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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乡伯李泽今年也被家人逼着报了武举,这些时日一直被拘着在府中练功夫,如今武举临近,其父才放了他出府放松。
李泽被拘多时,一被放出来就邀了平日里走的近的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吃酒玩乐。一行人先到仙岳楼胡吃海喝了一顿,便觉颇没意思,便商量了一下一起往南城的柳月巷而去。
这柳月巷虽不是什么青楼楚馆,却也相去不远,却是一个个的小院,院子里养着些南方来的擅长歌舞的妙龄女子。
客人去了,多是在院子中吃酒赔笑,或做些吟风弄月的所谓风雅事,听曲儿观舞的,里头的女子虽是说的不卖身,可若主家出的赎身银子足够让人动心,想要梳笼了里头的姑娘带出去养着也是寻常。
其实就是略风雅一点的青楼,大抵因没有寻常青楼那样乌烟瘴气,披了层风雅的外衣,故此倒格外得京中权贵公子们的喜爱,是这些人常去的地方。
今日李泽便是听永乡伯二公子几人说柳月巷的飞雀居新来了一对双胞胎姐妹,今日头一次见客,便主动邀了几人前去飞雀居凑热闹享乐子。
几人到了飞雀居,主人宋妈妈便迎了出来,笑着道:“喲,可有些日子没见世子爷了,奴家还以为世子爷定了亲事,便不再来咱们这些地方了呢。奴家可听说世子爷新定亲的刘二姑娘可是出了名儿的美人呢。”
李泽闻言哈哈一笑,道:“爷便是成了亲,也得和兄弟们出来走动啊,哪能就不来了。”
宋妈妈不觉自打了一下嘴巴,道:“瞧奴家这不会说话的,刘二姑娘大家闺秀,端庄贤淑,自然不会拘着咱们世子爷,世子爷这回来可是不巧,咱们仙仙姑娘正在知云院里陪客人下棋呢,怕是没法招呼世子爷呢。”
往常李泽都是点仙仙陪着,今儿闻言便笑着道:“爷听说宋妈妈这里新来了两个姑娘?今儿就让她们过来给爷几个随便唱着曲儿,听个乐吧。”
宋妈妈闻言却面露难色,道:“这个……还真是不巧,咱们新来的知月和知微姑娘也已经被一个客人点了,要不便让清韵跳个舞给几位公子爷看吧,咱们清韵姑娘可问过世子爷好几回了。”
李泽先前都和大家说好了,就请他们来见新来的姑娘,那清韵都在飞雀居两三年了,算这里的老姑娘了,如何能满意,顿时便觉被扫了脸面,摆手道:“就那个什么知月,知微,谁点的她们?”
“真是不行,是一位外地来的商客,出手大方,最近常来……”宋妈妈却道。
李泽一听是个外地来的,还是个商客,顿时便更不乐意了,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便拍给了宋妈妈,吆喝着就带了人往里走。
宋妈妈追着拦住,一行人还是进了院子,不想刚进院子便听墙那边传来几声姑娘的笑,那声音清脆悦耳,又尾音颤颤的,实在是让人听了都酥痒半边身子。
李泽几个顿时便禁不住停了脚步,又住了声。就听花墙那边姑娘的笑声停歇,却响起说话声。
“高公子可真会说笑,若真是和哪家的世子定了亲的,又怎么会还能让高公子一亲芳泽。真当我们姐妹是没见过市面的小丫头认着你哄骗呢。”
“说的是,骗我们,罚酒罚酒。”
如莺的声音过后,便响起一个略带酒意的大舌头声音,道:“爷骗你们做什么,别瞧那些个大家闺秀平日装的端庄贤淑,其实骨子里最是寂寞难耐,爷尝过的大家闺秀可不至这一个,不过……啊哈,不过就这个最傻,最好骗了,大概是十七了还待字闺中的,也是……嗝,空闺难耐,她那未婚夫,那什么世子的听说前些时日离京还被打的躺在床上动弹不了,这小姐便嫌弃未婚夫窝囊了,还和爷抱怨,说是要嫁这么个弱鸡实在不甘……”
“爷这话就更不足信了,既然是个什么世子,又怎会被人打的下不了床,真若有此事,还不得闹的满京城皆知的,咱们姐妹也到京城有些时日了,却是什么都没听到呢。”
“姐姐,这高公子分明是吹醉了呢。”
女子捂嘴笑的声音传来,听在李泽耳朵里却高兴不起来,他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他的未婚妻刘惠佳如今正好十七,他前些时日也确实是出京被景戎打的抬回京,躺在床上动弹不了。
这事儿伯府蛮的死死,没人知道,可刘惠佳的父亲这个月却去了两趟伯府,发现了他受伤的事儿,却也说不准,总之,李泽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爷没喝醉,爷前几日还和她在多宝楼里私会来着,爷和她说,爷是……是从二品布政使家的公子,这女人她就信,你说她傻不傻,哈哈,爷和她说爷是因为被续弦后娘毒害才离京只身来京的,她又信了,爷说没了盘缠,她还将自己的首饰拿给爷换银子,喏,首饰还在这里,你们姐妹谁香爷一口,爷赏谁了,哈哈。”
那醉醺醺的声音说罢,窸窣声响起,好似他还真拿出什么首饰来了。
“啧啧,爷这样欺骗官家女子,就不怕吗?”
