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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月说完,又问那弟子道:“雪山派可有动静?”
那弟子回道:“莫问天那老儿行事滴水不漏,派去的人没打探到一丝一毫消息,不知他们何时到来。”
虚月吩咐道:“速去通传,命门人弟子留守天山,严以待命!还有,即行派人前往托木尔峰,请镜明、仪清、无风三位师伯师叔来此,一同商议抗敌大计!”
那弟子领命起身,退后三步,转身急行而去。
这时大殿门口气喘吁吁进来一人,见到白若雪,面色大喜,说道:“师妹,原来你在这儿。这许多楼宇,叫我好找!”
白若雪斜他一眼,说道:“你我既已成仇,跟来作甚?”
来人却是莫溪言。他苦笑着道:“师妹,这事大有蹊跷,我爹定是被逼无奈,这才答应同来犯山。我留在这里,等爹爹到来,我自会劝他放下成见,不与你们为敌。”
白若雪道:“你爱留不留,干我甚么事!”
虚月道:“若雪,按说莫掌门也是一代宗师,断然不会先有婚约,再闹出这等逼婚的荒唐事情来,只怕这当中,当真另有隐情。莫师侄性情直率明朗,实是难得的大好男儿。待中间原委水落石出,你俩还需及早践行信约完婚,也给你死去的爹爹地下有个交代。”
莫溪言闻言喜不自胜,心想:“有天山派虚月掌门这几句话,我与若雪的婚事,必然得谐!”哪知白若雪后面的一句话,便似在他欣喜若狂之时,给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但听白若雪道:“师叔,若雪只想古佛青灯,孤老天山,不愿嫁人!”
莫溪言闻言全身冷气彻骨,冰在当场,瞧着白若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虚月也是愕然相顾,继而似责斥又似爱怜地道:“你这孩子,尽是胡闹,终身大事,岂同儿戏!你可知道,你这句话的代价有多大?叫你枯守天山十年,只怕你便要为这句话悔断肠子。唉,说将下来,你师叔我,也是被这句话害苦一生。当年我一时气盛,便向师父许下诺言,终生不论姻缘,到得后悔,为时已晚。本来咱们修道之人,不比佛门弟子,男欢女爱,倒也不必忌讳,成婚生子,那也并非不可。可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要自毁诺言,谈何容易。”
白若雪仍坚执道:“师叔,若雪心意已决,要一生陪着您老人家,从此不再下山!”
虚月原想她小孩子脾性,随口将这话说着玩玩,这时见她毫无作态,当不是一句玩笑话,皱眉道:“你上次回山,便整日愁眉不展。你与莫师侄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跟师叔说,师叔替你做主。”
白若雪低下头去,戚然不语。
虚月道:“这儿并无外人,吕真人乃世外高人,凡俗之事见得惯了,他岂会见笑于你!”
莫溪言眉头微锁,一脸焦急之状,想要说什么,终未出口,只将双目凝视着白若雪。半晌方听白若雪道:“是我不想嫁人,没什么因由。”
虚月沉吟道:“内中情由,师叔也有所耳闻。今日大敌当前,儿女私情暂且搁置一边。你方才之话,师叔权当孩子话,童言无忌,可当不得真。”
岂知白若雪还是坚决说道:“不,师叔,我是说认真的!”
虚月张着嘴,向白若雪瞧了又瞧,半晌方道:“你当真下定决心?”
白若雪点了点头。
虚月叹了一口气,悠然道:“唉,当年你爹之所以许下婚约,一半也是因我说合之故。多年前,咱们天山派与雪山派本是姻亲,你们这一代的大弟子,你可知道是谁?”
白若雪惑道:“不是崔赫崔师兄么?”崔赫已死之事,白若雪此前已向虚月禀明,两人俱是同感悲痛,此刻重提,不免又是一番感伤。
却听虚月道:“不是你崔师兄。她是师叔我收的一名女弟子,美貌且不说,为人恬静贤惠,最贴人心,我视之为亲生女儿一般。”
白若雪惊讶道:“那么……那么大师姐她叫什么名儿?现下去了哪儿?”
