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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箭本来是凑着潘璋的胸部射去的,是他刚才侧身躺下的动作救了他。
潘璋惊出一身冷汗,酒已醒了大半,只感觉左臂一阵剧痛,那支箭矢死死钉在他的左臂上,鲜血直流。
情知不妙,潘璋即刻起身,拔出了悬挂帐中的宝剑,
果不其然,一道剑影直往其咽喉袭来,他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寒光,直逼面门掠过,慌忙举剑格挡。
铮——
伴随着一阵兵器摩擦的声响,潘璋感觉自己暂时安全了。
潘璋定睛看时,只见帐中跳出一个黑衣人,看不太分明,只觉得对方双眼中充满了无尽仇恨杀意。
黑衣人手持宝剑又发起了一连串攻击,招招致命。
潘璋苦于左臂有伤,施展不便,一边招架,一边大喊:“有刺客!有刺客!”
闻讯而来的士兵将黑衣人团团围住,潘璋稍歇了一口气,忍痛将箭支拔掉,恶狠狠的喝道:“于我拿下,抓活的,我要活的!”
这些普通士兵哪里是黑衣人的对手,瞬时已被砍翻了好几个,但仗着人多势众,仍然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往上冲。
黑衣人终是双拳难敌四手,被困在核心,一时无法脱困。
潘璋阴毒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于帐中取出了青龙偃月刀,一步步向黑衣人身后靠近。
一寸长一寸强,加之青龙偃月刀乃百兵至宝,普通刀剑自然难以匹敌,疲于应对群攻的黑衣人,并没有察觉危险的降临。
突然,营外喊声大作。
营中众人齐齐一怔,各自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竖起耳朵听着营外的动静,就在这一刻,黑衣人看到了潘璋的举动,吓了一跳。
乘着士兵惊愕的一瞬间,黑衣人杀出一条血路,往营外便走。
潘璋与众士兵追出营帐之时,整个吴军营寨已然大乱。
潘璋不明就里,抓住一个逃跑的士兵问道:“何事慌张?”
“劫……劫营了……蜀军……劫营了……”士兵下气不接上气的说道。
潘璋大吃一惊,一把甩开士兵,急去马厩寻得战马。一个健步跨上马鞍,蜀军大队已经杀到,吴兵溃不成军。
潘璋见大势已去,只得催动战马往东逃遁。
蜀军位于前锋之将乃是关银屏,白天里一战,关兴遭众人围攻,深受多出刀伤,因此关银屏恨透了吴军。当夜劫营,便主动请缨,为前部先锋。
急于报仇的关银屏于寨中正找寻潘璋,见潘璋往东逃走,单人匹马便追了过去。
潘璋惊魂不定,策马往前死命奔跑,
行不多时,被前方黑衣人策马横枪,挡住了去路。
潘璋欲转身时,去路又被关银屏挡住。
潘璋大怒,不由分说,举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刀便向黑衣人砍去,黑衣人急挺枪来迎。后边关银屏亦举刀来战潘璋。
潘璋力战二人,全无惧色,
这二人报仇心切,只顾进攻,却疏于防守,虽招招致命,但却后劲不足。沙场老将经过前期的手忙脚乱之后,早已看出了门道。
约战三十余合,并未分出胜负。
关银屏心急如焚,二马相交之时,一刀往潘璋面门砍去。潘璋低头躲过,压低了青龙偃月刀,往关银屏小腿一刀削去。
关银屏感觉一股冷艳寒风袭来,急抬脚闪过,那一刀却砍在马腹之上。只见那战马立时被开膛破肚,脏腑伴着鲜血喷了一地,战马立时毙命,轰然倒下,关银屏未及躲避,一只脚被压在马腹之下,一时无法挣脱。
这边黑衣人挺枪往潘璋心窝刺来,潘璋举刀接驾,战于一处。
失去关银屏协助的黑衣人,气力不加,被潘璋抵住枪杆,往空中一挑。
抵不住潘璋力大,黑衣人的长枪已被挑飞至半空,潘璋复一刀往头顶劈来。
那锋锐刀锋带着森森寒光,来势太快,一股威压迎面而来。黑衣人已无力招架,一时手足无措,竟闭了眼,等待死神的降临。
就在刀锋劈下的一刹那,身后一人飞马而来,轻舒猿臂,款扭狼腰,一把扯住黑衣人的腰带,拽了过去。
黑衣人被来人拽向空中,翻滚一周,轻盈的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轻轻的落在战马鞍前,黑衣人半斜着身子躺在来人的臂弯,睁眼看时,竟是芈桓。
四目相对之即,黑衣人眼中露出了复杂而异样的神情。
就在那一瞬间,芈桓总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及其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径自看得呆了。
潘璋正欲取黑衣人性命,却被来人坏了好事。
“芈桓!”