“怕?怕什么,爷一个商人,若不这么着,怎么能玩上官家女?这事儿啊,格外刺激,牡丹江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再说,真若是出了事儿,怕的也是官家,爷光脚不怕穿鞋的,官家可得顾忌着名声呢。跟你们说,这女人的爹可还是六部有实权的堂官呢,首饰可都不俗,还不赶紧香爷一个。”
花墙那头说的天花乱坠,花墙这边,几个公子哥却也是听的大开眼界,热血沸腾,兴致高昂。
“这小子说的头头是道的,不会是真的吧!”
一个商人把官家小姐给玩了,这太颠覆他们的认知了,永乡伯二公子目瞪口呆的撞了撞旁边李泽的肩膀,回头却见李泽有点不对劲,脸上青的厉害。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李泽冲了出去,瞬间便穿过花墙,到那边去了。
永乡伯二公子忙招呼其他几人快步跟了过去,谁知就见那边李泽手中攥着一根金簪,正双眼血红的瞪视着湖边软榻上歪着的男人。
那男人满脸醉色,衣衫半开,正莫名其妙的看着李泽,而他旁边跪坐着一粉一黄两个娇媚的女人,想来便是知微和知月,此刻两女也正惊讶万分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神情激动的李泽。
李泽此刻万分肯定被带了绿帽子的人,就是他。
刘惠佳的父亲可不就是六部堂官,若说凑巧,不能凑巧成这样啊。更何况,他手中的金簪,他是在刘惠佳头上见过的!
他现在恨不能上前撕了那男人,可却也知道,真在这里打了起来,那便笑话闹大了。
他忍了又忍,手中金簪刺破了掌心,这才道:“你这种满嘴喷粪的畜生也配和爷几个呆在一个地方?识相的赶紧滚,这两个女人今儿爷点了!”
那躺着的高公子,大抵是商人见了这么多来势汹汹的官家公子,立马识时务的站起身来,也顾不上收拾散落了一地的首饰,急匆匆便跑了。
气氛有些僵硬,知微和知月含笑上前见礼,道:“小女见过几位公子。”
李泽在坐下,应付着招呼永乡伯二公子等人坐下,随便让知微和知月跳了段剑舞,然而气氛却一直不怎么好,永乡伯二公子几个也都从方才那些话,还有李泽的反应,猜到了什么,不时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向李泽。
一段剑舞虽然精彩,却没人看,舞毕李泽实在顶不住各种视线,以及长草一样的心情,站起来便借故有事走了。
他一走,顿时永乡伯二公子几个便笑开了,虽然是平日里常一起玩,但也就是玩的交情,这些纨绔们都是看戏不怕台高的,瞬间便散了,各自决定将第一手消息散播出去博个趣儿。
李泽却又派人回到飞雀居将那些首饰偷偷买下,接着他直接奔回了锦乡伯府便闹着要退亲,锦乡伯斥其胡闹,言道李泽已经退过一次亲事了,再退了刘家的亲事,还能说到什么好亲,不要听风就是雨的,几件首饰说明不了什么。
不过话虽如此,锦乡伯府也没道理真娶个残花败柳回来,锦乡伯还是吩咐了夫人查查这件事。
锦乡伯夫人原也是不信的,谁知道一查却查出了问题来,翌日她便脸色涨红,神情激动的告诉锦乡伯。
她已经让人上了多宝楼打听过了,竟然前几日那刘惠佳真的去过多宝楼,且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总之最后刘家的马车是空着回去的。
她又让人去当日和刘惠佳一同逛多宝楼的几个闺秀家打听,结果几家尽皆对当日多宝楼之事三缄其口,分明其中有大大的问题。
再去刘家打听,那日刘家还确实有大动静,刘夫人杖毙了两个丫鬟,都是刘惠佳的丫鬟。不仅如此,刘夫人还下了封口令,不过还是被她打听到,当日刘惠佳失踪过一段时间,刘府的下人说,他们小姐确实没和刘家的马车一起回来。
锦乡伯顿时便什么都信了,还没等锦乡伯从震惊和愤恨中回过神来,刘惠佳被骗早没了清白的事儿便已经被私自传的沸沸扬扬。
李泽说什么也不愿意迎娶刘惠佳了,绝食定要退亲,事情闹成这样,锦乡伯自然马上行动了起来。传言已经不胫而走,不管是真是假的,锦乡伯府都是不能要个这样的儿媳妇,更何况查到的证据也都说明事情就是真的。
锦乡伯上门退亲,刘家都还没听到风声,锦乡伯说明了来意,刘民生顿时就傻眼了,道:“退亲?这话是从何说起的?”
