身旁的苏惜年:“大哥,你是不是去见过那个齐书悦了?”
苏惜年说得口干舌燥,结果得了这么一句反馈,也不知道心里有没有感到气馁,微叹了口气,“……是,怎么了?”
这就对了,怪不得语气里那么大的酸味呢,像这种万人迷汤姆苏似的剧情,主角受要是没和兄弟或父子两人暧昧不清,出门都不好意思和别的主角受打招呼好嘛。
不过这个世界是升级版,走的是“父子+兄弟”的剧情模式,羞耻度都要破表了好嘛!
苏惜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直觉白苏的笑容有些不对味儿,当下伸手拧着他的双颊,笑骂道:“鬼机灵,又在想些什么?”
白苏一边往后仰,一边打他的手:“你冤枉好人,我什么都没想。”
兄弟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就听得耳边出来一道慢悠悠柔和清雅的男声,“他冤枉你什么了,跟爸爸说说?”正是许久不曾过来的苏玄。
白苏站起身来,脸上因刚才的打闹而带着抹红晕,喘着气道:“爸爸,你来了?”
“嗯。”苏玄走过来,拉住白苏的手,扶着他一起在临窗的沙发上坐下,然后看向苏惜年,语气不满地说道:“既然身上的伤都已经好了就滚回公司去,别整日游手好闲,浪费口粮。”
苏玄训起儿子来从不留情,比对待仇人都严苛几分,苏惜年二十多岁的人仍不得不像小学生般乖乖认错:“父亲说的是,我明天就去。”
这边苏玄还想再补充几句,静立在一旁的齐书悦却柔声开口道:“苏先生不要再责怪大少爷了,我这几天在苏家待在,经常看到大少爷忙进忙出,我的房间还是他让人收拾的呢。”语气天真无害,但吐露出的字字句句却都昭示着他和苏玄关系匪浅。
更令人吃惊的是听到他这么说,苏玄非但不以为忤,反而沉吟道:“那就算了。”
这是遇到真爱了?所以愿意为他收敛脾气?这么短的时间内两人关系突飞猛进,难道是一见钟情,白苏咋舌不已,但心里却觉得整件事透着股子怪异。
来这个世界之前,他只看过原书,没见过苏玄也就算了,现在白苏好歹和苏玄相处了几年时间,深知他的秉性,貌似这人的独占欲和控制欲都很强,若是真爱上什么人,是万万不可能跟人分享的。
那么原书中三攻一受的结局又是怎么回事呢?
齐书悦腿上的伤本就不严重,半个月后就已经彻底痊愈了,只是苏玄没开口赶人,苏成砚又极力挽留,齐书悦也就顺理成章地继续住了下去,每日忙里忙外,操持家务,比方雨柔这个正经的女主人还要上心几分。
初冬的某天夜里,苏成砚开车带齐书悦出去吃饭,说是庆祝他腿伤痊愈。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佣人们惊讶不已,心道大少爷一贯都是老好人,他喜欢那个齐书悦也就算了,竟然连老爷和二少爷也如此善待他,真是太奇怪了。
风雨交加的深夜。
一道刺眼的雷电划破天幕,方雨柔霍然睁开双眼,望向自己身侧的床榻,那里空荡荡冷冰冰的,什么都没有。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寂寞和伤感攫住了她的心神,方雨柔精神恍惚,迷迷糊糊地站起身来,幽魂似地穿过走廊和客厅,行走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万籁俱静,所有人都已经陷入沉睡,角落里的几盏照明灯发射出昏黄的光,方雨柔一袭白衣,散着长发,表情空洞茫然。
“——啊!”起夜的佣人不经意看到她,冷不丁被吓了一跳,鼓足了勇气,捂住剧烈跳动的胸口问道:“太太,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休息?”
方雨柔僵着脖子回头,幽幽道:“我要去厨房。”
“去厨房做什么?”
“做药膳,对,做药膳……”方雨柔呢喃出声,神经质地不断重复着,一边直直走向厨房。
第二天夜里。
方雨柔端着一碗药膳上楼,她走到白苏的卧室前,深吸一口气,挂上亲切关怀的笑,推开门道:“阿苏,快过来,妈妈给你做的药膳,多喝几次你身体就会变好……”后面的话却被梗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良久才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来,“阿玄,原来是你在这里,孩子呢?”
苏玄倚靠在宽大的沙发上,浑身没骨头似的酥软,姿态比女人还要妩媚撩人,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方雨柔,不答反问道:“你来做什么?”
方雨柔刚刚进来时就已经说明了来意,苏玄却故作不知,又问了一次,摆明是要给她难堪,方雨柔想通此节,脸上的笑容渐渐僵掉,忐忑地站在房间中央。
见她不答,苏玄起身,拢了下半敞开的睡袍衣襟,不急不缓地走到方雨柔身边,微微俯身,凑近她耳畔,语气危险地轻声道:“收起你那些廉价无用的关心吧,我的好太太。”
方雨柔咬紧嘴唇,脸色发白:“阿苏是我的孩子,我只是想对他好……”
“他不需要。”苏玄斩钉截铁地说道,直起身子时手指微勾,迅速掀翻了托盘,瓷碗跌得四分五裂,汤汁淋淋漓漓洒了一地。
苏玄裂开嘴,勾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带着孩子气的毫不掩饰的恶意,合掌笑道:“还是这样顺眼一些。”
“你们在做什么?”白苏摸索着从洗漱间走出来,身上散发沐浴后的清爽气息,慢慢走近两人。
“啊,没什么,你妈妈太不小心,打碎了东西,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药膳。”苏玄语气懊恼。
白苏担忧道:“妈妈你没事吧?”
方雨柔蹲在地上捡碎瓷片,闻言不知为何身体微微一颤,手指被瓷片划破,鲜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她低声道:“没事。”
“好了。”苏玄握住白苏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你房间脏了,今晚就陪爸爸睡好了,走吧。”
不等白苏做出回答,一只手忽然死死握住他的手腕,手指冰凉,掌心间还有某种黏腻的液体。
白苏诧异,睁着空洞无神的凤眸回头:“妈妈?”
带着颤意的手越收越近,白苏等了很久,渐渐感觉到疼痛难忍,方雨柔却始终不发一言。
苏玄挑眉一笑,高昂着头颅看向方雨柔,微微启唇,恶作剧般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
方雨柔像是被蛰到一般,匆忙松开手,惊慌道:“……没事,你,快去睡觉吧。”
苏玄捏住白苏染满鲜血的手,牵着他步履从容地走了出去。
目送两人离开,方雨柔蹲到地上,表情呆滞地看着自己不断涌出鲜血手指,眼底渐渐漫上一层痛苦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