潘璋回头看时,怒从中来,丧子之痛,败军之耻,一并涌上心头,化作无边仇恨,当下挥刀只取芈桓。
“逆贼潘璋,何不早早下马受缚!”芈桓不慌不忙,将黑衣人轻轻放下马鞍,挥刀便与潘璋战于一处。
黑衣人六神已无了主,被芈桓轻放于地上,竟呆若木鸡,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潘璋仗着手中青龙偃月刀之利,对芈桓发动了频繁而猛烈的攻击,芈桓沉着应对,未见一丝慌乱。
二人恶斗一处,顿时“叮叮铮铮”之音不绝于耳,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气急败坏的潘璋,见久战芈桓不下,孤注一掷,使出回身力气,向芈桓面门凌空砍下。
芈桓见这一招来得凶猛,奋力举刀招架。
铮——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过后,芈桓手中刀刃竟被拦腰砍断。
潘璋不给芈桓留丝毫喘息之机,舞动青龙偃月刀连翻攻击。芈桓见识过青龙偃月刀的锋锐,不敢正面交锋,只凭着赤兔马的速度优势,在潘璋身旁游走,握着手中被削去半截的残刀,一边防备,一边寻找出手的时机。
潘璋正砍得兴起,不防备身后黑衣人早已搭弓在弦,瞄准后心,一箭射去。
那箭矢穿透衣甲,力道大减,虽不能对潘璋造成致命伤害,但剧烈的疼痛却使潘璋分了神,一只手竟从刀柄上滑落。
芈桓抓住这一有利时机,飞身跃起,跳向潘璋的战马。
潘璋猛吃一惊,却被芈桓夺了手中青龙偃月刀。
潘璋心有不甘,欲作垂死挣扎,紧握刀柄的那只手并没有松开。也一个健步高高跃起,试图夺回宝刀。却被芈桓凌空一脚踢中腹部,从半空跌落。
芈桓进逼一步,奋起千钧之力,将青龙偃月刀朝潘璋砍去,他的身形在空中落地的瞬间,刀锋所向,宛若青龙盘旋,在半空划出一道360°的优美弧线,然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啪——啪——
伴随着两声撞击的闷响,潘璋的尸体落地之时,早已身首相离。
“子轩。”关银屏已经挣脱了压在脚上的战马尸体,从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可知刚才倒地的一瞬间,一只脚踝被沉重的战马压伤了。
“屏儿,你没事吧?”芈桓赶忙跑上前去一边搀扶一边关切的问着。
“我没事,只是伤了脚踝,无甚大碍的。”关银屏喘着粗气说道。
“还说没事,都肿成这个样子了。”芈桓轻抚着关银屏受伤的脚踝,不无心疼的柔声责备道。
芈桓扶着关银屏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暂休息一会儿。这才想起什么,回头看时,那黑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刚才那个黑衣人好奇怪啊。”关银屏皱着眉头道。
“是啊。”芈桓像是自言自语的道。这黑衣人究竟是谁呢?芈桓也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不管他,先说要紧之事。
芈桓将赤兔马牵了过来,双手将青龙偃月刀奉在关银屏面前,郑重其事的说道:“屏儿,赤兔马、青龙偃月刀均是君侯的遗物,现归还与你。”
“子轩……”关银屏痴痴地看着芈桓,眼里满是感激和爱意,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今日手刃潘璋,便是为父亲报了大仇。
“如今杀了潘璋,仇人已尽诛。”芈桓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东吴兵败,必然遣使与我议和,目下应劝我王乘胜退兵。”
芈桓的意图很明显,蜀军劳师远征,多战无益。东吴战场失利,必然求和,到时候再以大胜之余威作为筹码,迫使东吴做出让步,纵使不能重夺荆州全境,两家平分荆州,也便是此次出征的最好战果了。
这样以来,一者可免去吴蜀两家兵戈之苦,吴蜀弱而魏强,两家如此消耗下去,则必然使魏坐大;二者可以使吴蜀恢复盟好,共同对抗强魏,则兴复汉室之使命,也可以早日达成了。天下苦战久矣,一统天下,国泰而民安,当是人心所向。
“子轩……”关银屏变了脸,粗暴地打断了芈桓,“孙权尚在,何言仇人尽诛?”
“屏儿,你听我说,我军劳师远征,此地离川千里之遥,且蜀道艰难,我军补给早已捉襟见肘。况有强魏于江北掣肘,如今我军看似大胜,但形式已然对我极为不利。何不规劝我王与吴议和,共伐曹魏,匡扶汉室。”芈桓抓住关银屏的双肩大声说道。
“你为何这样大声对我说话?”关银屏用力挣脱芈桓的双手,气恼的大声质问道,“我军大胜,士气高涨,正应水陆并进,一举荡平东吴。杀孙权以报大仇,岂可半途而废?”
若论关银屏的质问,倒也绝非无理取闹。芈桓刚才情绪有些激动,是以说话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在关银屏的面前,他这确实还是第一次。
看着满眼泪花的关银屏,芈桓的心都快融化了,他能理解她心中的痛。当初孙权上门提亲,被关公“虎女岂可嫁犬子”所拒绝。孙权怀恨在心,再加上一些列的政治野心,后来便有了吕蒙白衣渡江,突袭荆州之事。
如果说一切仇恨的根源在于孙权,其实倒也没有错,但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天时、地利、人和,目前蜀军都不占优势。
芈桓捧着关银屏那精致的小脸,轻柔地拭去夺框而出的泪珠,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轻柔下来,说道:“其实我军一时获胜只是表象,东吴主力尚在,若吴军此后深沟壁垒,坚壁清野,与我军打持久战。我军必为其所累,不能长久。待我军斗志已消,彼军再借机联魏反攻,则我军危矣!”
“我争辩不过你,也不想与你争辩。我只要为父兄报仇,你只说答不答应我吧?”关银屏瞪大双眼看着芈桓有所期待的问道。
“屏儿,我……”
女人若是认真起来,当真是无解的。芈桓从未感觉自己会在关银屏面前有如此紧张,在对方凌厉眼神的逼视下,芈桓手心都渗出了汗水。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一时语塞,竟有些手足无措。
“好了,你不用说了……”关银屏定定的看着芈桓,摇着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变了,你变得我看不懂,你不再是那个血气方刚,敢作敢为的热血汉子,你不再是那个对我呵护有加,千依百顺的子轩了!”
关银屏的最后这几个字是带着哭腔喊出来的,她从芈桓手中一把抢过青龙偃月刀,翻身跳上赤兔马,往蜀营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留下了一脸痛苦无奈的芈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