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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御带着沈择几个先去秋爽院给礼亲王妃请了安,这才回到凌寒院。
迎夏听到小丫鬟的请安声,从正房迎了出来。她今日穿着一身烟紫色遍绣玉兰花的长褙子,白色散红花襦裙,腰间系着鹅黄色的宫绦,头上斜两根白玉兰翡翠簪子,脸色娇艳,眉似春水,行动间弱柳扶风,颇是让人眼前一亮。
迎夏是礼亲王妃刚指派给秦御的丫鬟,沈择几个不曾见过迎夏,更不知道顾卿晚的模样和身份,见迎夏含笑迎了出来,又娇花照人,打扮不俗,便以为迎夏就是秦御口中要他们见的嫂子。
几人略打量了两眼,不敢多看,挪开了目光,李东哲却率先喊了一句,“小嫂子好!”
迎夏被喊的一愣,脚步顿住,反应过来,顿时红了脸看向秦御。
秦御却没瞧迎夏,飞起一脚便踹在了李东哲的后腰,声冷如刀,道:“眼瞎就把嘴闭紧,爷的女人会长的像个丫鬟?”
迎夏,“……”
顾卿晚明明就是丫鬟,再说了,她怎么就长的就像个丫鬟了!
李东哲被踢的直接趴在了地上,知道闹错了人,也不敢吭声,爬起来却狠狠瞪了下迎夏。
既然是丫鬟跑那么快干什么,走那么弱柳扶风是弄啥,长那么狐媚狐气的又是想干啥,害的他被二哥揍,实在太可恶了!
迎夏被瞪的好无辜,还没回过神,秦御便沉喝一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请夫人出来!”
夫人!
王府中正经上了皇室玉蝶的妾室才能称夫人,王府里便是夫人,那也不是寻常小门小户的小姐能当的上的,礼亲王的夫人张氏出身最低,其兄也是从五品的官。
卿晚姑娘分明就是和她们一样的丫鬟,二爷倒称其夫人,迎夏惊的呆了呆才忙道:“是,奴婢这就请夫人回来。”
她言罢倒往外快步走,秦御顿时拧起眉来,道:“站住,夫人又去了哪里?”
迎夏闻言站定,福了福身,回道:“夫人去了浮云堂,因不知道二爷今日回来的这么早,所以便没能提前回来。”
秦御点头,摆手令迎夏快去。
沈择闻言却一阵诧异,道:“二哥,浮云堂不是王爷避暑的地方吗?嫂子上浮云堂是做什么?”
既然是秦御的女人,却跑去了礼亲王的避暑别院,听着这事儿就这么稀奇。沈择难免多问了两句。
秦御迈步招呼几人往花厅走,却道:“浮云堂在重建,是她画的图纸,每日里会去那边监工。”
沈择几个闻言却面面相觑,秦御的女人画了图纸,要重建礼亲王的浮云堂,这事儿听着怎么这么新鲜呢。
几人对视一眼,沈择冲陈咏砚使了个眼色,陈咏砚便率先道:“哎呦,说起来小爷什么都见过,就是没见过盖房子,二哥,要不今儿让兄弟们去开开眼界?”
“说的是,咱们在花厅里头干吃茶等着也是无趣,倒不如去园子里走走。”李东哲忙跟着撺掇。
沈择舔着笑脸,道:“二哥,小弟记得浮云堂那边风景是王府里最好的,说起来这几年二哥不在府里,咱们兄弟也都多少年没逛过王府的园子了。”
郭栋直接迈步往外走,道:“走,走,浮云堂嘛,小爷就识得路,二哥若是累了,可以咱们自己过去嘛。”
沈择几个顿时都跟了上去,秦御瞧着几人争相恐后往外跑,好像生恐被他拦下来的模样,顿时抽了抽唇角,怕他们吓唬着了顾卿晚,迈步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到底是男子,很快便超过了迎夏,秦御打发迎夏回了凌寒院。带着几人进了被围的浮云堂。
浮云堂占地面积很大,并不是全部都拆掉了重建,主要是建浮云堂的主殿,几人进了浮云堂围着的高墙却远远就看到了拔地而起,正营造中的主殿。
只见主殿已有了些形状,远望过去,竟然层层叠叠,像是大的殿宇套着小的殿宇,令有一座高的殿宇像是凭空而起一般,被架在了下头两座殿宇之上。
从这个方向看,就有三重殿宇,即便是还没建造起来,已经有一股宏伟华丽之感,且这等结构他们谁都不曾见过,怎么瞧怎么新鲜特别。
几人揉了揉眼,沈择禁不住开口问道:“二哥说,这……这么庞大的殿宇,图纸都是嫂子一笔一笔画出来,王府的匠工们不过是负责照着图纸搭建房子罢了?”
