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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叶卡捷琳娜
我们吃完饭刚出小排挡的门,孟大妈领着老李走过来,指着林子文道:“就是就是他。”
林子文茫然道:“怎么了?”
老李一把抓住林子文的手使劲摇着道:“感谢啊!”
孟大妈在一边道:“林大夫,你开的药真灵,老李头家老二喝完一下午就见效了。”
林子文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很普通的偏方。”
老李拉着他的手不放,殷切道:“林大夫啊,我最近老失眠,你看能给开点什么药不?”
林子文道:“多吃点养气的,平时别老操心……”
这时一帮老头老太太围过来,东一句西一句道:“林大夫,我牙疼好长时间了,您有时间给瞅瞅?”“林大夫,我儿媳妇生完孩子不下奶,该吃点什么啊?”“林大夫,鸡眼能治吗?”……
林子文抓狂道:“我真不是大夫。”
我在一边幸灾乐祸道:“大家别急,一个一个来,林大夫已经决定在咱们王府大街住下了,大家有事可以随时找他。”
众人欢欣鼓舞道:“这下好了,以后咱街也有医生了。”说着簇拥着林子文远远地去了,林子文愕然回头,朝我投来幽怨的一瞥……
我嘿嘿笑道:“该!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众人都汗了一个,王水生悠悠道:“阿忆作为你们的老大,行事果然很成熟……”
晚上我一个人穿上张泰伟给我拿来的西服,戴上墨镜,把无线电耳麦挂在脖子里,手拿着一根香蕉对着镜子摆出各种造型,一边还哼哼着007里的配乐。
小慧笑道:“国家找你去是当保镖不是当间谍。”
阿破在我混身上下摸着道:“枪呢?没给配枪?”
我打开他快要摸到不该摸地方的手,说:“无双他姐夫说我用不着。”
小慧道:“我看也用不着,保镖应该是世界上用枪最少的职业。”
我问:“怎么说?”
小慧道:“保镖这个职业,总结起来其实就为了干一个活,那就是挡子弹,拔出枪到处乱射那是蹩脚电影里才会有的场景。因为就几率来讲,杀手第一枪就命中目标其实不大或者说不足以致命,而保镖要做的就是不给杀手命中第二枪的机会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目标,林肯、肯尼迪、拉宾都是被连开几枪才丧命的,当然,最优秀的保镖更善于观察环境和依靠直觉,能在杀手行动前做出措施。他们到底在无形中消弭了多少刺杀事件那就谁也无法得知了。总之保镖就是一个以牺牲自己保全别人的职业。”
我郁闷道:“书上不是这么写的呀。”
无双道:“书上那么写谁还当保镖?”
阿破道:“也可能书上就是那么写的,无双他姐夫给你删了。”
无双哼了一声道:“张泰伟不是那样的人,再说阿忆干这个事情又不会出危险。”
阿破道:“看看,现在就帮着他们家人说话了,老大,明天带我一起去吧。”
我笑道:“要是平时你不说也得带着你,可是现在你屁股后面跟了那么位瘟神,我还怕殃及池鱼呢。”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例那样买回早点来,喊他们起床,刚吃完电话就响了,一看正是张泰伟给我留的军方的联系电话,我穿起西装,戴上墨镜,酷酷地冲他们一挥手:“走了,你们的老大给人挡子弹去了。”
无双道:“你走几天啊?”
我头也不回道:“多则5天少则3日。”
王水生道:“你走了我能睡你的床吗?”
我回头:“绝对不行!”
