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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报社经营颇有生气,金牌栏目看点十足,读者追捧,发行出彩,报纸供不应求,各行业专刊全面出击,气势逼人。嘿,我松口气,准备开动渔船,到渔场大肆捕雨了,但渔船刚出港,不巧,暴风雨不请自来。嗯,麻烦像八月十五钱塘江大潮一般,夹风带雨呼啸而至,水天一色间,我,就是那个开船小子,劈波斩浪,忽上忽下,眼见每个巨浪恨不得把我直接打到水底……
第一个浪头打来,报社上级主管领导提了意见,王牌栏目被拿下!社长顺便告之:“雨总,今后不要再给报社添麻烦了。”话题触及社会道德底线?看看现在报刊网络公开谈论性话题,只能说咱生不逢时。现在失去王牌栏目,刚建起的读者群眨眼间土崩瓦解,诱饵没了,广告商还会上钩?歇菜吧。对于彻底失去文字编辑权,我没有半点思想准备,仿佛一夜回到解放前,好悬没被头一个大浪打蒙。
刚被打得晕头转向,第二个浪头又来势凶凶,市场山寨行为愈演愈烈。竞争对手跑来釜底抽薪!他们有样学样,在报摊放眼望去,家家都在买报送珠宝!靠,心哇凉凉的,后悔一万遍!珠宝城不会吊在一棵树上,当然希望继续扩大客源,当初为什么没签订独家条款呢?最少也该签订一个半年独家协议啊。唉,指望发行快速提升的希望,彻底歇,歇菜了……
还没来得及吞下苦果,说时迟那时快,第三个浪头又涌来,竞争对手见《家居专刊》油水足,准进门槛不高,也纷纷在家俱城建起派送渠道,大肆挖掘专刊理事单位和协办单位,他们凭借本报天然优势,发行量是我们报纸的N倍,很快对我们形成强大冲击,原来《家居专刊》是报社最主要的金主,现造血机能被严重破坏,惟一稳定的输血管也被掐断,局面岌岌可危。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哗,第四个浪头又劈头冲来,新创三大专刊全线败北。刚接手报社时,鉴于《家居专刊》在市场大获全胜,团队于是乘胜追击,马上开辟《房产专刊》、《汽车专刊》和《通讯专刊》,也是权威单位协办和独立派送渠道,而且派送量是一水儿的大手笔,不计成本地砸市场。但此一时彼一时,对手早已在三大行业占了制高点,《北晚》房产版、《北青》汽车版、《精品》通讯版在当时赫赫有名,而G表现更是凶猛,他们依靠自身实力、高明战略和人海战术,垄断三大行分类信息,简直水泼不进。
尽管我们使出小猪吃奶的力气往里拱,却仍然无法撼动被动局面,我们专刊的行业地位尴尬,属于尾随者,想吃肉?对不起,只能拣漏吃渣。面对危局,我没有统领全盘的经验,也不是天生帅才,傻瓜似的一把抓大事小情,根本分不出精力研判各专刊编辑和发行工作,没特色如何竞争?唉,全是扎手问题。
那时我心高气傲,目空一切,在新创专刊时,明知往大海里撒盐,对三个专刊平均使力是下策,但我嫌集中力量做一个成一个保一个专刊的策略发展太慢,以为简单复制《家居专刊》的经验就能从一个成功走向另一个成功,嗯,天真的可怕。再加上身背巨压力,寄希望专刊速成,怀有广种薄收的思想和侥幸心理,结果三个专刊半年之内亏损大几十万。停办止血?MD,那前期投入认栽了?员工士气怎么办?市场反馈如何应对?
