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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这个叫做“花至”的中国人少年来自何处,这是个从天而降一般的转校生。当他被老师拉着引荐给众人的时候,他眼中的神情不是羞怯,而是一种——傲慢。
好吧,他的样子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许多女孩子试着跟他搭上话,发现这人并没想象中那么难以沟通。
当然,花至本人对大家总是把他的名字读作“花痴”是有些不满的。
学年初照例要进行体检,男孩子们脱光了上衣轮番检查,能看各种深浅的肤色和不同粗细的胳膊。花至看样子极少参加此类集体活动,狐疑地从那件黑色毛衣里窜出来。同学们发现他的腰肢格外纤细,柔韧性不是一般的好。
“手心的伤口是怎么回事?”负责检查的医生是个满脸银须,慈眉善目的老大爷。
“天生的。”蛭子实话实话。
“哦。”医生推了推自己厚厚的眼镜,又观察到他身上另一处伤痕,“右胁,我是说右肋骨的伤痕,也是天生的吗?”
蛭子点点头。
“奇了……你知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主耶稣受难时留下的圣痕——凡人身上极少会出现。”老头非常激动,蛭子见他嘴唇颤抖着,好像如果没有别人在场,他就要吻那几道伤疤了。
随后老头又谈到了几个医学术语,这是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圣痕出现的。没想到蛭子能听懂,还是讨论了一会——直到后面挨个儿体检的学生不耐烦了。
这个叫花至的同学愈加神秘了。
蛭子知道人们会这样看他,尽力掩饰自己身上的异处——比如尽量不戴那大口罩,以及把多余的口器伪装成伤痕。因为不耐固体食物,所以他每日午间只把学校供应的牛奶喝掉——面包火腿一类则丢给校内的流浪狗。
终于有一天被人发现了。
“咴,花痴同学……”一个个子高高的女生在他喂狗的时候突然窜出来,蛭子居然没察觉到。
“你每天都这样做吗?”女生把手背过去,问他,“学校的伙食是不怎么样——你更喜欢中国菜?”
“不,只是食量比较小罢了。”蛭子注意到这个女孩的骨架虽然很大,但并不难看,“你没看我很瘦吗?”他打算随便扯个谎圆过去。
“哦,那很不幸。”女孩说,“不过你很有爱心……”她是想恭维蛭子几句的,但对方显然不领情。两个人的对话没有进行下去,女孩尴尬一阵,走了。
蛭子一阵叹息,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他应该会添许多朋友。但他不能暴露太多的信息——尤其是面对不知潜伏在何处的敌人。眼下的人力调度尚未到位,整个圣心学校的安保工作只有蛭子一人负责。
圣心学校,是一所位于山城的国际学校,学生以外侨和驻中外交人员子女为主,本身就有极强的保卫措施。但这显然是无法抵御非人类力量所带来的威胁,有着人类少年外形的蛭子便被打发到这里了。
除了外形的考虑,蛭子本身的能力也极为适合此项工作——他一来便在校园的四十七处角落种下了自己的子体——那种类似石柱的怪物,它们能跟蛭子共享视觉,还能从口中喷射出威力极强的毒针,应付小型魔物是绰绰有余了。
因为即使死伤一个小孩子,都有可能酿成涉外事件,只能让蛭子多辛苦了——将视觉神经的力量分散到四十七处,这是很消耗能量的,蛭子在宿舍内藏下的大量血浆很快就见底儿了——要求物资补充还要批个条子。
这样的后果就是,他上课永远是在睡梦中度过的。
“花痴同学——你来回答下这个问题。”
旁边桌子的同学把蛭子拍醒了,一群人马上开始偷笑——这是课堂上最喜闻乐见的事故之一。蛭子悠悠站起来,擦掉嘴角的口水,同学马上提示他将书翻到某某页。
“额,这段古文的意思……”
“这个问题可以这样解……”
很快人们就发现,极少有能难住这小子的问题——他马上就被老师当例子来举“如果你能像花痴那样对答如流,你也可以趴在桌子睡觉!”