这一路秦御将浮云堂重建的事儿又解释了一遍,沈择几个原本还以为秦御口中的画图纸,不过是顾卿晚画个大致房屋形状,由王府的匠工们负责建造起来,谁知道秦御却告诉他们那位嫂子连结构图,细节图都画,匠工就只负责照着搭建而已。也是因此,才需要顾卿晚来浮云堂这边指挥。
他们大吃一惊,接着还心里发笑,觉得秦御果真是被狐狸精给缠了身,迷了心。竟然做出将礼亲王的避暑别院拆了,给他女人玩闹的事情来。
原本的浮云堂那可是大秦有名的殿宇园林建造大家的手笔,他们以为来了浮云堂,大抵是要看到一片乌七八糟,就像小孩子乱涂鸦一样的拙劣之作。
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他们却怎么都没想到,会瞧见这样的浮云堂。
秦御将他们的神情看在眼中,竟有种万分自豪万分兴奋的感觉,一脸云淡风轻的道:“自然,这样的殿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想的出,建造的出的。先前你们嫂子画的图纸,王府匠师们都看呆了,一行人凑在一处钻研了好多天,这才看的一知半解。”
沈择等人瞧着秦御那副,我其实就是随便说说实际情况,并没有刻意要炫耀的意思,却又憋不住眉梢眼角都是得意的表情,还有那看过来的,一副你们怎么还不夸我女人的眼神。
几人噎了噎脖子,最后只干巴巴的吐出几个字。
“呵呵,好厉害!”
秦御只当他们已经被惊呆了,大步往前走。到了近前,已有不少忙碌的匠工看到了一行,忙着停下手中的活行礼。
秦御随手招呼了个人,那小匠工倒也是个机灵的,不等秦御询问,便行了个礼,道:“殿下是来寻顾工的吧,她在上头呢。”
他言罢,抬起手臂指了个方向。
顾卿晚人爽快,待大家也亲和,她又生的太好看,又有能耐,更重要的是,不怕苦累,好多事儿都亲力亲为的,她这些天早就征服了这里的所有匠工,这小匠工有点飘飘然,不将顾卿晚当外人,这会子看到秦御便热情万分的迎了过来。
其实不必小匠工指人,秦御也已经看到了顾卿晚。随着他往前垮了一步,视线没了高处一角飞翘屋檐的遮挡,便一眼瞧见了顾卿晚。
只因这会子那女人竟然一身男装,长袍的袍角被提起掖在裤腰上,露出穿了玄色长裤的两条笔直长腿,正站在那处高些的殿宇的屋脊上,插着腰,扯着嗓门冲不远处负责搭建空中回廊的匠工们吆喝着。
“小心些,慢点,慢点,推过去!不对,不是那个地方!我已经强调几遍了,必须搭在我点出的那方寸之地,一条缝隙的差错都不能有,只有那个地方是最佳承重点,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错上一点,殿宇将来就有轰塌的可能!算了,不行,先下来,再来一遍!不要着急,慢慢来,这里是关键,又是回廊最难契合的地方,所耽误些时候没什么,这处建好,下头就快起来了。”
她声音清脆悦耳,吐字却比寻常语速要快很多,极有精神,极是鲜活的感觉。随着声音,她站在屋脊的边缘一时倾身,一时摆手的,最后干脆劈腿就坐在了屋脊上,抱着翘起的飞檐往下探身,指挥着匠工们拆卸没搭成功的一段空中回廊。
她那样子,除了声音,就没半点女孩子样,脸上也不知是在哪里蹭上了两团黑,头上大抵是怕落木屑尘土的,裹着个灰苍苍的布巾。
大抵是大声吆喝了这么半响,嗓子不爽快了,从旁边拿起一个皮水囊,拔了塞子,昂头便灌了起来,夕阳映在她背后,一段欺霜赛雪,弧线柔软优美的脖颈,随着喝水的动作微微震颤,沿着那脖颈往下,就是起伏着的胸腔。
秦御先前没来过浮云堂,自从他那日要求过后,每次他回府,顾卿晚已在凌寒院等着了。秦御万万没想到,顾卿晚在浮云堂时竟然是这样的!
