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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培哭得涕泪横流,那鼻涕眼泪口水糊得满脸的络腮胡子到处都是,夏候晴生平第一次发现长相如此威武的男子哭得可以像个孩子一样,他紧紧的拉着夏候晴的手,扯着哭得失声的嗓子问:“神女,你救救她!我求你救救她!你是神女,你一定能救的,我求求你了!我给您磕头了——”
耶律培头磕在石板上撞得“呯呯”直响,额头很快磕得血肉模糊,血流得满脸都是,夏候晴伸手去拉他,发现这根本就是徒劳,耶律培的力气太大了,她根本就拦不住!
她咬咬牙,“你别再磕了,磕晕了我还得治一个,我再试试看她还能不能治。”
耶律培赶紧再给夏候晴磕了几个,然后跪爬过来趴在床边,眼巴巴的看着她,夏候晴不忍心的撇开眼没再看他。
床上的任我行只剩下半个人,右手连着肩膀被人一刀削了去,隐隐的能看得到里面的内脏,双腿已经完全粉碎,形状怪异的瘫软在床上,虽然血已止住,但她的脸色死灰,除了仅剩的一口气,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夏候晴装上眼睛,努力的将自己的意识汇聚起来,一股凉凉的气慢慢的在身体中流动,手掌轻按上任我行微微跳动的左胸口,她残破的身体就如漩涡般,把夏候晴体内生出的那股气贪婪的吸了进去,夏候晴的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渐渐的冒出细密的冷汗,任我行的身体如同一个黑暗的无底洞,不管她放多少生机进去,都如泥牛沉海般没半点痕迹。
耶律哲在一旁用帕子给她擦汗,担忧的问:“你脸色很差,这样下去能扛得住吗?”
夏候晴这时的嘴唇都变得青白,抬起眼皮看了他一下,“我没事。”
突然,耶律培惊喜的大叫一声,“阿行,你醒了!”
众人齐齐围了上去,面色不定的看着脸色稍微好转的任我行,任我行那双失了五分神彩的大眼晴扫一圈在场的人,轻笑一声,“人倒挺齐,不打仗了?”
耶律培抓着她的左手放在嘴边,泣不成声,“阿行,阿行——”
任我行厌恶的皱皱眉,刚想说什么,突然,门“呯”的一声被撞开,任我行的大哥任天邦身穿铠甲满身是血跌跌撞撞的撞了进来,“阿行!我听他们说——”
任天邦的声音在看到任我行的惨状时嘎然而止,他的脚软了一下,连滚带爬的冲到任我行的床前,想抱她又无从下手,脸色青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猛的一扯起趴在床边的耶律培,“呯”一声摔到石墙上,抓着耶律墙的衣襟咬牙切齿的道:“你怎么保护的她?你怎么保护的她!你说啊!你给我说啊!”
耶律培哭得声嘶力竭,“大哥对不起,对不起——阿行她是为了帮我挡那一锤——真的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她——”
任天邦恨得五官都扭成一团,他的身形跟耶律培一般高,愤恨之中居然把壮硕的耶律培举得离地半寸,他的牙齿都恨得快要咬碎,“耶律培,你还真他娘的不是东西!我恨不得能生撕了你喂狗,若不是你贵为王子,你早被我任家大族灭得灰都不剩!”
任天邦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不成人形的任我行,目眶欲裂的双眼涌满泪水,“你知道阿行为你受了多少苦吗?你知道吗?!”
他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猛的把耶律培扔到地上,骑上去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你新婚期间过得风流快活,你可知道阿行为了找你被我父亲锁住手脚两个月!皮鞭都打碎了三条!”
“呯”的又一拳!
“你可知道,你背信弃义始乱终弃,自以为躲到芜洲就能得到心里的救赎,而阿行生孩子时难产,她为了救你俩的孩子,用刀生生的把自己的肚子剖开把孩子拿出来,若不是她命大,你还能看得到她吗?!你可知道她为了你有多苦,有多痛!”
“呯!”又响亮无比的一拳!
耶律培则是完全傻掉了,盯着任天邦愣愣的说:“孩子?我和阿行的孩子?”
“对!你俩的孩子!”任天邦从牙缝迸出这句话,举高拳头,又要一拳砸下去。
“大哥,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床上的任我行突然用微弱的声音开口制止。
“到这个时候你还心痛他!这种人渣你就让我打死他,打死我赔命!”
“就怕到时大哥一个人的命都不够,要搭上一族人的性命!”任我行语气虽虚弱但显得无比的坚定。
任天邦恨恨的把拳头放下,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耶律培,气鼓鼓的背过身去。
耶律培一得到自由,马上手脚并用的爬到任我行的床边,傻傻的问:“孩子?阿行你生下了我俩的孩子?”
