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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政到底是军人,此时虽被捆住手脚,摁倒在地,却不改铮然铁骨,傲然回击道:“这阶下囚的滋味儿如何,你不是早就尝过了吗,何必来问我,至于跪地求饶的事情,我今生是做不来的,怕是让你失望了。”
因着这几句,六皇子的思绪便被带到多年前,不由得双眼喷火,上前一脚踹向陈安政的面部,陈安政急忙躲闪,不想手脚行动不便,反栽倒在地上来了个狗啃屎。
六皇子见了不由哈哈大笑,一时又狰狞道:“那倒未必,你不用在这里嘴硬,既然落在爷的手里,定能让你死生无门,希望你能顶住,不要开口求饶。”
陈安政勉强抬起头来,亦冷笑道:“我再怎样也不会向一个可怜虫求饶的。”
六皇子脸色立时一变,陈安政接着说道:“当年你那皇帝老儿只一味自己逃生,可有想过你这个儿子?其后又被母亲毫不怜惜地丢下,这样一个爹不疼娘不要的可怜虫,活在世上还没有什么趣味,还不好寻个风水佳处,自我了断,以期能来生不再爹憎娘厌的。”
六皇子一直以来,在外人面前,总是表现的冷酷无情,其实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对亲情的渴望罢了,如今内心的伤疤被陈安政揭开了,顿时恼羞成怒,随手自桌上拿起一个物件来,提起陈安政,冲着他的头部就砸了过去。
虽然只是一个花瓶,却也将陈安政的额头砸出了一道口子,血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陈安政眉头也不皱一下,兀自哈哈大笑,说道:“脸上这点伤,对你家陈爷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也就你这整天一个人阴冷地算计的小人,才和个娘们似的,在乎着容貌。有本事你就痛痛快快地杀了我,别天天和个娘们似的。”
六皇子得他这一激,倒想起自己虽无父母缘,却也是有人知冷知热的,便笑道:“一个人阴冷?你太瞧我了,我现有贤妻娇儿,一家人团团圆圆,不知过得有多少快活,倒是可怜了你的妻儿们,以后靠谁呢?”
陈安政也不甘示弱,看着六皇子似笑非笑:“我虽不在她们身边,可她们有亲婆婆亲祖母护着呢。”
六皇子闻言,脸色复又变得铁青起来,腰间的刀便被抽出半个来,直到看到陈安政脸上那抹得意的笑容,他立时回过神来,笑道:“你不用在这里用激将法,我现在不会杀了你的,你还有用处呢。也不用在这里充什么英雄好汉,若真是条汉子,当时就不会被活捉,我就要让天底下的都知道,你陈王世子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孬种,我犯不着为了个孬种,脏了自己的手。”
陈安政不由惊惧,常年在战场上,见多了生死,对于生死反倒格外看得开,虽说现在死有些死不瞑目,但对于他来说,有时名声比生命要重要的多,故他不由大声叫道:“你要做什么,你有种就杀了我。”
六皇子笑眯眯道:“不急,以后有的是用处,趁着现在无事,你好好养养精神吧。”
陈安政被人塞了口,直接拉了出去,杨远便问六皇子,道:“爷计划怎么用他,属下这就去布置。”
六皇子淡淡笑道:“哪有什么计划,不过是吓唬他一下,瞧他吓得那样,也不知他怕什么。以后好好伺候着,在没想到什么好的法子时,让他天天活在惊惧不安中,也算是一种惩戒吧。”
沈秋君也问六皇子打算如何处置陈安政,六皇子答道:“我倒是想一刀杀了他,不过现在时机不对,他在陈王及东陈将士心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他们已经将他作为少主人来看,如果现在就杀了他,倒会激起他们的怒火及斗志,倒不如先暂且关着,以此羞辱消磨他们的斗志。”
沈秋君略宽了心,此时也不好再提容妃,便拿别的话来活跃气氛,倒是六皇子看着旁边咿呀的儿子,心道怪不得都要生个儿子传继香火,有时拿出儿子来显摆打击一下人,也是蛮不错的。
倒是陈安政不知六皇子肚里包藏了什么祸心,又素知他的阴险狡诈,只怕自己被大齐利用,不仅成了东陈的罪人,还让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去,落得个干净,偏偏六皇子还让人每日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周边人又看得紧,还被灌了药,手脚无力,就是寻死也是办不到的,于是越想越怕,唯有绝食一招。
