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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愿为驱策
“八~~九~~”
马跃语气低沉,眸子里杀机毕露,刽子手放下的屠刀也再次高高地举了起来。
“住手!”许褚大喝一声,脑袋却无力地垂了下来,黯然道,“愿降~~”
城楼上,许员外又气又急,两眼一白昏死过去。
“好!”马跃森然道,“然空口无凭,需交投名状!”
许褚皱眉道:“何谓投名状?”
马跃冷然道:“杀汉军,与汉廷决裂。”
许褚不悦道:“急切间何来汉军?”
马跃伸手一指许褚身后,冷然道:“那边不正是。”
许褚心头一凛,倏然回头,只见远处地平线上正缓缓开来一支军队,人数约有数百人,当先一杆大旗迎风猎猎飘扬,上绣一个斗大的“汉”字,确属汉军无疑。
许褚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向身后那300义勇道:“子欲养而亲不待,是谓人生之大恸。今日降贼,实属无奈耳,然褚实不忍诸位同为逆贼,为朝廷所不容,可各自散去,谅贼寇不致为难。”
300义勇纹丝不动,其中一名义勇奋然道:“我等誓死追随统领,永不背弃!”
“我等誓死追随统领,永不背弃!”
300义勇齐声呐喊,气氛炽烈。
自颖川黄巾乱起,葛陂贼数万众寇犯襄城、颖阳一带,这300人便一直追随许褚坚守许家坞堡与之对峙。情势最危急时,堡中箭矢殆尽,许褚遂取飞石而击贼寇,乃不敢进,其武勇的形象早已经深入人心。
这些义勇兵大多出身贫寒。没机会接触学问,因此也不懂得忠君体国的大道理。对他们而言,远在天边、虚无缥缈的天子既无法给予保护,也无法提供食物,而许褚却是许家庄的守护神,如果没有许褚,许家庄早已经庄毁人亡了。
这些义勇兵心里的效忠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许褚。而不是汉廷。
许褚一向木讷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怅然,仰天长叹道:“罢了。”
再抬起头来,许褚地眸子里已经一片森冷,性情木讷之人大多如此,一旦做出了决定他便不会轻易变更,也不会过多地瞻前顾后。
“铿~~”
许褚缓缓抽出腰际的宝剑,寒芒闪烁的剑刃映着他木讷的表情,一片狰狞。长柄大锤已然折断。带着铁锤的半截已被那恶汉夺去,许褚遂弃了那半截铁柄,拔出宝剑充做兵器。已经别无选择了,为了父亲性命,只能杀官造反了!冰冷的杀机从许褚眸子里汹涌而起。
不一会功夫。郏县尉率领500汉军已然缓缓开至襄城北门外。
郏县尉与许褚乃是旧识,一起抗击葛坡贼时还曾并肩杀敌,此时于襄城外见到许褚率领300义勇兵与数百汉军骑兵对峙,不由大为惊讶。又见许褚表情狰狞。状甚不善遂留了个心眼,躲在汉军阵后遥遥问道:“仲康何故到此?对面是哪位将军?陈大人可在城里?”
可怜的郏县尉被裴元绍诱来襄城送死,尚不知襄城已然沦陷,城里的大小官员不曾走脱一个。而与许褚对峙地数百汉军精骑则根本就不是什么汉军,只不过是一群披着汉军铠甲的流寇罢了。
许褚冷冷地掠了汉军一眼,也不答话,策马而前,把手中宝剑一引。厉声喝道:“杀~~”
“杀~~”
许褚身后,300义勇毫不犹豫地举起了钢刀,向着汉军掩杀过去。汉军猝不及防,再加上两下相隔又近,只片刻功夫,就有数十名汉军哀嚎倒地,然后反应过来的汉军开始本能地抵抗,两军杂在一起开始混战起来。
许褚策马冲进汉军阵中、左冲右突。如同虎入羊群。汉军当者披糜,只片刻功夫。他的身上,胯下的战马上都已经沾满了斑斑血迹,死在他剑下的汉军少说也有十余人。若是让许褚大锤在手,汉军的伤亡只恐尤要惨重。
“撤,快撤~~”
躲在汉军后阵的郏县县尉被许褚杀了个满头雾水,虽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本能地嗅到了危险,遂大喊一声,策马转身就逃。他曾与许褚并肩杀过敌,深知许褚及麾下三百义勇地厉害,他的五百郡国兵绝非敌手,留下来只恐白白送死。
而对面那数百汉军精骑则让郏县县尉尤其感到困惑,许褚杀官造反,他们居然见死不救!这又是何道理?但他已经没心思探究这些事情了,要是再耽搁片刻,只怕就要死在许褚的剑下了。
郏县县尉一声令下,汉军的抵抗顷刻冰消瓦解,向着来路狼奔豕突而去。
管亥、周仓眸子里杀机大盛,抬头望向城楼上的马跃,马跃目光阴冷,摇了摇头,管亥与周仓遂舒了口气,缓缓放下已然举到一半地兵器。不过心中却是困惑不已,不知道大头领今日为何一反常态,居然不将汉军斩尽杀绝?
