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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的时候,聂芷揣着光团状的重安闲闲地往中医家逛了一圈,发觉中医还是没有回来之后,聂芷叹了气,嘟囔两声:“咋还不回来咧?”
重安敲敲她的脑袋:“既然知道自己会失望,何必还要来晃一圈?”
“不晃一圈心里不爽。”
面对聂芷直白而幼稚的回答,重安失笑:“照这么说来,吾家若是不爽,便可以敲你一棍子了?”
聂芷赶忙摇头——黒彧就是被重安来了那么一下子就挂掉的,天知道一棍子对于自己来说是什么概念。
聂芷站定在古楼前,慢慢仰起头往上看,那雕花木窗似有所感地吱呀了一下,聂芷一怔,眨眼间就看到一只细白的手推了开来,骨节分明,清秀好看。
那一个瞬间聂芷只能想到:嘿,竟然有鬼敢白天出来?
也不怪乎聂芷的天马行空,这里是比聂芷家还要老旧的城区,就几栋古楼,偏偏还没有人住,只住了一个怪中医,能不让人想歪这里闹鬼嘛?!
重安瞟聂芷一眼,轻声道:“是唐漾。”
哦,看见探出窗来的少年那小样儿,聂芷就知道是谁了。上边的人朝她挥手:“你怎么知道我舅爷回来了?”
聂芷默默在心里道:我每天都来,能不知道么?
她便指指楼下的木门,道:“我可以进去么?”
唐漾一笑,生得灿烂的眉眼更加生动,都惹得重安啧啧有叹:“长得挺像姑娘的,貌美如花,不比六界那些十大美人差了。”
“你进来看看舅爷吧。”
聂芷便推了门进去,小心地踩在地板上,她才不会说她特别害怕这弱不禁风的地板被她踩塌了呢。重安在一旁慵懒地笑,温温柔柔的,让聂芷的心情也安定下来。扶着一侧的楼梯上了楼,聂芷很惊讶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她听过只藏阿娇的黄金屋,也见过前世的铜雀台,却从未曾听闻这种用书堆成的屋子。是的,书,所有的隔间都用书隔开,却还是整整齐齐,一个漏缝都没有的。她亦是看得呆了,唐漾出声提醒时她的手已经贴在了书墙上。
“你别动,那都是我舅父的宝贝书,随便抽一本都会导致所有的书崩塌。”
聂芷明白,牵一发动全身,一堵墙倒了,旁边的能不倒么?她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唐漾在一堵堵书墙里晃悠来去,十分自然的样子,唐漾应该对这里很熟悉,不像她,来了一些日子却只在下面呆过。
“我能帮你什么忙?”
聂芷问他,眉眼自然带了热忱。
唐漾正在拧湿手帕的动作一顿,然后好笑地看过来:“你能像我一样在这么讨厌的东西面前自由来去么?不能就一旁呆着,舅爷睡着了,你在旁边看着他就好。”
聂芷点头,很是小心地绕过那些书本,眼角余光却突然瞄到什么。
“师傅不是中医么?怎么还有西医的书?”
她喃喃了一声,被唐漾耳尖地听了去,少年飞快答道:“我舅爷可是在国外留过学拿过博士的,会西医又怎么了?”
聂芷睁大眼眸——她了个乖乖,华佗可是一千多年前的人了,还能接受西式教育,他还能适应现代生活,真是不可思议!
接下来唐漾也不说话了,拧干了帕子就搭在华中医的额头上,小心又小心地握了握他的手,发觉他没有再发烧之后松了口气。聂芷也跟着来到华中医塌边,华中医睡得还真是古代的床榻,很古朴,这让聂芷莫名松了口气。
聂芷顺着床被瞧过去,看见华中医脸色发红,唇色却苍白,心中一急,问唐漾:“师傅生了什么病?怎么很严重的样子?”
正在进行处理脸盆一系列的动作的唐漾头也不回道:“老毛病了,这次又发了风寒,不过相比较之前却是好多了。”
聂芷还要再问,唐漾却看了她一眼,道:“舅爷不告诉你他的事情他自有打算,你知道太多也不是好事,反正他的病已经压制住了,一两年是不会发的。”
聂芷眨眨眼,重安也道:“别人家的事情别多管,除非人家求你。”
她慢慢垂下头,看见华中医枯瘦的手微微露出了被子,赶紧轻轻地帮他塞回去。都说是风寒了,再受点冷不就更难受了?
从华中医家出来的时候,聂芷感慨:“看唐漾像是富家少爷的样子,怎么他家会让华中医住在这种地方呢?”