六皇子得知后,不由冷笑,他从来就没把陈安政的死活放在心上,他陈安政愿意死便死,反正是自愿绝食的,将来有什么事情也找不到他,便对杨远道:“随他去,他一个堂堂世子,估计是没尝过挨饿的滋味儿,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杨远得了六皇子的话,便转身要走,六皇子却又叫住他道:“这么着死去,也太便宜他了,让辛先生配点补药,每天给他灌下去,先拖几天再说,就是饿死他,也不能让他这么痛快地去了。”
沈秋君听了,小心劝道:“他倒底是陈王世子,身份不同,还是小心些好,暂时不要取了他的性命。”
六皇子一摊手,笑道:“他立志要死,我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去求着他。”又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年若不是侍卫们拼死抢了我去,我只怕就死在他的手上了,现在这样对他,已够仁慈的了。”
沈秋君见此情景,不好再劝,却又实在怕陈安政死在这里,万一容妃再偏心太过,跑来怪罪六皇子,再有个好歹,六皇子一生也就毁了。
雪柳见沈秋君闷闷不乐,便道:“若是爷那边不好劝,不如就去劝那陈安政,让他好生活着,别再绝食了。”
沈秋君摇头道:“当年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好问,免得揭了爷的伤疤再痛一次,那陈安政也不是个吃素的,我若是贸然前去相劝,万一被他拿作把柄,岂不是让爷颜面无存。”
沈秋君左思右想后,嘱咐了雪柳几句话,让她寻个机会,说给杨远听,再借机劝说陈安政一两句话。
于是杨远在又一次强灌补药时,叹道:“你这是何苦呢,你自己难受,也让我们做下人的为难,为什么总想死,活着才会有希望啊。”
陈安政冷笑道:“你们不过是仰人鼻息的奴才罢了,哪里懂得气节二字。”
杨远也冷笑回去,说道:“我们是见识浅薄,自然不知你们这些大人物的所思所想,不过日日在皇家伺候,却也知内里的龌龊。公子在这里死了,倒是全了气节,不过我听说陈王并非只有公子这一个儿子,痛过之后,仍会扶持了其他的儿子上来,不提你的母亲及妻子,单说你的儿子们,命运堪忧啊。”
陈安政闻言不由心里咯噔一声:若是东陈最终败于大齐,他一家子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可若是将来与大齐分治中原,父亲少不得自立为国君,没有自己在前边撑着,母亲的日子该怎么过,自己的儿子乃是长子嫡孙,始终会是后继世子的肉中刺,一旦父亲西去,他们还有活路吗?
陈安政不由陷入深思,杨远知道定是见了效果,便也不再赘言,免得弄巧成拙。
雪柳得知陈安政对于饮食不再抗拒时,不由大大恭维了一番沈秋君,沈秋君不以为然,天下间除了六皇子,少有不心疼自己骨肉的父母,妻子可以靠边站,父母也可以暂放一边,但那未长大成人的儿女,始终会牵着做父母的心。
六皇子也很快得知了原委,不敢说沈秋君,只狠狠骂了杨远一顿,嫌他多事,却又深知底下人都在看着自己,怕以后府里人慢待沈秋君的命令,骂完杨远后,又赏了他东西,算是对顺利完成夫人交待的奖赏。
自相矛盾地处理完杨远的事情,第二天,边校尉便带人护送着陈王后——大齐的容妃娘娘来求见六皇子。
六皇子夫妻大为吃惊,六皇子便伸手拦住沈秋君,说道:“怕是来求情的,我自己去就行了。”
六皇子所料不差,容妃确实是来求情的。
陈安政被擒后,大齐为了涨一涨自家的士气,打击一下陈兵,此事便被当成了大大的战绩,立时便传了开来。
当田王后确定消息为真时,惊慌失措,待听到其人已被交于六皇子全权处置,越发的眼前发黑,她知道六皇子自小就是个有心机的,如今大了名声更是不堪,陈安政落在他的手上,凶多吉少。
以目前的战况来看,陈兵要从大齐手中将陈安政救出,实在是妄想,田王后实在想不出良策来,便向陈王提出要前去面求六皇子。
陈王也不舍得自己扶持多年寄予厚望的儿子,虽知成功几率不大,却也是没法子中的法子,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郑将军和朱总兵等人不愿多沾染此事,便直接命六皇子旧人边校尉将人好好送去给六皇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