锦乡伯却将刘惠佳的庚帖和两家交换的信物,连带着那几件首饰齐齐拍在了桌子上,道:“你女儿干了什么好事,难道刘大人会不知道?我锦乡伯府也不是傻子,让刘府如此糊弄,将个残花败柳迎娶进门,这是令爱的庚帖,还有这首饰也是令爱的,总归是定过亲,本伯爷将首饰送还,也算仁至义尽了,刘大人若是还知道廉耻,就赶紧将伯府下的聘礼准备好,明日本伯让官家来拉。告辞。”
刘民生直接都愣了,等回过神,锦乡伯已经甩袖而去,忙让人去打听,一问顿时差点没气死过去,他令人去寻那个在飞雀楼吃酒的什么外地商人高公子,结果却连个人影都没寻到。
刘民生又拿了那些首饰质问邓氏,邓氏竟然说首饰确实是刘惠佳的,至于怎么到了外头,她也不知道。
刘民生和邓氏便又汇同了去询问刘惠佳,却不想刘惠佳刚听说了锦乡伯府退亲的事儿,正在屋中哭天抹泪,见父母来了,刘惠佳更是泪如雨下,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伯府为什么要退我的亲事,为什么?有什么误会,父亲快去解释清楚啊!”
刘民生直接将那几样首饰甩到了刘惠佳面前,刘惠佳竟然惊诧道:“爹,女儿的发簪怎么到了你哪里?”
“!”
刘民生想死的心都有了,怒道:“这是锦乡伯今天连带你的庚帖一起送过来的,你的首饰怎么流落了出去,你问为父?!”
刘惠佳脸色发白,她记得这些首饰不是今年的最新款,便被她放进了箱笼里,怎么会流落出去呢。她忙让丫鬟搬了箱笼来看,里头又怎么可能还有这些首饰,除此之外刘惠佳发现连带着顾卿晚的那个花冠也不见了。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刘惠佳脸上浮现凄厉的恨意来,尖叫道:“父亲,是顾卿晚,是她,一定是那日女人被送回来,他们还拿走了这些首饰!她太恶毒了,太恶毒了!”
刘民生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刘惠佳和邓氏,道:“蠢货,老子怎么娶了你这样一个蠢货,又生了一个蠢货!发生了那样的事儿,你们都没有看看屋里丢了东西不曾!?”
邓氏额头上冷汗直冒,心中发虚。她当时忙着安抚刘惠佳,处置丫鬟,下封口令,哪里能想到这个。
刚好打杀的两个丫鬟又是刘惠佳的贴身大丫鬟,平日首饰就是她们管着的,新换上的丫鬟一时怕也没将事情理顺,以至于箱笼里少了首饰竟然也一直不曾发现。
“说这些都晚了,老爷快想想办法啊,如今到底该怎么挽回亲事!”邓氏哭着道。
刘民生看着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的邓氏和刘惠佳却是叹息连连,道:“如今外头都传遍了,说佳儿她被个外地来的商人骗了身子还骗了钱财,你说,这亲事还如何挽回?”
邓氏傻了眼,刘惠佳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晴天霹雳无疑如此。
她的名声毁了,亲事退了,她这辈子都完了!
