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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睡了一觉,第二天卢云上学后,卢萦继续写字,等到卢云快要放学时,她又写了十五个字。
放学之时,正是学子们出出入入的高峰时。学堂门还没有打开,卢萦已在门口挑了一个位置坐下,打开的布片上,便整齐摆放着二十三根竹简。
随着学堂中一阵哄闹声传来,卢萦站了起来,扯着清冷的嗓音唤道:“卖字啦!一枚钱一个字啦!”
卢萦五官清丽之极,少女抽了条的身段站在春风中直如杨柳随风,便是不说话也能吸引少年们的目光。此刻她这么一唤,大感好奇的少年已一窝蜂涌了上来。
一个高瘦的少年目光直呆呆地盯着卢萦,见她不曾看向自己,便率先叫道:“这位姑子有礼了,你刚才说“卖字”?字还能卖么?”
“当然能。”卢萦从布上拿起一根书写着“义”字的竹简递给那少年,微笑道:“郎君请看。”
那少年接过竹简。低头看了一眼,他“咦”了一声,蹲下来翻捡起来。
不止是他,这时已有三四个少年翻检起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快活地叫道:“这个字我识得,刚刚学过的,叫“昊””他拿起那竹简,念道:“上日下天名昊也。昊者,大也,深也,亦可为姓。”
看到那少年明显意动的样子,卢萦声音一提,清脆地笑道:“这位郎君可有感觉?白日明明记得的字,回家睡了一晚后又忘光了。如此反复,不知浪费了多少时日。若是家中备有这么一根竹简时时看着,又怎么会忘记呢?今日我统计了一下,世人常用之字不过几百,也就是说,只要花费几百枚铁钱,各位郎君便可以通读天下经典了!”
卢萦的最后一句极能触动人心。众少年嗡嗡议论了一阵,便有人开始购买了。
能到学堂读书的,家中不会缺少几枚铁钱,因此不一会功夫,卢萦手中的二十三枚竹简便换成了二十三枚五铢钱!
想她绣花一月,也不过得到这么多钱。掂着手中沉甸甸的钱币,卢萦已经眉开眼笑了。只是快活的卢萦没有注意到,自家弟弟远远的躲在角落里。
卢云没有想到,姐姐居然跑到他的学堂门口来卖字。哼,明天肯定会有很多人会缠着他打听姐姐的事的。
卖完了所有的竹简后,还有两个少年向卢萦预订了明日的。卢萦寻思了一会,越过人群追上了大步走出的几个先生。
过了一会,卢云走到姐姐身后,红着脸瓮声瓮气地说道:“姐,你找先生干什么?”
卢萦回头一看是他,浅笑道:“姐姐在问他们,明日会教什么字。我想每日写些他们正在学习的字来售卖。”她双眼亮晶晶的,又说道:“阿云,你可知道姐姐此举,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自己还有好处?卢云瞪大了眼。
卢萦的表情十分认真,她低声道:“你当知道,姐姐虽是售字,却也是在解惑。更何况,上面还有你写的释义?阿云你想想,有朝一日你写的这些竹简流落到大儒手中,他们会不会赞你释字解惑,有教化世人之心?”
当今陛下起事时,得到很多豪强富商的帮助。因此当今之世与西汉时有所不同,不但商人众多,而且很多官吏也从事商贩之事。到了如今,老百姓把利字时时挂在嘴里,读书人在谋名的同时也赚钱,都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因此,卢萦姐弟售字之举,不会有人说他们铜臭熏心,只会就事论事。
说这些话时,卢萦的双眼发着光。正如三舅母等人以为的,她们无钱无势无亲人,这样的情况下要被大儒名士注意到自家弟弟,要让弟弟出人头地,只能另辟蹊径。而这卖字,便是她所选择的蹊径之一。
接下来,卢萦姐弟两人,正式把卖字当成了活计。正如卢萦自己所说的那样,常用的字只有几百,如果能记得滚瓜烂熟,那么天下经典无一不可读。
她这番话,甚至提醒了一些世家,不知不觉中,已有一些家族内部也如弄了一部这样的字典,专门给刚刚启蒙的子孙们传道解惑。当然,那样身份的家族,自不会与卢萦争这么几个铁钱的生意。而一些想争生意的小户人家,又没有他们姐弟这么丰厚的藏书了。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再加上日日翻阅经典,从中感受到的知识熏陶,姐弟两人不但吃穿不愁,学识上也长进不少。
这一日,卢萦刚刚卖出当日写出的竹简,慢慢走在街道时,迎面一辆驴车驶来。
转眼间,那驴车在溅起一片灰尘后,停在了她的身边。接着,她听到一个清朗熟悉的男子声音唤道:“阿萦。”
是曾郎!
卢萦慢慢抬起头来。
对上卢萦,曾郎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笑,他温柔地看着卢萦,发现自己心跳快了几分:不过二十几日不见,阿萦又长美了。他目光转向她的胸脯,忖道:还长丰满了。
这阵子姐弟俩吃得好睡得好,又正值长身子的时候,自然变化很大了。
对上曾郎温柔中透着一种矜持,亲近中隐藏得意的面容,卢萦弯了弯唇角,浅笑道:“恭喜曾郎,伯父升了官罢?”
曾郎一怔,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见到卢萦的目光转向自家的驴车,他明白过来。得意一笑,曾郎提着声音说道:“阿萦,我父亲正式升为校尉了。”说罢,他环视四周,下巴微抬。
原来他父亲以前还不是正式的校尉啊。卢萦唇角一弯,浅浅笑道:“恭喜曾郎!”
听到卢萦语气中的清冷,曾郎眉头蹙了蹙,他微叹了一口气,想道:阿萦还是见识浅短,不知道校尉意味着什么。阿因就不同了,她听到这事时,是那么地欢喜。
想了想,曾郎决定原谅卢萦的无知,他声音放软,“阿萦,我父亲已动了身,马上就可以归家了。”望着卢萦那张青白之色大去,明显红润起来的清丽面容,他弯腰伸手,“过来,我载你一程。”
卢萦退后一步,浅笑道:“不用了。”
被她拒绝,曾郎再次眉头一蹙。转眼他想起一事,跳下驴车走到卢萦身侧,认真说道:“阿萦,听阿因说,你对你三舅母无礼,被她赶出了平府?”他抿了抿唇,极为严肃地说道:“这样不好,乖,你明日就去平府,向舅母跪下道歉。”
见卢萦低着头不说话,曾郎颇有点头痛地说道:“阿萦,你父母已经双亡,现在你唯一值得人称道的,不过是平氏表姑子的身份。你得罪了你三舅母,那是自绝生路啊。听我的,明日就向她致歉,舅母如果不理,你就跪到她原谅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