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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了个大娘问了下老皮头家里的情况,她说老皮头的媳妇儿前些年跟着镇上一个有钱人跑了,留下他和女儿一起过,不过去年听老皮头说孩子生病了,病的还不轻,就送到外地的远房亲戚那边治病去了,所以老皮头到现在也是了然一身,独来独往。
“老皮头平日里在村里没什么人缘,更不会有人去他家里吃饭,”我对哭婆说:“我觉得他没把女儿送去外地,而是被他藏了起来,但就不知道是为什么。”
哭婆看着村后烟雾缭绕的山,自言自语道:“那里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天色未晚,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上走去,在半山腰发现了一条隐蔽的小路,看起来应该是人踩出来的。
我们顺着小路走了有十来分钟,一个破旧的茅草屋出现在我们面前。
茅草屋周围的杂草早已被人除去,特意弄出来了一块儿旷地,上面脚印杂乱,像是经常有人在这里走动。
我和哭婆轻手轻脚走到屋前,听到屋里隐约传出来抽泣声。
哭婆轻轻把门推开,房子里设施极其简单,一张老旧的木桌,两把黄木椅子,一个土炕。
土炕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正蜷缩着身子躲在床角,眼神惊恐的看着站在门口的我们。
她瘦的皮包骨头,头发油腻腻的粘在头皮上,脸上脏兮兮的,唯独那双眼睛,尽管其中尽是惊恐,但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像是一眼活泉。
她应该就是“小皮头”了。
老皮头家里的那副备用碗筷,就是给她送饭用的。
我上下打量了一翻,发现她脖子上挂着哭婆的那块儿玉。
哭婆往前走了两步,那小孩儿一下炸毛了,从床上跳起来,嘴里哭喊着让我们不要过去,整个人不停往后缩,似乎想要挤到墙里去。
哭婆慢慢走到床前,轻轻坐在床上,缓缓抓住了那孩子黑乎乎的手。
小孩儿一下就安静下来,愣了一下,一双大眼睛开始忽闪忽闪的往下掉眼泪。
哭婆什么都没问,也不顾孩子脏,把她搂到了怀里。
那孩子从闷声抽泣逐渐变成嚎啕大哭,越哭越伤心,似乎把心头的恐惧和委屈全都哭了出来。
哭婆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眼角的泪痕愈发明显。
那孩子哭了几分钟,趴在哭婆肩头睡着了。
后者小心的把她放在床上,看着孩子不说话。
“这孩子不能出双星村。”哭婆给小姑娘摆弄着头发,轻声道。
“三魂已去二,只留一魂人魂,阳气不足,出了村子就死。”
小孩儿睡了两个多小时才醒过来,中间哭婆下山给她买了些吃的东西,女娃狼吞虎咽的全都吃完了。
我才意识到老皮头死了三天了,这孩子有三天没吃东西了。
“你爹呢?”我轻声问道,怕吓着她。
“我爹爹出门挣钱了,说回来给我买新衣服穿!”她嘴里嚼着饭菜,含糊不清,但丝毫掩盖不住脸上的兴奋之情。
“他说什么时候回来?”
女孩儿一下委屈起来,似乎马上又要哭了出来:“他说一天就回来的…”
“他给你买的新衣服,就在山下,我们这会儿就给你拿过来。”哭婆温柔的笑道。
我识趣的奔下山,在村儿里估摸着“小皮头”的体形,给她买了几套衣服。
回去的路上,我也想明白了,老皮头不给她治病,一来是因为一般人也治不好,二来,如果被村里人知道自己姑娘疯了,小姑娘这辈子就算完了,这样一个封闭的村子,人多口杂,舌头根子压死人,小姑娘肯定会被人当怪物一样对待,与其这样,不如把娃藏起来,至少不会受到外人的歧视和伤害。
到了屋前,哭婆和小姑娘有说有笑,我看着眼前似乎永远以泪洗面的哭婆,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开心,只是哪怕这样,她眼角的泪痕依旧扎眼。
哭婆给小姑娘换上衣服,又重新梳了头发,她乐的在床上跳来跳去。
她叫小米,在这里住了有两年了。
“小米啊,告诉姐姐为什么你要住在这里呢?”哭婆抚摸着她的额头问道。
“我爹说山下有坏小孩儿,就让我住在这儿,搬过来以后我就没见过那些坏小孩儿啦,直到爹走了之后,我才又见到他们。”小米忽闪着大眼睛道。
“它们长什么样儿啊?”
“他们…”小米又害怕起来,往哭婆怀里躲了躲:“他们可坏了,经常揪我头发,每天晚上都让我陪他们玩。我就问他们啊,为什么不白天出来玩呢,但是他们就是不说话,重新钻到床底下去了。”
我看了看小米的头顶,天灵盖的位置头发的确比较稀疏。
哭婆抱紧她继续问道:“那你上次见那些坏孩子是什么时候呢?”
“我爹走的那天晚上,他们就从门外闯进来了,抓着我的头发往外面拖,我抓着床角才没被他们拖走,从那以后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来…”
“小米啊,告诉姐姐,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他们的?”
小米脸色惨白,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整个人又哆嗦起来,哭婆赶紧安慰了她几句。
“前年的时候,我爹出去了几天,把我放在了一个叔叔家里,有天晚上叔叔说要给我洗澡,把我放到了一个大缸里,那缸里面好多红色的水,臭死了,叔叔给我洗了一晚上,还说这是我和他的秘密,不让我告诉爹。”
“我爹回来以后,就把我领回家了,那天以后我就经常在晚上看到那些坏小孩儿。”
“那个叔叔,你还记得叫什么嘛?”我赶紧问她。
小米点点头:“爹让我叫他李叔叔,就住我家隔壁。”
老皮头家隔壁?我清楚的记得他家是孤房一座,旁边根本没房子。
哭婆摸着小米的头,问她脖子上戴的玉块儿是哪来的。
“这个啊,”小米把玉石摘下来,很喜欢的样子:“这个我中午睡醒了以后,它就在我床头啦!”
是老皮头把这东西给自己闺女送来了。
哭婆笑着给小米戴上玉石,又逗了小米几句,在屋子里放了好多吃的,给小米说我们晚上再来,她戴着那个玉石就不用怕那些坏小孩了。
从小米家出来,哭婆沉着脸,下山以后找到个大爷,问他老皮头家之前是不是有个邻居。
老头点头说之前是有一个男人住在老皮头家隔壁,但是两年前搬走了,以后再也没在村儿里见过他。
“那人你知道去哪儿了么?”我问他。
老头摇头:“这哪能知道呦,这村子本来还和他有点儿关系,现在匡家那小子一死,他就再也没回来的必要了。”
我听他这是话里有话,就问他什么意思。
老头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听说的,你们出去别乱说去,我听说那个匡家的小子,是他娘和前夫生的,那个搬走的男人,才是那小孩儿的生父。”
我愣了下,没想到中间有这么一层关系。
老头儿看我吃惊笑了笑继续道:“匡家那小子现在爹,老匡,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小子不是自己的种呢!”
送走那人以后哭婆问我:“小米说老皮头在的时候她看不见那些小鬼,这是为什么?”
“因为那个铁盒子。”
她点点头:“铁盒子根本就没落到那个男人手上,而是被老皮头拿走了,养小鬼的就是那个姓李的,小米差一点儿就被他养成小鬼了。”
“这么说的话,找人砍树的人肯定也是那个姓李的男人了,可为什么铁盒落到了老皮头手里?”
哭婆阴笑着,在脖子上做了个砍头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