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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九江府到济南府,最便捷的方式当然是走水路:先顺着长江东下到扬州,然后在扬州沿着京杭大运河北上,到达济宁府后走陆路进入济南府。
李云天这次回乡可谓是声势浩大,加上丫环、家仆等人,呼呼啦啦一大帮子,由于人数太多因此陈伯昭特意找了一条大船。
此时正值仲冬,漕运的淡季,河道上来往的船只稀少,两岸景色一片萧瑟,没有了夏天时的喧闹。
到达扬州时,郑婉柔的大哥郑伯鑫早早地就在码头上等着了,众人已经坐了好几天的船,正好在扬州城里歇歇脚。
郑家在扬州城里有一栋占地广阔的宅院,郑贵经过二十多年的打拼,在扬州也是一个有名的药材商人,拥有了不小的家业。
郑贵回了白水镇后,郑家在扬州的事务就由郑伯鑫作主,如今李云天来了他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同时也是与自己的这个妹夫联络感情。
作为大明最富庶的地方,虽然现在是冬季,但扬州城的街上依旧人潮如织,熙熙攘攘,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说起来,除了绿萼外,周雨婷和陈凝凝都对扬州城不陌生。
永乐帝迁都北平前,金陵一直是大明的帝都,周雨婷曾经多次来扬州城游玩,而陈凝凝则在扬州城学了三年的琴艺,自然对扬州城也非常熟悉。
这次回石门县自然要给家族中的亲属带礼物,而扬州是绝佳的购买礼品的场所,所以不仅周雨婷、陈凝凝和郑婉柔,连绿萼也咬牙拿出私房钱进行采购。
绿萼出身普通,一直在李云天身边,哪里有什么闲钱,李云天本想暗中接济她,不过陈凝凝和郑婉柔私下里借给了她不少钱,使得她不至于囊中羞涩。
这天上午,李云天慢条斯理地与郑伯鑫在书房里对弈,他可没有兴致陪着周雨婷她们逛街购物,他实在不明白街上的那些店铺有什么好逛的,竟然使得女人们流连忘返,乐此不疲。
他们已经在扬州城待了三四天,按照计划明天就准备启程离开,路上顺利的话七八天后就会达到京杭大运河河畔的济宁府。
“大少爷、姑爷,不好了,小姐她们被差役抓走了。”就在李云天准备一鼓作气击败郑伯鑫的时候,一名郑家的家仆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李云天闻言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手里准备落下的棋子停在了半空中,扭头看向了那名家仆。
“怎么回事?”郑伯鑫一脸惊讶地问道。
“有人在金铺调戏小姐等人,周小姐把他们给打了,不成想那些人喊来了差役,把小姐她们都给抓了。”家仆喘了一口气,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说道。
“快,备轿,去府衙!”郑伯鑫来不及多想,起身吩咐一旁的下人。
“大少爷,不是府衙的人抓的小姐她们,是盐道衙门的人抓的。”报信的家仆闻言,连忙说道。
“盐道?”李云天感到颇为意外,盐道的差役只负责盐务上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介入地方上的事务了。
“小姐她们与盐务有何关系?”郑伯鑫也怔在了那里,盐道的人手伸得也太长了吧。
“他们接到举报,说小姐等人是盐枭的家眷,故而带去盐道衙门审问。”家仆一脸焦急地望着郑伯鑫,“大少爷,你赶紧想想办法吧,那些盐道的人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李云天这下明白了过来,看来那些调戏了周雨婷等人的家伙是盐商,与盐道关系密切,故而让盐道的人给他们出头。
盐道的运作独立于地方官府,隶属于户部,与地方官府两不相干,即使郑伯鑫找了府衙的关系,可盐道的人要是不给面子也就不给了。
“周小姐没有表明身份?”不过,令李云天感到好奇的是周雨婷竟然这么乖乖地让盐道的人带走,心中顿时倍感诧异,忍不住问道。
那名家仆闻言摇了摇头,他们其实已经表明了是郑家的人,有着正当的生意,不可能与盐枭有关,可是那些盐道衙门的差役根本就不理会。
至于郑婉柔等人是李云天的妾室,属于官眷,既然周雨婷没有挑明,那么自然也无人敢向外透露。
李云天见状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看来周雨婷这段时间没有在他身边白待,脑子开窍了,知道什么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盐道的那帮家伙越是刁难她,那么后果就越惨。
“妹夫,我们应该怎么办?”郑伯鑫正在着急上火,他可知道盐道的人向来蛮横,见李云天竟然笑了,狐疑地问道。
“报官!”李云天双目闪过一闪,沉声说道,“咱们不好出面向盐道衙门要人,那么就只有麻烦府衙的人了。”
