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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不紧不慢地往前开,沈黛歪着脑袋,眼睛看着窗外,上车后一直都是这个姿势。
徐行坐在旁边,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垂眸,一会儿转向另一侧。
这样安静的呆宝,徐行感到陌生。他的女朋友,一直都是开心活泼的,她会抱着他胳膊朝他撒娇,她会做小物件给他,她会每晚发飞吻表情给他,生气了就瞪他或是嘟嘟嘴,但他很少惹她生气,她那么好,他努力做到尽善尽美,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徐行知道,他的要求很过分,但徐行舍不得沈黛,而这是他想到的唯一能挽留她的办法。
看来他做不到自信大度,她也做不到为了他放弃心仪的工作。
谁都没错,只是不合适,其实早在初遇那天他就该明白,她太美,他没有优秀到配得上她。
前面再转个弯就是酒店了。
徐行艰难开口,让司机停车。
沈黛眼睫颤了颤,上车后第一次扭头看他。
“晚上早点睡,我先走了。”座椅上好像有什么拉着他,徐行强迫自己朝她笑了下。
他声音温柔平和,像以前他每晚送她回家,沈黛动了动嘴唇,眼泪先落了下来。
徐行看不下去了,怕再多看一眼他会动摇。反悔了,或许短时间又可以与她热恋,但徐行清楚,只要沈黛继续留在东影,他永远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回去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拍拍她肩膀,徐行推开车门,腿迈了出去才告诉司机将沈黛送到酒店门口,然后迅速下车,关上车门。沈黛捂着嘴回望,看到徐行背对她站在原地,出租车由慢而快开走,徐行一直都没动,孤寂苍凉。
“吵架了啊?”小姑娘哭得伤心极了,司机看着都替她心疼,放慢速度,以过来人的口吻劝道:“我看你们两个挺登对啊,瞧你哭成这样,肯定还喜欢他是不是?哎,小事的话彼此体谅一下,早点说清楚,中秋节嘛,冷战多不好。”
沈黛低头哭,很想告诉他,他们这不是冷战。
徐行对她特别好特别好,但今晚她哭得这么凶,他都没有劝她,所以他是真的下了决心让她选择,要么选他要么分手,没有第三条路。
车停了,沈黛吸吸鼻子,用掉了最后一张纸巾。
她取出墨镜戴上,同司机说谢谢,下了车。
快十点了,乔雨肯定回来了,沈黛不想让乔雨看到她哭,憋着泪去了一楼的卫生间。酒店卫生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气里漂浮着熏香的味道,沈黛推开一扇门,坐在马桶上无声哭了起来。
四段恋爱,与陆迟分手时她哭了,因为暗恋的久,因为陆迟没有惹她生气,他只是不喜欢她。与盛嘉和、严恪分手,是因为她及时发现了彼此不合适,恰好发现的方式都是他们惹她生气了,所以她没有哭,失落一阵就好了。
徐行跟他们都不一样。
徐行对她最好了,他温柔体贴事事关心她,他不会因为工作需要必须与女同事亲密接触,他也没有会跑过来骂她心机婊妄想嫁入豪门的妹妹。沈黛心里的徐行,没有缺点,而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最适合她的人时,徐行劝她离开东影,离开她大学期间就憧憬的影视公司。
果然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吗?
包包突然震动,沈黛一怔,抱着一丝期望飞快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着“隔壁”。
沈黛苦笑,早知道会被徐行撞见,她宁可老妈误会她与陆迟不合也不会坐他的车。
陆迟是她与徐行分手的导火.索,但陆迟并没有错。
只是沈黛现在不想跟他说话。
她结束通话,想要给陆迟发短信说现在不方便接听,才打了一个字,电话又来了,沈黛拽了纸巾抹把眼泪,依然挂断,继续编写短信,电话又来了。
沈黛无奈,咳了咳,接听,“喂?”
“我刚从卫生间出来,看到你进去了,好像有女人哭,不会是你吧?”陆迟扫了眼那边的卫生间,站在大厅角落问她。他远远跟了他们一路,听不到声音,只看到沈黛一张一张地掏纸巾抹眼泪,徐行也没怎么劝。陆迟憋了一肚子火,又有一种隐隐的兴奋,迫不及待想知道她为何哭。
“我好端端的哭什么。”这也能被他撞见,沈黛不敢哭了,压低声音道:“可能是隔壁吧,不说了,我挂了。”
陆迟看看手机,装进口袋,坐到了大厅里摆着的沙发上。
沈黛怕他在外面等着,擦擦鼻子,出去洗把脸,重新戴上墨镜。走进大厅,偷偷寻找陆迟的身影,扫了一圈没看见,沈黛没再细找,朝电梯那边走去。这边两座电梯,都在上面,沈黛按了二层,抱胸等着,心思又飞去了徐行那里,没留意有人靠近。
“这么晚还一个人出去?”陆迟插着口袋停在她左边,对着电梯问。
屋漏偏逢连夜雨。
沈黛在心里叹口气,绞尽脑汁想到个借口,“我饿了,去外面吃夜宵。陆总这么晚还有应酬?”