“老师,那意思是说我可以带枕头来上课么?”蛭子居然醒了,举手这样问。
“不可以!”老师瞪了瞪他,考虑到蛭子空手接粉笔的实力,只得把此刻捏在手里的那截握成齑粉。
考试也不成问题,蛭子平时极少写字,笔迹歪歪斜斜的真跟水蛭一样。但他一来跟他的吸血鬼养父学过远超本年龄的知识,二来本身就很聪明。再加上动用他的分身进行“复制”,故而几乎能任意控制自己的分数。
他觉得一个班三十多个学生,自己排名控制在十二位左右,最难引起人的注意。他就这样在圣心中学混了好几个礼拜。
即使勉强杜绝跟人接触,他还是结识了几个能聊天超过三句的朋友。但他没想到,是以女孩子为主——又或者是因为他受女生关注多,男孩们反而不愿接纳他。
“去去吧。”蛭子一手托腮,木讷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一边看了看一旁的杰森和布莱迪等人——“我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呢。”
杰森与布莱迪还有其他几个男生在一帮一伙地讨论他俩遇到的怪蛇。只见杰森口念上帝,对天发誓,胡乱比划着。但并没人相信此番奇遇。
那枚毒针被不知什么人窃走了,而当杰森二人回到始发地时,又看见怪蛇的尸体和那个“林伽”全不见的踪影。这样,杰森他们自己都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发梦了。
“但是,林伽这东西是肯定存在的。因为不止我们年级的人看见了,据说有人还拍了照片!”一个腮帮子红红的胖孩子说。
“还有这等事?!”蛭子心中一惊,可能是当时自己睡着了,没来得及反应。务必要销毁这张照片,他忙把耳朵支楞起来,听听有没有后文。
那胖孩子看起来是个大嘴巴,眼下孩子们都在他身边,围了一个圈。
“还有人传说,这些林伽,是一个长胡子长指甲的中国人种下的,能吸收小孩子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精气,对,精气!”胖孩子继续说着,口沫乱飞。
“像‘傅满洲’那样的中国人?”孩子中有人说。
“喂喂,这里好歹是中国领土吧……”人声中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的声音。
没人想到,平时沉默不发一言的怪人花至居然会突然同大家讲话,人群中产生一阵莫名的兴奋。
大家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蛭子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本校的中国人不多,但围墙外面全是哦。你们这样说中国人坏话,不会担心吗?”他已经降低了话中威胁的成分。
但这番话还真吓到了不少人,之前提“傅满洲”的学生立刻向他道歉:“我说的是虚构人物,没有别的意思……”
蛭子在刚才激动之下冒头耍狠,一清醒又打算悄悄回到座位上,但有人叫住了他。
“花痴同学,你对林伽这东西怎么看?”问话的是杰森。
“哦,我猜是一种罕见的蕈类吧。”蛭子脑子里飞快地编出了一套解释,“你们都知道欧洲有一种曼陀罗草吧,那东西就长得跟小孩子一样。但其实是植物……”
“中国也有这样的东西吗?”有人问他。
“有的,首乌和其他一些块茎植物,都有发育成人形的记载。”蛭子谈论这几种植物,都是用它们拉丁语二名法的名字——但学生们显然听不懂。
“你好厉害——”不止一个人喊了出来。
“一般般。”蛭子摆摆手说,不过这种被人叹服的快感真的很受用。
“花,如果我们去后山的林子里探险,你愿意参加吗?”杰森问他。
蛭子知道他和他的几个死党都沉迷于侦探冒险小说,这种胡闹显然会增加他的困难,必须之前把他们给阻击掉。
“并不。”蛭子斩钉截铁地说,“老师规定不许擅自去那里吧……”但这话一出,他就后悔了。十几岁的少年,正是反权威的时候,别说老师,美国总统都压不住他们。
“你真是个乖学生。”大家一阵笑,教室上空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是啊,你看我这样子,体弱多病的的,肯定不能跟你们去的。”蛭子说。
“难…难道是肺结核?”有人嘟囔了这么一句。
这可是致死率最高的病之一,几个胆小的同学马上远离了几步。蛭子一阵苦笑:“我们不都是经过体检了么……我只是单纯不好动罢了。”
“可是你好像对神秘知识了解很多啊……”杰森再度恳求他,“我们只是去看看,又不会真遇到什么危险。”
望着几人恳切的眼神,蛭子并没怎么心软。他本来想讹诈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难而退,但跟小孩子搞“利益交换”这种事,多少不好意思。
“答应你们也可以,但队伍要让我指挥。这是我提出的唯一要求。”蛭子说,“否则免谈。”
杰森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众口一声:“好。”
“我说的‘指挥’,是像军队一样完全服从,能做到吗?”蛭子又强调了一下。
在座的少年中有不少来自军人家庭,自然知道这话的意义。但最后还是同意了,蛭子兀自叹了口气。待到下课后,蛭子草草收拾了书包要走,一个跟他稔熟的女生问:“去看你弟弟?”