许褚杀红了眼,正欲率众追杀,马跃于城楼上大喝一声道:“行了!”
……
襄城县衙后堂,许员外已然醒转,不过不吃不喝,也不配合刘妍换药,只想静坐等死。
马跃的身影倏然出现,挥了挥手,刘妍、邹玉娘与几名流寇鱼贯退下,屋里便只剩下了马跃与许员外两人。
马跃淡淡一笑,说道:“员外何故如此?”
许员外表情淡漠,说:“但求速死。”
马跃道:“大汉律令,杀官造反者,夷灭九族、绝无幸免!员外不见颖川、汝南、南阳三郡数十万黄巾逆贼皆已被朝廷斩杀殆尽么?而今,令郎已然犯下死罪,员外之死便能换来朝廷的宽恕吗?”
许员外道:“老夫没有那样的儿子,许家也没有这样不忠不孝地子孙。”
马跃道:“可朝廷不会这样认为。这笔帐只会记在你们许家头上。”
许员外闻言默然,他知道马跃并没有说错,今日许褚与八百流寇同流合污、杀官造反,已然闯下夷灭九族之大罪,朝廷又岂能轻饶?纵然许褚是受人挟迫、情不得己,可又向谁人去伸诉?料想许家离败亡之期不远矣。
马跃道:“员外欲以死明志,忠心可鉴,令人钦佩。然。您老就真的甘心令郎当一辈子的反贼吗?就真的甘心许家从此败落吗?就真地甘心带着乱臣贼子的骂名前往泉下叩见列祖列宗吗?”
古人最重名誉,没人愿意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去见祖宗,马跃这话可谓击中了许员外的要害。许员外勃然色变,嗔目怒骂道:“贼寇,匹夫!事已至死,唯有一死而已,何故还来讥笑老夫?”
马跃皱眉道:“某非讥笑员外,实欲指明一条明路耳。”
许员外冷笑:“有何明路?那逆子愿意随你为寇。由他便是,与老夫何干!?”
马跃吸了口气,沉声道:“身背乱臣贼子之骂名以见祖宗,员外尚且不惧,世间尚有何事可惧?何不留有生之年。静观其变呢?某观天下大势,汉室衰微,五年之内必然天下大乱。某今日虽为贼寇,来日未必就没有翻身之机缘。”
许员外眸子里掠过一丝深思之色。马跃固然可恨,许家致有今日之祸皆由他一手促成!直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但马跃有一句话说地非常在理,许褚的大错已然铸成,就算他能杀了马跃,也难以将功赎罪了,就算许家父子以死明志,也已经洗脱不了许家满门上下、乱臣贼子的骂名了。
……
门外,许褚直挺挺地跪在石阶下。木讷中透出莫名的痛苦。
稍顷,马跃地身影从门内出现,向许褚道:“许褚,你可以入内了。”
许褚神情一松,雄伟的身躯越过马跃,直接进了屋里,然后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爹!爹啊~~”
屋里突然响起许褚一声惊天地动的哭嚎,门外肃立的马跃吃了一惊。慌忙一脚踹开紧闭地房门。只见许褚正以双手死死地摁住许员外颈侧,大量地血液正透过许褚的指缝往外溢出。许员外地目光渐趋散乱,嘴巴嚅动,正向许褚交待最后地遗言。
“吾儿啊,为父不久弃世,愧对泉下列祖列宗哇~~大错已然铸成,怨天尤人则于事无补,惟今之计且观马跃行径,倘五年之内得以洗脱逆贼声名,吾儿当尽心尽力辅佐之,倘若仍为贼寇,则天崖海角、誓杀之!吾儿切记,切切~~”
许员外的声音渐趋转弱,终至不复再闻。
许褚木讷的眸子里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哀伤和深沉的坚毅,顿首泣道:“爹,孩儿当谨记教训,不敢或时而忘。”
“嗬~~”
许员外最后舒了口气,缓缓合上双眼。
马跃心中怅惘不已,这个老头还真是倔强地可以呀,原以为已经被他说动了,没想到还是存了死志!不过这样的老人也尤其可敬,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养得出许褚这样的儿子!只是用如此卑劣地手段逼死了这样忠贞节烈的老人,还要逼着他的儿子替自己卖命,自己做的是否过于无耻了?
马跃眸子里掠过一丝恻然,旋即又恢了原有的冰冷和坚毅,丈夫处世,为达目的当不择手段,妇人之仁只会遗祸无穷!
许褚止住悲声,转身向马跃纳头拜到,沉声道:“褚~~愿为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