小慧笑道:“一切多加小心,有事就打电话招呼我们。”
我再次酷酷地打个响指,一回头,差点撞门上……
下了楼,来接我的是张泰伟手下的高个子,我坐他旁边的副驾驶上,他冲我笑了笑道:“正式感谢一下你救了我们队长的事,上次实在是不方便说。”
我哼哼道:“我记得你还说鸡膀子拆下来有安不在老鹰身上。”
高个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边开车边冲我伸出手来:“他们都叫我老高。”
我跟他握了一下道:“叫我阿忆就行——你还是好好开车吧。”
我们的车一路赶往机场,快到的时候老高车里的报话器接连响起来,不断有人跟他或跟别人汇报附近情况,老高接完一个汇报跟我说:“都是便衣。”
离机场还有老远一段距离的时候,路两边就已经可以看到武警的车和全副武装的武警,闪着耀眼的警灯,凭着老高车上部队的牌照我们才得以一路畅通。
我不禁道:“这也太小心了吧?”
老高苦笑道:“没办法,叶卡捷琳娜公主身份特殊,以前来咱国的有阿拉伯世界和非洲的某些国王,英国的女王,可是公主还真是第一次接待,上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规格了,只能先从保障她安全做起,话说我们这位公主仇人好象不少。”
老高把车停好,领着我见到了已经在机场贵宾室等候的张泰伟,本来已经颇为舒适的贵宾室又经过了一番精心的装饰,张泰伟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但见了我之后暂时拒听一切电话,他看了看表道:“飞机9点40到,公主会在这里稍适休息,和省里的领导会完面后我介绍你们认识,有事你就直接和我或者老高联系就行。”
我点头。
张泰伟又道:“从机场出去,先去丽都宾馆,晚上有一个酒宴,然后你就全陪她身边,直到她离开中国!”
我只好说:“好。”我见他有点紧张,笑着安慰他道,“放心吧,只要有我在,我保证各种型号的子弹都伤不着她。”
张泰伟道:“你需要多近的距离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我说:“最好是3米以内,2米更好。”
张泰伟点点头:“一会我安排。”
说完他又忙去了,最让他费脑子的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刺客,而是蜂拥而来的记者,这些人打不得骂不得,难缠似鬼,很容易造成混乱。
我一个人在贵宾室里待着,闲极无聊,想抽根烟,一摸兜,烟和火机都没拿,出去问了几个战士,都不抽烟,我一看表才9点半,心想公主来了又是搞欢迎仪式又是会见领导的怎么也得10点以后才顾得上见我,于是溜达到机场超市打算买一盒,结果意外地发现我连钱包也没带,现在我除了这身价值不菲的西装,可谓不名一文。
这要是在火车站,钻进吸烟室随便跟人搭个伙就成,可是这里是机场,几乎没有可以吸烟的死角,而且这里的人都衣冠楚楚板着个脸,你都不好意思上前搭讪。大家知道,抽烟的人越是没烟越想抽,我急得抓耳挠腮,就见一个穿着一身灰的清洁工大爷从我身边走过,抓垃圾筒的手上指甲焦黄,一看就是个老烟鬼,我狠了狠心叫道:“大爷。”
老头一愣神道:“叫我吗?”
我不好意思道:“有烟吗?”
老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一语不发地掏出盒红梅递给我,我本打算抽一根走的,谁知大爷说:“这不让抽烟。”
我叹了口气道:“算了。”
大爷面无表情地说:“你去那边厕所窗户前抽吧,我就当没看见。”
我随他来到窗户边,他递给我一支烟,帮我打着,看着我说:“怎么,做生意不顺心啦?”
我:“呃……没有。”
大爷道:“别骗我啦,我观察你半天了,连包烟也买不起了还死要面子穿名牌,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不过小伙子别灰心,你还年轻,一切皆有可能,抽完这根烟好好干!你会东山再起的。”大爷开导了我半天,把那半盒红梅塞在我手里道,“这个送你了。”说着干活去了。
我目送着这位信奉李宁的大爷远去,心想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这时我电话声大作——这东西倒还在身上,那是因为我觉得作为一个保镖肯定用得着,钱包就没那么上心了,我天天在王府大街待着,带不带那玩意根本没区别。
我接起电话,张泰伟大喝道:“何安忆你跑哪去了?”
我不满道:“你喊什么呀,我出来捞根烟抽。”
“为什么不戴耳机?”
