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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片刻的沉沦,云娉婷已然惊醒,那一世的惨剧太多,她来不及细想就从倪润之怀抱中挣脱了出来,迅速抹去眼角的泪水,屋内不甚明亮,一张古朴的木质大床,两张桌子相对而放,临窗的那张桌上如倪宅摆放一样,一排整齐的笔,一摞书,整洁简单,唯一的装饰便是桌底那两盆君子兰。
灯光昏暗,人心迷茫。
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倪润之方觉自己又失态了,只是为何每次面对她都会情不自禁。云娉婷此刻已经走至倪润之书桌前,刚刚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一样,连倪润之都觉得是一场梦,怀里空空如也,或许真的是梦?
房内一片沉默,昏黄的烛光摇摇曳曳,空气里莫名飘荡着暧昧的气息。倪润之转身看着站在案前的女子,秀丽婉约,似是忘记他这个人,只在那看着书桌上写的纸张出神,一阵风吹过,房门“嘭”的一声关紧,两人方才都发觉不是梦,愣愣的看着对方。
烛光剪影,才子佳人。
倪润之缓过神来,轻轻走到云娉婷身边,克制住心里的疑惑,仍优雅翩然的问道:“云二小姐,深夜造访,不知有何事?”
云娉婷转过身来,温润清透的小脸半掩在立领斗篷之下,灯火明明暗暗,看不清她的脸色。云娉婷轻轻揭下斗篷上的帽子,露出整张脸来。
她明显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
“听闻倪公子书画路州无人能及,可否……”云娉婷轻声说道,“帮娉婷一个忙。”
倪润之一愣,黑眸微亮,似乎不信这是云二小姐的话。
云娉婷感觉到他的不解,耐心解释道:“倪公子,我需要美人图挂于云氏酒楼中。”语毕拿起桌上第一张纸,赫然看到下面居然是一张女子的图,只是还未来得及细看,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慌乱失措地收起桌上的书和字。
那是她?心里一阵讶异。
“不知云二小姐需要倪某作何画?”倪润之有些心慌,刚刚那张图是他凭脑海中的记忆画出的云娉婷——清秀婉约,环环美人,以至于没有注意听见玉娉婷方才所言。
“美人图。”云娉婷抑制住心里的悸动和那份只想给他的温柔,低头说出了这三个字。
倪润之浅笑,美人图?世间女子姿态万千,可唯独眼前这位,才是他心中唯一的美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仍有礼的问道:“何时需要,需要几幅?”
“今天天色已晚,我只是来确认一下倪公子是否在客栈内,明日巳时左右我再来和倪公子详谈。”两人之间只是一尺的距离,却如同满地荆棘,每踏出一步,身心巨疼。
窗外月色朦胧,云娉婷看了看,已经过了戌时,再不回去,云傅氏可能会派人出来寻自己。于是低下头来,一双纤纤素手拉起斗篷上的刺绣小帽,好将帽子将脸蛋护好,外面凉的很。抬头一瞬,差点碰到面前人的口鼻。
倪润之接过云娉婷手里准备系上的两段真丝绒秀锦缎,仔细的绑了一个结。云娉婷心里苦笑,那是一世自己的手就算不上灵巧,细结和女红在闺秀中皆是差强人意,每逢出门,必定都是任他把自己包裹好。
手不经意碰到她,他的手滑如绸缎温如玉,她的皮肤吹弹可破细如瓷,那简直是水与火的交融。
“谢谢!”云娉婷慌乱的跑出了门,任身后的男人惜惜不舍,她知道再多呆一刻,那更是毁天灭地的沉沦。
莫问和练子超正在楼下,一个斜倚在楼梯口,一个铁塔似的堵在正门。莫问在梯前见自家小姐徐徐下楼,楼梯阴暗看不清脸色,也不出声,忙轻轻唤道:“小姐,怎样?”话间已登上楼梯往上接应,扶着云娉婷的手。
“娉婷下来了!”练子超蹬蹬几下,急速站到前方,见云娉婷下来心里欢喜得很,只是帽檐颇大,看不清脸色,直声问道:“可寻得那人?”