虚月凄然叹道:“她的名字叫铁燕,十余年音讯全无,只怕……”
萧影听闻她的大弟子叫铁燕,不由一惊而起,立马便要将当日山洞中秦岭与铁燕的旧事相告。可一想,此铁燕或非彼铁燕,再说那件事情说了出来,定然引起轩然大波,从此天山派与雪山派,便真成了仇家。当下隐忍不说。
只听虚月续道:“姻缘天定,后来她识得雪山派大弟子秦岭,两情娟好,我意甚喜。他二人侠侣江湖,惩奸除恶,尤以锄去朝廷贪官污吏为己任,闯下了不小名头,得了个外号,叫做‘岭燕双侠’。最难能可贵的是,两人间家喻户晓的爱情故事。咱们僻处西域,远隔中原,他们的事儿难以传到这边。可是在中原,就连黄口小儿,可都对他们的事迹耳熟能详。”
萧影听得虚月嘴里说的果真是“岭燕双侠”,回想秦岭和铁燕海枯石烂的一段爱情,却以血腥残杀的惨剧收场,又想到自己与朱瑶之间的恋情,终归如那镜花水月,心下感伤不已。
白若雪听起“岭燕双侠”的故事来,却是心驰神往,满脸艳羡。
虚月续道:“只可惜十余年前,你铁燕师姐家中一门被杀,他二人自此杳无音信,杀人凶案一直未告破,至今仍是个迷团。”
萧影心道:“铁府一门是秦岭杀的,后来他还残忍地杀害铁燕……”
虚月双眼红润,又道:“若他二人不死,眼下在江湖之中,也算得是对侠肝义胆的贤伉俪……”
萧影暗道:“人之心肝,非到生死危境,方得显露出来。当真是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倘若后来没有发生重大变故,怎又看得出秦岭那样人面兽心之人。”
虚月继续说道:“我伤怀他二人,便促成你爹答应白莫两家的婚事。唉,原想成其这桩好事,我心下便也安些心,毕竟天不遂人愿,你既无心于莫师侄,师叔也不会勉强于你。”
白若雪歉然道:“师叔,若雪违了您老人家的意旨,请您原谅!”
虚月道:“万般世事犹如悠悠浮云,去留无意,你也不必将之放在心上!”言毕她朝莫溪言道:“莫公子,诸般事情,讲个缘法,你数番到天山求见若雪,均无缘而回,贫道也是爱莫能助。言尽于此,你请回吧!”
见莫溪言情意依依,仍不肯就走,她向门口当值弟子道:“送客!”
当即便有两名男弟子抢进屋来,半邀半推地将莫溪言往门外送。
便在这时,门口闯进一人来。虚月、白若雪乍见此人,不由得四只眼睛睁得老大,惊骇莫可名状。萧影却是不甚吃惊。
闯门而入者,正是崔赫。
他出声喝退两名送客弟子,怒气勃勃指着莫溪言道:“师叔,莫氏父子狼心狗肺,妄图吞并我天山派,这个莫小贼,容他走脱不得!”
见崔赫死而复生,虚月错愕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
崔赫会意,接口道:“师叔,还在山下,我见莫小贼来犯,便想抓他上山,禀请掌门师叔详加拷问,没想到被一帮匪人搅局,弟子势单力微,身上带了彩,一时昏晕过去。待弟子醒来,心忧天山将临大难,便就急急忙忙赶来天池,所幸贼人还没到来。现下这个莫小贼主动送上门来,正好扣他下来,严加审讯,他若不肯将雪山派意图不轨之事,一五一十说将出来,绝不容许活着下山!”
且说崔赫在山下身中古天逊、童鹤年等人刀剑,并无伤其要害,只是当时流血过多,身周淌了一地鲜血。当时白若雪探他鼻息,没了呼吸,便以为他已身亡。唯有萧影对个中情由,看得一清二楚。
当时场面一片混乱,白若雪等人虽然听清崔赫临危之时所说那两句话,但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萧影先前见崔赫残杀同门,之后对方的一举一动,自然都入心入耳,多留了一只眼睛。
他将那两句话记在心里,现身一试,果然是敌人此番攻山用以联络的切口。随后萧影更加留心上了崔赫,见他躺身地上,身子不时微微而动,料定他是在装死,便也不即揭破。
虚月见崔赫生还,心里自是十分欢喜,寻思他之所以言辞咄咄,全也出自爱护师门的一颗赤胆忠心,无可厚非,更何况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当下关切道:“你身上伤势如何?”
崔赫道:“上药后已不碍事,谢掌门师叔挂问!”
虚月道:“这就好。莫公子之事……”
崔赫未等她说完,冲口便道:“咱们这就杀了他,免留后患!”
白若雪见他盛气凌人,几乎连掌门师叔都不放进眼去,心下来气,便道:“崔赫,你想造反不成?”
崔赫任谁都不怕,就是不敢与这位白师妹扛杆,放低嗓门道:“师妹,我可一心为咱们天山派着想,这才不肯纵容敌人,你这话从何说起?”
白若雪斜了他一眼,冷言道:“呵呵,你真为咱们天山派着想么?这话瞒得了旁人,却骗不了我白若雪。方才我已向师叔许下诺言,从今而后,青灯古寺,孤老天山,谁也不嫁,你便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