任我行的眼晴闭了一下,又疲惫的睁开,平静的说:“不是你的孩子,也不是我俩的孩子,她只是我的孩子,她叫任意笑,你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她,她两岁了,长得很可爱,海蓝色的大眼睛,喜欢笑,我不在的时候,你多去看看她,她若知道她还有一个父亲的话,会很高兴的。”
耶律培又哭又笑,抱着她的手放在嘴边,“阿行,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有孩子了,阿行,我有孩子了,原来我早就有我俩的孩子了——”
任我行的头微微的抬了一下,直接无视他,轻声唤道:“大王子妃。”
大王子妃商可云脸色有些阴沉又有些古怪的缓步靠了过来,任我行看着她说,“先谢谢你今天从东越军中将我抢出来,要不然,我可能连块肉沫都找不到。”
商可云捏着软鞭,表情僵硬的说:“你不用谢我,我只是为了我的夫君着想,你救了他,我自然不能放任你被敌军的万马踩于蹄下,你的恩,我自要为他报。”
谁也没想到表面娇滴滴的商可云居然会武,而且功夫还属一流,能在千军万马中凭一条软鞭抢回身负重伤的任我行;大家更没想到,这尊贵的大王子妃居然会乔装扮成一个不起眼的小兵跟在大王子的身边一路跟了过来,在关键时刻出手救了大王子和任我行。
任我行轻笑了一下,“你别摆那种脸色,我也不喜欢看到你,只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想跟你说清楚一些事情。”
商可云略带几分尴尬,“请说。”
“两年前,我违抗军命擅自在你们婚前找过他,他一直对我避而不见。后来,我偷潜入王宫,打算着,若他同意,我们就一起私奔,若他不同意,我就打晕他扛他走。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没把他唤出来,倒把我自己的父亲唤过来了,被锁了两个月,锁链都被我挣断了好几条,我一直望着他能来找我,只是——”
夏候晴苍白的笑笑,“所以,在你们大婚之后,我对他的情义已经荡然无存,生下孩子,并不是想跟你抢什么,我只是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而已,生孩子时太伤,所以就算我今日不死,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孩子,所以,笑笑只是我的孩子,是任家的孩子,跟耶律王族无关,你别担心她会跟你日后的孩子抢爵位,这事我已专门和我王说清楚过,他也同意了,所以,耶律王族的长孙还是你日后的孩子,你不要对付我的笑笑,否则就算我任家奈何不了你,我也会不投胎不转世的找你算账的。”任我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开始有些喘不过气来,夏候晴又一运气,一股绿色的气流窜入任我行的胸口中,任我行急促的喘息这才慢慢的平复下来。
她用力挣开耶律培的手,反手握住夏候晴,微笑着说,“神女,您帮我把脖子上的链子拿下来。”
夏候晴沉默地把链子放到她的左手里。
任我行握着链子吊坠放在唇前亲了一下,“这吊坠自从神女您拿走再还回来后,我就觉得它变得不一般,自知它应该是神物,神的东西,应该要还给神女您,多谢你这一路的照顾,我这一生,能投缘的人很少,投缘的同性更是没有,神女您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可以身心交付的人,如果这场仗中我能活下来,我的余生一定追随你左右,可惜——”
任我行虚弱的笑了笑,把链子放到夏候晴手中,“我知道,我活不了了,我也不想活下去了,活着真的挺累,而且笑笑自从一岁后整天问我她怎么来的,我挺怕面对她,这样也好,死了就不用面对了,自然有人帮我收拾这烂摊子——”
她又扫了一圈泣不成声的人群,洒脱的笑笑说:“人生自古谁无死呢?我只是早走了一步,别那么伤心,我在前面等你们几十年。”
夏候晴把链子放到入自己的衣襟中,摸着那条离心脏最近的链子,看着任我行渐渐涣散的眼睛说:“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呢?”
任我行想了一下,“我最讨厌听那些什么经什么咒的,听了头疼,你给我念一段祝福的话吧,让我走得也安乐一点。”
夏候晴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用轻柔的声音缓缓的念:“愿你前往的路上,花开遍地,愿你的旅途,乐声相伴;愿你的来生,没有伤痛;若你为人,幸福美满,和乐安康;若你为树,枝繁叶茂,彩蝶翩飞……”
掌心里的大手已经冰冷僵硬,夏候晴依旧用掌心捂着如若无觉般依旧轻轻吟诵:“……只愿你曾被这世界温柔相待,来时无忧,去时无怨,万丈深渊,亦有花香……”
良久,房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嚎哭——
“阿行——”
“阿行啊——啊啊啊!!!”
“阿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