“睡不着,开车出去兜兜风。”陆迟不学她,好歹说了一半实话。
沈黛哪有心情管他是真是假,电梯停了,里面走出来两个外国人,沈黛往旁边让了让,陆迟先她一步进去,伸手挡着电梯门板。沈黛低声说谢谢,进了电梯,故意站在了离他最远的位置。
陆迟按下顶层按钮,电梯关了。
“大晚上的戴什么墨镜?”陆迟走到她旁边,低头看她。
沈黛:“……酷啊。”
陆迟笑出声,然后在沈黛震惊抬头时,倏地抬起手臂,沈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睛就直接对上了陆迟深邃的眼眸。他探究地盯着她哭肿的桃花眼,皱眉问:“被人欺负了?”
沈黛不想回答,抢墨镜。
陆迟背过手,不给她,咄咄逼人:“谁欺负你了?”
电梯忽然停了,沈黛不要墨镜了,抬脚就要出去,被陆迟一把拽住手腕,抢先关了电梯。
沈黛猛地扭头,用一种“他有病”的眼神瞪着他。
“我答应伯母要照顾你,你不告诉我谁欺负你了,今晚都别想走出这部电梯。”陆迟扣着她手腕,平静而霸道。
沈黛突然觉得好笑,该关心她的不关心,不该关心的反而坚持要替她做主。
不就是分手吗?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分手了,行了吧?”沈黛甩开他胳膊,转向电梯壁板,眼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好在不多,沈黛飞快抹把眼睛,刚要收手,旁边伸过来男人手臂,拇指食指捏着她的墨镜。
沈黛抿唇,接过墨镜戴好。
“怎么,突然分手了?”陆迟心情有点复杂。高兴肯定高兴,但他也生气,沈黛哭成这样,一定是徐行先提出来的,沈黛这么好,徐行凭什么伤害她?就算分手,也该沈黛不要他。
“我不想说。”沈黛倔强地盯着左边的壁板。
好吧,朝他撒气了。
陆迟不敢再招惹心情不好的小姑娘。电梯到了顶层,他没出去,她也没问,只按了二楼。电梯重新下降,眼看快停了,陆迟叹口气,轻声哄她:“明天还要上班,回房早点睡,分就分,他不珍惜你,是他眼瞎。”
沈黛向来吃软不吃硬,陆迟好意安慰她,她点点头,“知道了,谢谢陆总,你也早点休息。”
电梯门打开,她毫不留恋地跨了出去。
陆迟盯着她背影,直到电梯门再度关上。
~
夜深人静,乔雨累了半天早睡沉了,沈黛睡不着,拿起静音的手机,凌晨一点半。
没有短信。
体贴的时候体贴,绝情的时候还真够绝情。
沈黛不想再等了,背对乔雨躺着,给徐行发短信:真的要这样?
她撒谎在先,她害徐行两次跑来送惊喜却都失望而归,沈黛对徐行有愧,她想挽回一次。
徐行也没睡,看到短信,迟疑许久,回她:嗯。
晚上哭得够多了,或许是眼泪已经流光了,或许是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看着那简简单单的一个嗯,沈黛没再哭,只是胸口堵得慌。她躺下去,闭着眼睛平缓心情,然后改成靠着床头,给徐行发了一条不长不短的短信:
对不起,害你来回奔波了两次,挺辛苦的。徐行,谢谢你,这半年我过得很开心,你是好人,是我不够坦诚,也不够体谅你。明天剧组忙,抱歉我不能去送你了,祝你一路顺风,也祝你早点找到一个比我更喜欢你的女朋友,晚安。
手机那一头,徐行仰面躺着,听到手机震动,几乎立刻拿起了手机。
看完短信,徐行忽然难以呼吸。
在飞机上专心致志画图的她,商场里匆匆忙忙跑过来的她,羞答答答应跟他交往的她,第一次被他握住手的她,第一次主动挽他手臂的她……全都是她。
真的分手了,为什么前一刻还有各种理由劝自己不合适分开也好,短痛好过长痛,现在却恨不得时间倒退,恨不得今晚他没说过那些话?
徐行想给她打电话,想反悔,手机拿起好几次,到底没有打。
这不是过家家,可以不停地反悔。
沈黛发完短信就关机了,拉起被子睡觉,躺了半天,还是睡不着,她又抓过手机,开机,盯着屏幕,看着时间慢慢地跳过去十分钟,沈黛自嘲地笑。她登录微博小号,开始删微博,像以前分手的每一次。
在一起第一天发了与他相关的第一条微博,到现在三个多月了,一百来天,删除这些痕迹却只用了短短几分钟。都删了,微博上再没有徐行的痕迹,沈黛打开关注列表,盯着徐行的车挂头像看了几十秒,默默删除。
这个小号是大学后建的,之前保密做的不错,盛嘉和、严恪都不知道,徐行发现也是一次意外。
删了,沈黛发了条新微薄:分手快乐,明删。
夜猫子还是很多的,陆续有人评论,沈黛无聊一一翻看,看到某一条,意外地顿住。
狗咬吕洞宾99:早点睡,[鲜花]。
沈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脑残黑竟然还会发便便以外的图?
哦,她分手了,是不好的事,他当然幸灾乐祸,前面的“早点睡”,是反讽吧?
拜这个脑残黑的小插曲所赐,沈黛被分手占据的抑郁心情有所缓解,躺了会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