云娉婷嗓子里堵得慌,说不)话来,只是扶着莫问的手,点了点头。莫问见小姐兴致不高,心中有些疑虑,忙叮嘱身旁的练子超:“练少爷轻声些,小姐乏了。”
只是他们刚出门,并未看到追下楼的倪润之。倪润之见有两个人陪同在云娉婷左右,便放了心,一个一看便只知是丫头,另一个应该是护院类的人物,直到看不见背影了,倪润之方才失神的上了楼。坐在空荡荡的房里,似是方才的一切都不过是烛光摇曳出的一片幻影,不着半点她来过的痕迹。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不言语,莫问只觉得小姐似乎有心事,方见她自己将斗篷的帽檐压得极低,似是不想让人看到,莫问从未见过她这样,练子超在左后方,云娉婷和莫问在右前方,街上几乎没有人了,只有几家大户人家门前的灯笼亮着。因是秋天,时不时的猫叫声让人更觉发怵。
云家的大门虚掩着,几个小厮点了灯笼在门槛处闲聊,见三人走了过来忙起身。
“是二小姐。”莫问轻声道,几个小厮一看,果然是二小姐,莫问,还有练子超。谨记着前面云傅氏的叮嘱,轻轻开了门让她二人进去。
云娉婷摘下斗篷递于莫问,嘱咐身后正盯着自己的练子超说:“练子超,路上小心些,今晚真是劳烦你了。”说完又往练子超方向走了几步,“今晚之事不能对任何人说,任何人,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云娉婷的目光异常坚定,练子超从未见过她这模样,忙严肃的点了点头。
云傅氏并未休息,所以云娉婷一进门便见到正在厅内小几那做女红的云傅氏,忙走了过去:“娘,怎还未歇息?”倚在云傅氏身旁,方才觉得安心一些,刚刚那些如同幻境般不真实,甚至回来的路上都觉得飘飘然然。
“你爹爹和你都没回来,我如何睡得着?不过刚刚你爹爹遣人回来报信,去了朗州,过几日才回来,我便等着你,”说着说着见云娉婷不吱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娉婷,女孩子家这么晚出门着实危险,还有莫问,你怎么不好好劝着二小姐!”末了看了眼莫问,莫问一个激灵,心中万般无奈:她哪能劝得住……
在云傅氏的叮嘱下,莫问热了红豆银耳汤和百香糯米糍,看着小女儿都吃了一点,才放心的点了点头,便先歇息去了。
看到这一切的,还有通往凌宵楼过道上的云玉昭,她喝了酒,此刻微醺,一脸绯红的看着刚刚回来的妹妹,心里也算是放了心,拿过一边的酒壶继续喝了起来。
谨言听到楼下动静,已经备好热水准备伺候小姐洗漱。只是见小姐一脸沉重,和莫问使了个眼色,莫问也疑惑的摇了摇头。
秋夜凉的很,刚刚吃完东西,云娉婷不想躺下。换了身素白底粉暗纹寝衣坐到了案前,素手执笔,怔了怔,写下“吾妻”二字,便不知如何写下去。
第二日一早,云娉婷刚醒,莫问忙走过来说:“小姐,昨天后半夜下起雨来,此刻还未停,只不过小了些,比平日里也冷了些。”
语毕从里间拿了件白底粉红印蓝色芽纹长裙和素缎交领背心,“今日怕是不能出门了,也要多穿些。”
不能出门?云娉婷大惊,来不及换衣便提起笔来写了满满一页纸的字叠好递给莫问,轻声道:“莫问替我出去趟,把这封信交于高楚阳。”
莫问接过,心下了然,怕是小姐担心高公子就久等,吩咐自己送信去。这样也好,外面风大雨大的,小姐万一被吹着了淋着了,那岂不是又要遭罪。
忙喊谨言伺候小姐梳洗,自己换了身碎花长袄出了门。
谨言伺候完云娉婷洗漱后,又换好了一身衣服,她家小姐无论什么样什么色的衣裙穿起来都美貌的很,笑意盈盈正准备离开,被云娉婷拦住,“谨言,头发还未梳。”
看着镜中的自己,云娉婷笑了笑。披起昨晚那件斗篷下了楼。
今天是见倪润之的重要日子,就算是下刀子也要去。
云傅氏先见莫问离开,此刻又见云娉婷要出门,忙拦住:“风雨如此大,你的身子还要不要了!”昨晚本来就可气,今天还变本加厉的这么大风雨也要出门。
“娘,我穿的很多,而且很快就回来……”不等云傅氏答应,忙拿过门后的油纸伞冲了出门,看的云傅氏万分心痛。雨虽然小了,可是风却越来越大。
云娉婷力气小,这把油纸伞偏沉,只能跑几步歇一歇,只是鞋袜湿透了,斗篷底部也都是湿了,离得越近心里越紧张,今天找他虽为的是正事,可心里总是觉得想见他,很想很想。
这封信若不是莫问送来,高楚阳还以为是倪润之写的,天底下居然有如此相近的字体,莫问见高楚阳心生疑虑,有些困惑。
“高公子,若无话交代,我就离开了。”莫问看了看天色,外面的风是越来越大了,小姐的身子骨本就不好,现下她是愈发地担心。
“云二小姐呢?”高楚阳问道,“这封信什么时候写的?”
“小姐今日在家不出门,这封信刚刚写的,写完交给我的。”莫问不解。
“你亲眼看她写的?”
“是。”莫问更不解了,这高公子莫不是在家作图作晕了,问的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