第一时间我打消了壮士断腕的想法,但不变又不行。思前想后,为了将停办专刊事件对报社的震动减到最低程度,决定只适当收缩战线,全力保留《房产专刊》和《汽车专刊》,因为G公司在通讯广告领域简直就是擎天柱和威震天,咱最好跟巨无霸离远点。事后想起,这等做法基本属于扬汤止沸。
专刊问题还没解决,第五个浪头更是凶猛袭来,不开花结果的客户已然致命,补上一枪的是人心思动的广告队伍。能入我眼的广告员大都非泛泛之辈,人家眼睛雪亮,从接手经营权开始,几大金牌栏目昙花一现,编辑力量没本质提升,早被《精品》等对手领先N条街;发行没新方案刺激,销量日渐萎缩;引以为傲的《家居专刊》正被全面克隆,迟早也要完蛋。而新创专刊已经被对手打得没了脾气,一死两伤龟缩一角。不用言表,悲观情绪油然滋生。
小道消息不胫而走:“喂,据说他们资金不足了,维继够呛啊……”、“可不是嘛,听说同行几家报纸还想联手做掉我们呢。”、“本来谈广告就是费牛劲的事,现在可好,提成25%不变!听说俩月前的工资还要缓发,叫我们怎么做?”不怪大家发牢骚传小话,他们出门谈业务根本抢不过几大报。雪上加霜,一些广告公司趁火打劫,以利诱之,不断蚕食队伍骨干,人心惶惶,两个月后,今天两人递交辞职报告,明天三人打起行囊,想笼住队伍?一没钱袋二没前途,我如何笼得住?而在危难局面下,坚守阵地的广告团队又在能力和客户资源等方面暴露很多不足,打不起硬仗。
还没等我静下心来想出路,第六个浪头排山倒海般扑来,捏着费用支出表的手在微微发颤,脑门子上的汗珠都能滴落到账单上,咱真有点托不住这张重似千斤的薄纸了。每月的印费、房租水电、办公费、人工……一大串支出项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每项开支后面都捆绑若干个零!账上资金跟飞流直下三千尺似的,根本连闸门都关不住。唉,这才经营报社几个月啊,望着一水儿是零的银行对账单,手哆嗦得更厉害,全MD是我血汗钱啊,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但脑门汗珠还没擦净,第七个浪头泰山压顶般呼啸而至,4A广告公司支持力度远不容乐观。他们虽跟我熟,但报纸以前给外商客户的印象实在不妙,广告公司也要找推介媒体的恰当机会,而客户出于谨慎或费用等考虑,至少要对原来没投过的媒介考察半年时间。自从出现送珠宝的山寨版后,报纸销量逐期递减,如何给客户交代?
那时我根本不懂投资五大原则和资金风险管理等理论,说白了,就是一个傻创业的白丁莽夫。眼看大厦将倾,仰仗不服输的劲头,我要跟市场玩命!首先自己打起精神,每天高强度工作16小时,从周一忙到周一,号称“716”铁人!不为别的,只希望凭一己之力推动报社发展:找铁磁客户谈合作,期待大力帮衬;找业务骨干谈心里话,希望重振锐气;找社长谈编辑思路,期盼再做支持,找合作伙伴谈未来,巴望更多垫资,找G公司谈包版,寻求巨人帮助……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不会放弃!
对,其次还要倾其所有,采取极端的搏命策略!MD,我狠劲上来了,赊账欠债应对危机!原来跟一家印刷厂签订合同,每月结算,自从现金流不畅以后,我提出改季度结,但遭印厂拒绝。靠,这不逼良为娼吗?虽然我有商业诚信,答应客户之事必办,但人到命悬一线之际,还讲什么信用?咱又不是啥圣人。刚开始也不想欠债,只不过想利用别人资金帮忙扛住市场压力,我好腾出手去打拼,搏个咸鱼翻身的机会。唉,真把失信、创业、欠债这些事想简单了。嗯,我好单纯。
于是我对一家私人印厂口吐莲花:“牟总,最后我再说一句,我们报社是京城三大都市报纸之一,办公又在长安街上,五大媒体创新举措皆出自团队之手,在市场拓展上我们可谓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这些软硬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后付款还有啥可担心的?我以自己信用作担保,您尽管放心啦。”
“……雨总,我们初次合作,按照印厂规矩应该是现款现货,但出于对您和报社的信任,好,我也是个痛快人,两期报一结算。”
好嘛,打这家印厂开始,刚欠下30万印刷费,厂子开始结算时我马上找理由毁约,然后耍赖拖住厂子。接着再换到另外一家印厂继续印,印上几期又赶紧跑路。最后发展到我到纸行买纸,再送到印厂印刷,其结果又是拖欠纸行货款。刚开始欠钱还有些纠结担心,但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内心也不再挣扎,MD,老子横竖豁出去了!不为别的,发行量和现金流必须优先保证,先稳住市场形象和人心再说。
至于还债?一旦老子有机会翻身,一个子也不少你们的,现在公司不是还没倒嘛,不是还在经营报社嘛,哪家印厂胆敢跑到报社闹事?小心我给丫曝光!但没想到才换了几家印厂,那外债跟隆胸效果都能PK一把!靠,报纸形象一旦上去了就别想再下来,瞧这大牌装得,好似万箭穿心,痛苦至极。