传出这样难堪的名声来,父亲也容不下她,她该怎么办!
刘惠佳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软,瘫倒在了邓氏的怀中。
“佳儿!佳儿!老爷,你快救救佳儿吧!”邓氏尖叫起来,泪流满面的看向刘民生。
刘民生却看着刘惠佳直摇头,这个女儿是彻底完了,事情已经闹大,女儿家传出这样的名声来,就算能找到那个在飞雀居乱说话的所谓商人也是没用的,三人成虎,便是如此。
邓氏瞧着刘民生的反应,顿时便脸色惨白,道:“老爷,那个顾卿晚,她是回来报仇的,她不会放过咱们刘家的,佳儿只是开始,老爷快想想办法啊!”
刘民生派出去的人,甚至都还没查清楚顾卿晚如今人在何处,当日在多宝楼的男人又是谁,刘家便被害成了这样,刘民生莫名浑身发凉,竟觉得从心底蹿起一股寒气来,令他莫名有些恐惧。
“唯今也只能舔着脸再去求求伯府了,只要伯府不退亲,佳儿的名声才能保全。”刘民生冲邓氏言罢,转身去了。
只可惜他连锦乡伯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去,他被锦乡伯府拒之门外了。
礼亲王府中,秦御并不知道顾卿晚已经将当日多宝楼的事利用到了极点,顺势让刘惠佳退了亲,他这日还没回府便碰上了沈择和李东哲,陈咏砚几个一同过来。
一行人刚好在王府外碰上了回府的秦御,秦御翻身下马,陈咏砚已是迎了上去,笑着道:“二哥春风满面,可是最近有什么喜事儿,不会是有什么兄弟们不知道的事儿发生吧,比如说金屋藏娇?”
其实几人就是听说了一点风声,这才相约了一起来王府确认的。
沈择也走了过来,挑眉道:“二哥,小弟发现二哥这回出去一趟,回到京城,一下朝便赶着回府,平日里衙署无事也直接回府,奉上这沐休日,都不见二哥的踪影,这情况不大对啊。”
郭栋点头,道:“有猫腻,小弟这两日跟着家父学了些相面之术,小弟看,二哥你这薄唇上挑,眼角上扬,印堂阔而亮,鼻尖如钩,这是典型的命犯桃花了啊二哥!”
郭栋说着重重一拍手,陈咏砚却挤开了沈择,抬臂搭在郭栋肩头,道:“行啊,栋子,爷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赶紧给爷看看,爷最近是不是也命犯桃花啊?啧啧,这几天出门总觉得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爱盯着爷看,爷很是苦恼啊。”
沈择却嗤笑一声,道:“那你是命犯桃花了,恭喜恭喜,犯的是桃花煞,小心牡丹花下死。”
陈咏砚一哆嗦,郭栋却点头,道:“阿择说的对,你印堂发青,犯的是桃花煞,得小心了!二哥这印堂阔而亮,才是妥妥的好桃花,二哥,小弟算的可对呀?”
秦御却扬唇一笑,笑意说不出的自得,拍了下郭栋的肩,道:“没错,既然来了,就跟着进去见见你们嫂子吧。”
众人,“!”
秦御言罢,挥一挥袖角,大步越过几人率先往府中去了。
可怜后面沈择几个,识得秦御这么多年,何曾见过秦御笑的这么春风荡漾过,简直笑的人鸡皮疙瘩都冒了一身。
先是被秦御的笑容吓了个半死,再被秦御的话震了个魂飞体外,待反应过来时,秦御都已经绕过府门前的影壁没了影了。
李东哲率先惊叫出声,道:“方才二哥说什么,嫂子?!嫂子?我听错了吧?”
便最稳重的沈择也是惊魂未定的模样,嫂子这可不是随便什么小妾就能称呼的啊,秦御也不是会胡乱开玩笑的人,难道是他一不小心,错失了一段记忆,其实他们的二哥,堂堂燕广王殿下已经娶妃了?
他看向郭栋,禁不住问道:“你确定二哥犯的是好桃花,不是桃花劫,桃花煞?”
陈咏砚大点其头,他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二哥这明显像是被狐狸精勾了魂儿,已经神智不清了啊。
好吧,其实他更关心,将二哥这样的人勾了魂儿的狐狸精,究竟得是怎样的国色天香。
陈咏砚想着,率先撩袍冲进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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