我摸了摸兜里的耳机道:“又用不上。”
张泰伟急道:“快点回来,公主等着见你呢。”
我看了一表还不到10点,心说这位公主还真是够快的,机场大厅人太多,我不方便动歪脑子,放慢时间以后虽然我跑起来没人能看得见,但好端端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消失在空气里总不太好吧?
我满头大汗地跑到贵宾休息室门口,张泰伟正焦急地等在那里,他埋怨地看了我一眼,也顾不上说什么,带着我走了进去。
在贵宾室的沙发上,一个满头栗色头发的年轻女子正优雅地端坐在那里,她听门口有人声,微微转头,正好跟刚进门的我来了个对视,我只觉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从胸腔、到气管、再到脑门,三点一线像手枪里的击针一样做了一个往复运动,那傻样就像一条蚯蚓被瞬间抽走了粘稠体,只剩一个空壳……
她太美了!请恕我无法用文字描述她的模样,我只能坦白:像我这样一个玩世不恭,实力怎么也算妖族前三的强大妖怪被这个人类只一看就看抽了。
当时我脑子非常混乱,就像近距离看到极光那样,晕眩又茫然,莫名其妙地感到幸福和失落,如果这时候让我离开她这辈子也不再相见,我肯定照样永远忘不了那一头栗色的长发,和那双像黑葡萄一样的眸子,那双眸子,慵懒得不想掩饰任何东西,但是照样美丽。
我晕晕乎乎地看着沙发上的女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照片上那个叶卡捷琳娜公主,照片里的人的确是个十足的美女,但显然不及我面前这人的十分之一,美女和绝世佳人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反正我要是杀手,绝不会把这两个人混淆。想到这里,我甚至忽然想到:照片是故意拍得失去水准的,为的是从侧面保护公主?
张泰伟暗中踢了我一脚,用很官方的口气道:“安忆,来见过叶卡捷琳娜公主,公主在华期间,你将有幸成为她的扈从。”
我很自然地回过神来——有些人的美就是这样,虽然惊艳但不锋利,没有恶意的杀伤力,公主就是这样。
我先是伸出手想过去跟她握,想想不合适,又想来个王水生那样的欧洲宫廷礼,可又觉得不伦不类,最后只好尴尬地冲她招招手道:“你好。”
叶卡捷琳娜玩味地看着我,不说话。虽然她有一个标准的亚洲鹅蛋脸,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外国人,她的眉毛很长,偏粗,但是根本影响不到她的美貌,尤其是见过她之后,就算再挑剔的美学家也会认为不长成这样才是败笔,我现在终于有点明白她“世界公主”称号的由来了——除了极个别的以肥为美以唇裂为美的偏僻部落,叶卡捷琳娜都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美人,高贵的公主。
可是面对美女的沉默我有点受不了了,我用正常的声调问张泰伟:“翻译呢?她怎么没带翻译呀?”我这会才发现这个关键性的问题,这大美妞好象还是第一次来中国,我估计她甚至听不懂“你好”的意思。不等张泰伟说什么,我急道:“我靠,你不会想让我拿英语跟她交流吧,我除了‘一可死抠死蜜(excuse me)’什么也不会啊!”
张泰伟看了一眼公主,解释道:“其实……”
我打断他道:“其实什么其实,别告诉我你事先没想到我不会说英语,我是有大专文凭,可大专文凭不需要英语四级!”
这时,叶卡捷琳娜淡淡地开口了:“其实,我会说汉语。”
我吓了一跳,一个箭步蹦出老远,意外道:“我……”好在我急中生智把那个“靠”字硬是咽回去了,真没想到啊,在这又碰上一个王水生。
叶卡捷琳娜讥诮地看着我,殊乏诚意地说:“很高兴认识你,何安忆,以后要辛苦你了。”说的虽然不如王水生那么字正腔圆,但也非常流利。
我悻悻道:“别客气,这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