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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像几经转手最后被放进了一个金色布帛缠起来的小盒子里,这盒子里还有许多其他的画像,画中的都是美人儿,只是这些美人儿能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就很难说了,小太监关上盒子走了两步又停住,骂了自己两声,重新打开盒子挑挑拣拣了半天又取走一副画像。
选秀这件事虽然每三年就一次,但因为是皇帝的女人所以每次都格外声势浩大,京中的街永远热闹,前脚送走了各国各族的使节,还未来得及好好庆贺一番城王爷的劳苦功高,又迎来了皇帝后宫的大选,街上的美人们如鱼穿梭,多是准备着这几日进宫的,去经历最后一道筛选的。
傅问渔跟方景城在府上待了些日子不出门也腻歪了,便出门来走走坐坐,正是盛夏时节,姑娘们都穿得凉快,公子们大饱了眼福,方景城指着街上一个愁眉不展的女子,说道:“就是她了。”
闻声看去,那女子虽不是倾城之貌,但面容清秀,透着一股书卷气,若是进了宫想必以这样的相貌和气质被皇上看中也不难,只是她眉头郁色太沉。
“叫什么名字?”
“颜卿。”方景城应道,“说来跟你还有一些关系,她是商洛县丞颜显贞的独女,被强送进宫的。”
傅问渔想了片刻:“我记得颜显贞勉强是个好官,应该不会做出这等卖女之事才对。”
“你忘了,商洛的位置极其巧妙,一面与末族相接,一面是寂海海岸,还有一面是天堑之渊的千仞绝壁,与丰国相接的土壤其实不多,那里算是对外的要塞。”打仗出生的方景城看问题的眼光也不一样,分析的是地理位置。
傅问渔自然知道商洛的地理奇特,她在那里生活过十五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商洛一直很贫穷困苦,战乱不断。
不过她考虑的方向则是京中为什么要把颜卿要过来,虽说女子没得反抗,但商洛天远地远,要躲也不是躲不过的:“是皇后的意思吗?”
“不错,颜显贞极为疼爱这个女儿,若颜卿入了宫,被皇后收卖,皇后在边境就有了她的人。”方景城点头。
“可皇后为什么突然要跟边境拉扯上关系,除非……”
“我就知道你稍稍一想就能知道。”
“皇后这是恶胆包天,不过这颜卿也真是可怜。”傅问渔看到那叫颜卿的姑娘坐进了对面一家茶庄的二楼,正对着茶壶满面愁容,她一个女子,在偌大的京城里,无亲无故,很难改变什么。
“所以她是最合适的人选。”方景城没有什么太多的怜悯之心,他只把颜卿看做一粒有用的棋子。
“晚些时候我去与她谈一谈,方景阅那边呢?”傅问渔问道。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的天猛地暗了下来,太阳一点点被吞噬,阴影布满大地,太阳像被偷走了一般,刚刚还阳光灿烂的晴空转眼黑漆漆一片,压抑而浑浊的黄色光线填在半空中。
百姓们没见过这种情景,惊诧不已,纷纷走上街头指着天空私语声纷杂不断,猜测着这可是什么情况?太阳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这可是天大的异像啊,难道有妖怪?
“天狗食日。”傅问渔淡定说道,她平时看的书多且杂,对这种东西并不陌生,突然她像想到了什么,“他……”
“他会趁此次机会回来,回来了更好。”方景城笑道,与傅问渔想到了一处。
“发生天狗食日这么大的事情,沈清让为何没有半分消息?”傅问渔不解道。
“这也是我疑惑的。”
这边两人还不及解惑,那边一处极高的城墙台子上有一团光刺得人眼睛发疼,所有太阳被抢走的光好像都在那里,方景阅自那点光线中凌空而下,一身画满城门符咒的衣服跟修真道士一道,他声音洪亮,传遍大半个京中:“诸位莫慌,此事恶犬吠日,容在下驱赶恶犬,还京中一片朗朗乾坤!”
然后但见他一身道袍半空飞来,落在人群中间,嘴里倒是念念有词神神叨叨,手上几翻又翻出一柄长剑直直向那已经被“天狗”啃掉了太阳指去,又是抖又是颤的,还左右比划,活像个江湖骗子。
人群中像是有人认出了方景阅,高喊了一声:“是二皇子,是二皇子来救我们了,二皇子啊!”