蛭子眉毛一挑:“你觉得他是我弟弟?”
这个女生曾经几次注意到蛭子跟小学部的一个孩子亲热的交谈,所以判定那人是他兄弟。
“不然也是别的亲人,不过那孩子长着白头发……他也是中国人吗?”女生问。
“哦,他啊,比我还惨一点。”蛭子信口说,“他从小就有白化病了,总也治不好。算起来,他是我的堂兄弟吧。”因为英语中亲属词汇极度匮乏,所以对方也摸不透那小孩是蛭子什么亲戚。
“你弟弟长得很漂亮!”女生说着眼中仿佛冒出星星亮光来,“虽然我觉得你也好看,但……”
蛭子对别人这样品头论足并不怎么在意,只说:“那应该是因为他妈妈是个美人吧。”
“我猜你一定很爱弟弟。”女生说。
“何以见得?”这个猜测倒让蛭子吃惊不小。
“你每次都送口香糖给那孩子……”
蛭子心想:“这女孩子可够厉害的,自己每次接头都让她撞见了,这姑娘铁定长期跟踪过他!”但是自己脸上并不能显露出任何情绪,只问:“利姬亚,你家里是……从事情报工作的么?”
这个身穿红衣的黑发少女神秘一笑:“算是……但基本是一个自由的情报机构。我从小就知道怎么避开任何人的监视,毫无声息地追踪旁人的行动。”
不成想这个圣心中学还真是卧虎藏龙,蛭子对于特务活动是个门外汉,而且似乎过于轻视人类了。才会着了这叫利姬亚的少女的道儿。
“那为什么向我透露你的身份呢?”蛭子很是好奇。
“我猜,你也肩负着什么使命吧,不过我对这些并不在乎。”利姬亚说,“我对你本人更感兴趣。”
蛭子眉头一皱,说:“哪种感兴趣?”
“还不清楚。”利姬亚莞尔道,“因为你可爱,又神秘。我只有在更了解你这个人之后才能搞清楚自己会对你产生哪一种依恋——是作为挚友还是恋人。”
这少女虽然不过十四岁,说话却既直接又有趣,蛭子都不禁对他有些好感了。他点点头,说:“很好,我潜伏在这中学里确实有些小事要办——当然我不方便告诉你。因为,这是很危险的,甚至可能危及你的生命。”
“我知道,最近能嗅到危险的气味——这是我的直觉。”利姬亚说,“我俩达成一个口头约定,我不妨碍你的工作——不闻不问,但是在你允许的情况下,我能黏着你,可不可以?”她的绛唇微微上翘,美目轻启,这是一种教人十分愉悦的表情,蛭子认为这也是经过训练的。
但他毕竟是个感官远超人类的妖怪,能探知到对方确实毫无恶意——而且在持续释放出一种对异性示好的费洛蒙——当然这时还没有“费洛蒙”这个词。
所以他很痛快地答应了。
“所以那孩子其实也是情报人员?”利姬亚笑着问,“不过你们之间传递情报的法子太老套了,这样很容易被人盯上的。”说着,就对蛭子进行了一对一的谍报训练。不知不觉竟过了一个小时。
蛭子连忙说:“利姬亚,我这回得一个人去见我弟弟了。下次有机会,再找你玩吧……”
“去吧。”利姬亚四指并拢,朝他一扫,道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