他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余光扫了眼四周,果然见因为顾卿晚所在的地势高,不少人都在仰着头看她。
这女人!简直……
秦御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没忍住上前一步,暴喝出声,道:“顾卿晚!”
顾卿晚正心无旁骛的喝水,哪里想到就听到了秦御如打雷一样的喝声,她本能的扭头看去,一眼就见秦御正用吃人一样的目光盯视着她。
她吓了一跳,顿时便被水给呛住了,剧烈咳嗽之下,身子一歪,一个不稳竟然就从倾斜的房顶往下滚落了下去。
殿宇是顾卿晚亲自绘制设计的,她很清楚,殿宇加上下头的高高的基座,足有五米二高,这掉下去,她一定是被摔死的!
秦御这个杀千刀的!
“啊!”顾卿晚禁不住尖叫出声。
“吱!”
从秦御袖中钻出来的兔兔,正好看见这一幕,也同时发出尖利的叫声。
眼见顾卿晚身子一歪,失去平衡,秦御一颗心都失了跳,身影拔起就往那边飞跃。
他动的迅猛,兔兔没防备,又被顾卿晚吓的浑身发软,顿时便从秦御的袖中滚落到了地上,兔兔爬起来,却见主子已然幻化成一道残影,纵身而起,往殿宇下急速掠去。
秦御离顾卿晚滚落的殿角实在太远了,他双脚在殿宇外围的白玉栏杆上连续飞踏,到底在顾卿晚坠地前赶了过去,探手便将人接到了怀里。
只是他赶到的太晚,没能潇洒从容的在半空就接住她,在坠地前接到人的后果是严重的。
饶是秦御武功不弱,也被砸的胸腔沉闷,更是被那股坠力带的抱着顾卿晚在地上滚了好几下,直到后背抵住一道台基,这才阻了去势。
他顾不得被震的发麻的手臂,忙去查看怀里的顾卿晚,声音微惊,道:“怎么样?说话!”
顾卿晚脸色煞白一片,半眯着眼睛,一副神魂离体的模样,被秦御拍了两下脸颊,这才悠悠然的视线聚了焦,哆喏着苍白的双唇道:“秦御,老娘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言罢,双眸一闭,彻底软在他怀里,晕厥了过去。
秦御脸色发黑,“……”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是太快,就在眨眼间,沈择几个刚来得及沿着那小匠工指的方向看见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嫂子,眼珠子掉落了一地,都还没从眼前不可思议的画面中回过神来,那边秦御一声喝便将顾卿晚给吓的滚了下来。
等几人反应过来时,秦御已是接了顾卿晚双双滚到了地上。
几人忙冲上了台阶,率先围了过去,关切的看向秦御,七嘴八舌的道。
“二哥,您没事儿吧?”
“二哥没被砸坏吧……”
“二哥,我先扶你起来。”
说话间,周围施工的匠师匠工们也忙都哗啦啦的围了过来,全部用惊惶无比的声音询问着。
秦御拧眉抬头,只觉四周都是站着的人,一双双眼睛全都盯视着狼狈躺在角落的他和顾卿晚。
秦御从来高高在上,何曾如此狼狈的,被如此多的人围观过。
脸色瞬间黑的阴云密布,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见沈择几个口中说着关切的话,却一个个都挤眉弄眼,探头探脑的,使劲歪斜着眼往他臂弯里的顾卿晚身上扫。
神情说不出的奇怪好奇,秦御顿觉太阳穴直疼,他大喝一声,道:“都给本王滚开!”