重安一时笑了:“难不成谁的家里有个富贵亲戚,谁就得也是有钱人?白白,知道太多不是好事,管太多不是好事,你且顾好自己家人就行。”
聂芷笑着点头,在迎接春天温暖的阳光时,慢慢走远。身后的木窗轻轻发出一声声响,唐漾看着聂芷离去的背影问道:“你为什么要收这个徒弟?看着不聪明,年纪也小,能行么?”
良久之后,才有个疲倦的声音回答他:“她像极了你舅母小时候。”
十三岁的少年冷笑:“你还惦记着那个无情的女人呢?忘了是她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这次的风寒是自己去给她上坟时淋了雨弄的吧?”
“小漾,别说了。”
少年摔了窗棂,鲜艳的眉眼极其生动,华中医眯着眼看他,心中恍惚着一叹。这是他的孙子呵,像极了那时不畏强权的自己!
“得,你是我大爷,我不伺候你了行么?”
少年气鼓着脸下了楼,砰砰砰地也不知摔了什么东西。华中医失笑,瞧着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线,一时间心中怅惘,不由左右反思,他和她当年究竟是怎么样的?
不多时,聂芷回到了家中,在给华中医留了一句话后她眯了眯眼,自言自语:“唐漾那家伙会传达给师傅吧?他要是忘了可就糟了。“
重安道:“那句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什么时候会去。“
聂芷近来愈发觉得自己的思绪正在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着,就比如此刻,明明不必要的对话,聂芷却说得有滋有味。
“哎,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有点怪啊?”
重安默默地将她瞧着,然后笑了:“怪不怪吾家说不准,但是吾家知道,你若是再这么懈怠下去,总有一天会放纵自己。”
聂芷仔细那么一想,还是有点道理的。
人家都说啊,近来觉得无聊了呢,一定是你没怎么看书,或者,没怎么锻炼,或者,两者都有。聂芷可能是卡在了第三种,她叹气,却得到一句话:“别想太长久,你每日早晨早些起来去学校跑步,每日也多看些书,能坚持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对了,没事也去聂斐家逛逛,维系一下感情。”
重安不提,聂芷还一厢情愿地忘了——她最近确实没怎么跟聂斐季叶他们见过。好歹自己家承了人家的情,父亲还生活在那啥总经理的手下,自己还借了人家的书,再防备可就没道理了。
重安道:“是你的情感先入为主了,觉得人家是一对同性恋人总是带了蔑视的感情,你不放开些心胸如何成材?而且人家是正经的高富帅,都聪明着呢,你不和他们做朋友还能找到第二个人选?”
聂芷有些反感这种以利益的方式来和朋友相处,可是转眼又想到,人不都是在靠着利益维系。父母爱惜孩子,是因为他们可以从孩子身上获得精神慰藉和为人家长的成就感,而孩子爱恋父母,也是害怕失去和为了精神利益。可以说这个世界就是被利益交错的,只是有情有义的人为了精神利益而做事,商人工人为了物质利益而做事。
虽然这种想法很偏激,但聂芷知道,就是为着物质和精神利益,她也得好好上进着。
晚上照例是家庭聚餐,母亲做了好吃的南瓜饼,酥脆的感觉让聂芷赞不绝口,她看一眼重安,发现重安一脸淡然地坐在旁边看书,联想到自己的处境,赶忙离了桌。
“我吃好了,写作业去。”
奶奶在身后唤:“你才吃了多少啊?回来,吃了饭再去。”
聂芷摆摆手,做出央求的姿态:“我真的吃饱了,不想吃了。”
父亲拦住奶奶,道:“等会她饿了自己会出来吃的,您先吃饭。”
聂芷赶紧一溜烟跑了,看得重安失笑:“上进些总是好的。”
在把单词表后边的单词都背了一遍之后,聂芷理所应当地松了背脊,斜倚着木椅喘气。一看时间,早已过了十点,分针正孜孜不倦地朝着12而去。
怪不得她这么累呢,脑袋都有些晕了,原来竟是背了快四个小时了。她怔怔着吐出口气来,厚厚一本英语词典已经叫她背完了,虽说是不一定个个都记得,但好歹复习了三回,理当百分之九十五的单词都记住了。而英文原著看也看了,背也背了,差不多了都,聂芷心想,还有什么呢?
重安在旁边淡淡道:“你会说英语么?你会用英语么?你懂英语语法么?”
聂芷有些茫然地摇头。
“既然如此,就不应当认为自己把这一领域都学透了。知识是无尽的,它每时每刻都在更新,等过了四年,你且看看会发生什么变化。”
聂芷微笑:“当然了,二十一世纪可是个好时代,只不过到了我那个年纪,机会都已经被别人给抓走了,想要成功是更加难了。”
“所以呢?”
聂芷怔了怔,脑袋中飞快地闪过一个想法。还未成形,门却被敲响了。
“请进。”
父亲温柔清俊的神色出现在聂芷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南瓜饼的香味。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