郑伯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明白李云天的意思,可是不清楚李云天为什么要这样做,只要把周雨婷的身份告诉盐道的那些人,那些人肯定会恭敬地把人送出来。
李云天当然知道这一点,只不过如此一来周雨婷心中的闷气就没办法发泄出去,岂不是白白地去了一趟盐道衙门。
“干什么的?”来到扬州府府衙,李云天走向竖在门外的上告鼓时,守在鼓边的一名衙役迎了上去,面无表情地问道。
虽说击鼓后府衙必须升堂问案,但是要想击鼓可不容易,府衙的鼓前通常都守着衙役,只有重大案子或者县衙处理不了的案子才能击鼓,否则那些鸡毛蒜皮的案子也来击鼓的话,府衙岂不是要被烦死。
而且,那些衙役也可以从中刁难事主,趁机捞取些油水。
“本官乃江西九江府湖口县知县,有案要报。”李云天望了一眼那名衙役,面无表情说道。
“原来是湖口县的知县大人,大人不必击鼓,请随小的去推官署。”听闻李云天的话,一名立在府衙门口与人聊天的中年衙役立刻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向李云天和跟在李云天身后的郑伯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云天只是一个外地的知县,跟扬州府八杆子也打不着,那名中年衙役完全没有必要对李云天如此客气。
不过,那名中年衙役在府衙干了十来年,世故老道,见李云天如此年轻就能坐上知县的宝座,那么不是进士就是贡生,背景肯定深厚,而且以后仕途无限,保不准以后能到扬州这种繁华之地来任职。
对李云天这种有着远大前程的年轻官员来说,如果他能顺势巴结一下,指不定以后能落一个什么好处。
推官署即理刑庭,在知府大堂东侧,通常设推官一名,有时候也会设两名,掌勘问刑狱,协助知府掌理刑法与典章制度。
扬州府因为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领三州七县,故而设有两名推官,一名在扬州府坐堂,另外一名巡视扬州府所辖各州县,轮换执行。
今天当值的推官名姓高,名四海,四十多岁,大腹便便,一脸的富态,正坐在推官署后堂里悠闲地喝着茶,得知李云天有事要报官后觉得非常奇怪,起身到前堂相迎。
除了顺天府和应天府的推官是从六品外,其他府衙的推官都是正七品,与知县的品级相同,作为同级的同僚,而且又是正七品官里职务最高的知县,按照官场的礼仪高四海自然要去迎一下。
推官署的另外一名推官,也就是与郑家来往密切的王推官巡察下面的州县去了,否则的话郑伯鑫直接去找王推官,用不了如此麻烦。
见到李云天后高四海不由得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位湖口县知县竟然会如此得年轻,像那名中年衙役一样立刻知道李云天不是进士就是贡生。
如果是举人的话,年纪肯定要在三十岁以后了,哪个举人年纪轻轻的放着进士不考而去当知县的?简直就是自毁前程!
进士能成为部堂大员和封疆大吏等高官显贵,而举人通常只能担任中低级官员,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故而,高四海对李云天的态度比较客气,由于郑伯鑫和王推官的关系,他也认识郑伯鑫,知道李云天是郑家的姑爷后,不由得感慨郑家攀上了一门好亲事。
经过一番寒暄,高四海将李云天请进了推官署的后堂,当然了,平民百姓是没有资格进入后堂的。
在后堂落座后,李云天道明了来意,表示接到家仆的禀告,说有人在金铺骚扰他的妾室和未婚妻,故而请高四海前去派人查看。
高四海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扬州府内权贵子弟甚多,而李云天的妾室和未婚妻想必年轻貌美,那么被调戏也就顺理成章了,这种事情在扬州城内屡见不鲜。
只不过高四海有些不明白,遇到这种事情的话李云天自己出面就能解决,只要表明了身份,想必那些权贵子弟也不会去为难一个正七品知县的家眷。
既然李云天来报官了,那么高四海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于是派出了府衙捕班的张班头前去那家金铺探查,居中调停,免得闹出大事来。
“大人,周小姐她们被盐道衙门的人带走了,说是涉嫌与盐枭有染!”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工夫,高四海正在和李云天、郑伯鑫在那里品茶闲聊的时候,张班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向他拱了一下手,沉声说道。
“什么?”端着茶杯的高四海怔在了那里,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他没有想到盐道衙门的人会介入此事,而且还抓了周雨婷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