他像一头暴虐的狮子,吓的沈择几个不敢再撩虎须,纷纷后退了两步,秦御抱起顾卿晚来,将她的脑袋往怀里拨了一下,藏的严严实实,大步穿过人群,面色冷然的外快步而去。
他浑身冷寒,以至于方才还惊惶的七嘴八舌的人群,纷纷往后退散,大气也不敢出,眼睁睁瞧着秦御抱人走远了。
沈择几个有点不敢过去,郭栋揉了揉脸,禁不住道:“我就是想问下,刚刚那个嫂子你们看清了没?那不是个男人吧?我怎么觉着她有点像先前那个……”
“男宠沈清!”李东哲接口道。
他们都不至见过沈清一次,今日顾卿晚又是穿了男装,再加上秦御突然养起男宠来,在义亲王府沈清出事,秦御又一副天塌地陷的样子,令他们印象太深刻。故此即便现在顾卿晚穿了男装,却没再脸上做任何修饰,也没掩饰体态,和沈清时,其实差别挺大,几人却还是一联想便认出了看出了两者的关联来,
“哎呀,完了,完了,二哥真是着魔了,这个嫂子难道是那沈清的妹妹?二哥不能迎娶一个男人,求而不得!只好将生的像沈清的沈家姑娘弄到了身边来,太感天动地了……”陈咏砚禁不住口若悬河。
沈择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道:“猪啊,那就是沈清!什么求而不得,二哥有得不到的人?你以为二哥是你啊!”
郭栋摸了摸下巴道:“所以,先前那个沈清是个姑娘家?”
“怪不得二哥一向不喜被男子近身,当初却会突然和男人的沈清亲昵成那样,原来是早就知道沈清是姑娘家啊。”李东哲恍然道。
陈咏砚来回看着几人,所以只有他相岔了,没认出人来吗?
挺了挺胸,陈咏砚不承认是自己眼拙人笨,分明是这几个太没想象力了。
“不对,刚刚二哥唤那姑娘什么?好像不是沈什么的。”陈咏砚突然眼前一亮,找场子一样大声道。
不过他这话倒真令沈择几人一愣,李东哲喃喃道:“顾卿晚?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不对,我定然是听过这个名字的……是谁呢。顾,顾……”
姑娘家的闺名自然不是谁都知道的,也不会传扬出去,顾卿晚的名字却是顾家覆灭后才被人提起的,因此几人一时竟没想到。
陈咏砚将这个名字听的真切,却张大了嘴,惊呼出声,道:“是她!那个……那个……那个……”
他又被人拍了两下后脑勺才道:“顾首辅!顾家大姑娘!”
他是个爱美人的,书房还藏着从书斋偷偷买来的顾家大姑娘的画像,所以对这个名字还是比沈择三个要熟悉的。
闻言,郭栋蹙了眉,道:“不会是重名姓的吧,顾家不是已经……顾大姑娘可是罪臣女眷,二哥怎么会……”
沈择却开口了,道:“是她,从前爷在徐国公老夫人的寿辰宴上,曾有幸见过那位美名才名远扬的顾大姑娘一面……不过,容貌好像肖似,这行事和气质怎么就……”
沈择舔了舔唇,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实际上方才那个坐在屋脊上行事洒脱自然的顾卿晚更让他惊艳,印象深刻,从前的顾卿晚是很美,但却和寻常大家闺秀没太大差别,只是更美些气质更好些罢了,当时惊艳一下,回头大抵印象就模糊了。
可方才那一幕……美的很特别,沈择觉得大抵那画面会印在脑中一辈子,不过现在的关注点好像不是这个,而是,被二哥金屋藏娇的女人是顾家大姑娘的话,那岂不是说二哥抢了镇国公世子的从前的未婚妻?
啧啧,果然,二哥就是二哥,这没女人便罢,一出手就是与众不同啊!
“吱吱!”
突然,沈择觉得好像有什么扒拉了下脚,低头望去,就见兔兔也不知从哪里沾了一身的木屑,正悲伤又焦急的扯着他的衣摆。
沈择顿时瞪大了眼,这小东西,平日可是从不靠近他们的,永远一副嫌弃他们的表情,像逗逗兔兔,小东西都不给面子。今日居然这么反常,这是要他抱它起来的意思吗?
沈择简直要受宠若惊,举足无措了!
不过,等等,这小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兔兔也要哭了,方才它被甩到了地上,主子已经去接顾卿晚了,等它要往两个主子身边赶时,结果所有的人都往那边赶了起来。
兔兔不愿沾染陌生人的气息,也不能往人身上跳,只能迈着小短腿,来回的躲。可怜它太小了,根本没人留意到它,若不是它反应够敏捷,早就被踩成一驼肉酱了。
等兔兔历经千辛万苦,好容易狼狈的赶上来,两个主子竟然已经忘记它,全部都走掉了!
走掉了!嘤嘤,它好痛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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