光有印厂帮忙扛压力远远不够,还必须解决现金流短缺问题。现在,团队分工明确,有人负责挡债,而我专攻广开财源。鉴于编辑、广告和发行现状,我们连夜开会,绞尽脑汁,危急中又想到围魏救赵的招数。
团队一位高手跟一个家俱城谈合作,拿报纸版面换他们的销售展位,然后再拿广告去换意大利某家具品牌的分销代理权,一路有朋友照应,思路执行顺利。接着急聘4个销售员,粗略培训,两班倒,店面就此开张。当时意大利家具在京城倍受追捧,一张床20000,一套四人餐桌椅10000,一把休闲椅3000,暴利?对。我不敢追暴利,也根本不管培育市场那档事儿,只要有钱赚就甩,但因为刚开业,回款并不多,可每张大团结都是救命钱,珍贵异常。眼下这副情景像温水煮青蛙?事后回忆,MD,太像了。
眼看报社所有人都在嗷嗷待哺,再支不出工资、提成、房租、管理费和印费,就要立马卷铺盖卷滚蛋。眼前的苦境,让我进退两难,看得到的是已经赔进去的身价、事业、声誉和团队,看不到的是创业失败的后果,不能想。再不自我拯救,不仅前面赔掉的本钱捞不回来,而且未来都可能一并输掉。
我是轻易服输之人?歇菜吧。通宵盘算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MD,把房子车子全押到赌台上,跟市场这个大庄家再做生死一搏!老子做了不悔,悔了不做!认命了。那时京城房价平稳,恨不得年年波澜不惊,况且我是贷款新房,没啥升值空间可言。再加上没空待价而沽,唉,只能压价甩卖,好似割肉?我似乎不太心疼,因为所有关注度全在事业上,而重压下人的思维属疯癫状态,非正常理性思维。对,那感觉好像卖的不是自己房子,忘记割肉疼痛感!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回荡:“筹钱!筹钱!筹钱!筹钱!筹钱!筹钱……筹钱救报社要紧!”就像一赌徒在赌场里激战正酣,他为了翻本,神马都是浮云,眼前的钱还叫钱吗?靠,还想叫他乖乖收手回家,可能吗?
虽然卖房卖车所得资金初步缓解了压力,但前面拖欠的亏空太太,日子仍然过得紧巴巴的。渔船顶风破浪,左支右撑咬牙穿越七个浪头,容不得喘半口气,第八个惊涛骇浪迎面扑来,投资方观察大半年,发现新闻编辑权始终无法掌控,这问题比天大,于是无情中止谈判。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的毁约谈判,那个中年男人无耻的嘴脸、满口黄牙和喷出来的吐沫星子!被人赶出来后,心拔凉拔凉:“拿到手的钱才是钱,到账的投资才是真投资!钱没到账,我就以为是自己的了,这还是我的脑子吗?当初要没他忽悠,我能痛快承包报社?没他忽悠,我能跑到长安街摆阔气?唉,别瞎扯一年前的遥远事情啦,眼下难关如何度过?
经营持续恶化,败相显露。危难中遇见贵人否?MD,没,现在我就是跪人!人在资本面前是脆弱的,刚划拉点广告费,还没在账上趴三分钟,就跑光了。更可怕的是不知不觉我竟然欠下近百万外债!还想再找印厂?难,印刷圈里对我们赖账行为早已风传,于是后面的印厂提出:“印刷可以,现款现货,否则免谈。”好说歹说,有家印刷厂勉强接下业务,支付一半印费便能提走报纸,刚凑足这期印费,但转眼又到上缴社里工资和管理费的日子,不是本月薪水,而是上个月的。钱呢?靠,我也不知道钱在哪儿啊……全是资金窟窿!
终于……终于,致命的第九个浪头,远看似一座波浪山,声势骇人,风驰电掣汹涌奔来,TMD年关,年关来了,年关猛如虎啊,老账说什么也要还掉,这不,印厂催债电话此起彼伏,按都按不住。刚开始人家客客气气,最近几天已是上门讨债,要再不还钱,往后的景象……
在倒计时的几个晚上,办公室静的可怕,哥几个大眼瞪小眼,精神上的摧残比肉体上的折磨来得更恐怖,气势豪云不害怕?尽扯淡。面对最后累加形成的120万外债,大家一语皆无,只剩闷头抽烟的力气,还能说什么?还想说什么?现在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资源没资源,山穷水尽,嗯,一头黔驴。半个月后,我,这个时代弄潮儿,终于被钱塘江奔腾不息的浪潮拍到水底!
马社长为人不错,看我支撑不住危局,于是和另外一家大机构谈合作,也算解了报社生存的燃眉之急。买家颇具实力,资源广泛,非草根可比拟。人在资本面前是渺小无力的,报社自然要和大机构合作,人家也要求生存谋发展,怨不得任何人。而我,回天乏术,纵然有些手段,可浑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
失败的起因当然是自己的欲望、无知、轻信人言、骄狂和盲目自信,不懂投资和现金风险管理,当然还有自身资金匮乏和无奈的环境。我没搞清楚创业的水有多深,自己创业的道行有多高,仓促上马,导致一败涂地。多年以后,我曾平静回忆当初那个投资方,不能怪人家,为自己利益着想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