这托当得太明显了些,傅问渔光凭听都能听出浮夸来,好像方景阅是他的再生父母一般。但是百姓们查觉不到,只听见四处都是此起彼伏的“二皇子厉害,二皇子造福百姓,二皇子威武雄壮”,方景阅一见有了效果,跳大神跳得更起劲,手中的长剑连连挥舞,直接在街上耍了一套剑法,还真有人以为这是驱鬼驱邪救回太阳。
傅问渔在上面看着他在下方丢人现眼,眼泪都要笑出来,伏在方景城怀中笑得直揉肚子,你说你要回来,回来就是了,搞这么一出阵仗,您是真不嫌丢人啊!
方景城也难得因为外人忍不住笑意,实在是替方景阅尴尬,这种事情他到底是怎么做得出来的?
“我说,这也叫能屈能伸了吧?”傅问渔笑得擦了擦泪水,看着下面依然卖力表演的方景阅。
“这比能屈能伸厉害多了,这叫能人能鬼,人不人鬼不鬼!”毕苟他们早就不顾形象笑得抱在一起了,实在是一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精彩的戏码,半点也不能错过。
方景阅早晚会再回京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情,傅问渔并不指望在国寺那种地方真的能把方景阅关一年,关键是他回来的时机,现在他回来的这么轰轰烈烈,这么豁出去脸皮,傅问渔都有点不好意思再把他赶离京中了。
许是他们笑得太大声,所以方景阅听见了,转过身来看见他们时,脸上激动的表演之情再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露骨的恨意和毫不加掩饰的杀机。他提着剑,踩着茶楼的梁柱一路往上,剑光闪烁直直向傅问渔刺来!
毕苟他们笑归笑,手上的功夫却是半点也不耽误的,与花璇两人并肩而上,一人提剑相挡,一人暗器在手,嘴里还忍不住嘲笑:“怎么二皇子你不去驱赶天狗,跑来这里撒野了?”
就连流七月也拉了架势挡在傅问渔前面,他倒不是要保护傅问渔,他要保护的是毕苟罢了。
“大胆刁奴!”方景阅哪里容得下几个下人对他冷嘲热讽,挑了剑破开一道缝隙就要杀了傅问渔。
傅问渔端着茶杯稳稳当当地靠在方景城怀里,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一不躲二不闪,方景城手指轻弹,弹了一滴茶水打在方景阅剑尖上,便把他连人带剑震开,口中说道:“怎么?二弟就是这么见过嫂嫂的?”
“大哥,你居然还真要娶这个女人?”倒也是怪事,方景阅每次跟方景城说话的时候便换了一番口气,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恨有嘲讽,有怒有克制,他对方景城的恨意是扎根在骨子里,自小时候起,他就立志要杀了方景城替他娘亲报仇,这么多年下来,这恨早已与他的血肉融为一体了。
“你以为呢?”方景城拉着傅问渔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二弟,难得回京,还是老实些吧。”
他说罢便拉着傅问渔下了茶楼,方景阅在后面看着他们二人的目光阴冷怨毒,现如今他已无人可用,只有他自己了。
方景阅到底是个草包还是深藏,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但是凡有着极深仇恨的人,都会被仇恨所驱使做出许多常人难以企及的事情来。
傅问渔并不小看方景阅,对于任何对手,她从来都是全力以赴的。
走出茶楼时,太阳渐渐重新出现了天空上,刺目耀眼的光芒也再次照射在大地,百姓山呼二皇子威武雄壮,傅问渔只忍着笑意尽量让自己笑得不要太大声。
方景城看了看这些人更觉好笑,他方景城倒真做过不少替百姓除害的事,但落得一身的骂名辱名,方景阅跳了一段无用的大神舞便是他们的英雄了,这些人啊,真是眼瞎了。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同样一脸不解的沈清让,傅问渔笑着打招呼:“你出关了?”
“身子好些了,今日又遇上天象,就出来看看。”沈清让也应答。
“你也没有算到这天狗食日的天象吗?”傅问渔疑惑道,按说这种天象沈清让绝不会算漏才是。
沈清让只是摇摇头,他也不明白,怎么他的星盘里对这天象半点提示也没有,这怎么可能呢?
傅问渔的目光微微一闪,没有说别的话,只叫他注意身体,又谢过他救了自己,便与方景城一道回府了,他们还多的是事要做,没有时间陪着方景阅威武雄壮地跳大神。
方景阅的留京在意料之中,皇帝并不是很明白这天狗食日的原理,但他听说到方景阅驱天狗,救太阳这回事时,表现得并不如何高兴,毕竟实在太丢人现眼了。
可是这也勉强算是功劳,勉强可以算作方景阅留在京中的原因,皇帝也不会再把他赶出京去。tqR1
而那黑衣人答应方景阅,会帮他回京之事,也算是应了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