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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晗从睡梦中醒来,看到窗棂外明媚的阳光和满目的景色。
京城里,最生机勃勃的季节总会令人产生一种错觉,艾晗也是第一次有时间去欣赏一下这美景,不由得醉了一醉,一时间忘记了很多东西。
这是土地庙里近新扩建的房屋中一间,唐寅坐在外厅的把椅上,削着一个苹果,用小刀插着吃着。见到艾晗醒来,便走了来。
“你醒了。”
唐寅用刀切了一块苹果,递到了艾晗的嘴边。
艾晗把头闪开,并没有要吃的意思,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没甚么,想救就救了。”唐寅淡淡道。
“呵,你这么一救,倒显得我仗势欺人似的,逼我杀人的话,那样我宁可不被你救。”
“我若是不救你,你就死在那里了。到时候他们还是会说你畏罪自杀,你还能再从火堆里跳出来解释不成?”唐寅瞪了瞪眼睛。
艾晗的眼色顿时黯然下来,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要继续辩解下去,但是还是没有再说出什么来。
是呵,胖大厨都已经想要杀人灭口了,自己心里还念着他作甚,索性就让过去的情分,在那一夜中一笔勾销罢。
艾晗重新抬起了头,眼睛多了几丝神采,看向拿着苹果的唐寅,露出苦笑来,“唐堂主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我也没想要你做甚么,你重情义,即便胖大厨那样对你了,你还是不想伤害自己以前的老兄,这点我佩服,自然也理解。”
“不过,唐堂主救命之恩,在下总该做点什么才是。我知道白莲教被朝廷瓦解势必会在临死前反扑洪门的,之前曾经想过一计来对付白莲教,如今,倒是可以当做送唐堂主一桩小礼了。”
“那我倒是要听一听了。”
......
“啪——!”
姬郁非手里的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碎片四溅嘣到了他的衣角下,滋滋的热茶氤氲出来。
“你说什么?我交给天师的十万天军被朝廷打的一塌糊涂!还TM把老子的堂口搅得一团糟,要你们这帮饭桶还有什么用!”姬郁非怒气冲冲的骂着,堂下的人大气不敢出。
“帮....帮主。”吴应怯生生的开了口,“这洪门也是越来越嚣张了啊,就这么公然的抢夺我们堂口,颇有些...后来者居上的势威啊——”
“哼!——”姬郁非一瞪眼,吓了吴应一个激灵,“看来是该设计收拾一下这个洪门了,就算临到死也得拉上个垫背的!也只能跟丐帮联手一次,丐帮不是上次死在洪门的暗算下不少弟子吗,只要能除了洪门,甚么手段用不得!”
“是...是,我这就去差人联络丐帮的人,一定要除掉洪门。”
说完,吴应招呼一下堂下的人。
......
唐寅走出艾晗的房间时,阳光洒在身上,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闭上门转身时,一双明亮的眼睛令他不由得露出一抹舒心的浅笑。任谁也不会相信,眼下这个前不久还在街上流浪的小乞丐,会是这样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美人胚子。
“来找我?”唐寅笑问道。
嫣儿摇了摇头。
“行了,进去照顾你哥哥吧。”
“嗯。”嫣儿点了点小脑袋。
“吱剌——”
艾晗见到房门再次被推开,还以为唐寅折而又返,正要开口,却见一道俏丽的小身影探进来。
“哥..哥哥。”嫣儿脆生生的叫道。【零↑九△小↓說△網】
艾晗觉得眼前一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调侃道:“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呀,来找哥哥做甚么?”
“是...是嫣儿呀....。是唐哥哥叫我来照顾哥哥的。”
艾晗讶然一笑,调侃道:“那你是觉得哥哥好玩咯?”
“不...不知道。”嫣儿拧着衣袂,不敢直视他。
“来,把你旁边桌上的汤药端来,哥哥要喝药了。”艾晗脸带笑意道。
“哦。”
嫣儿小心翼翼的把汤药端来,放到了艾晗的手上。
艾晗点了点头,喝了一口汤药,眉头一皱,心里顿时骂起唐寅来。又看了眼面前的玉人儿,心里鬼笑了一下,“咦,这汤药里加了什么,怎么会这么甜?”
嫣儿不明所以,疑惑道:“可是大夫告诉嫣儿,良药都是苦口的呀,这还是最好的大夫给的药方呢,怎么会甜呢?”
“不信你尝尝。”艾晗胳膊一抬,把药碗递过去。
嫣儿见他一脸惬意的‘嗒’着嘴巴,象喝了琼浆玉露一般,便疑惑的接过碗去,轻咂一口。一张漂亮的脸蛋顿时纠结成了一团,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西施变东施,只在转瞬之间。
“哥哥骗人,苦死了。”嫣儿满脸涨红,象观音座下的玉女偷了酒喝。
“哈哈哈,既然叫咱哥哥,就该有福同享、有苦同尝嘛。”
“哼。”嫣儿撅起小嘴,漂亮的大眼睛一直瞪着艾晗。
“哎好啦好啦,哥哥以后不骗你了就是嘛。等哥哥病好了去给你买好吃的,小孩子可不能光生气哦,不然发育不好的。”
嫣儿似懂非懂,眼神有些闪烁,撅着嘴巴转身去放下药碗。
......
“堂主,您找我?”听说唐寅找他,冯晟气喘吁吁的跑来。
“嗯,艾晗刚刚告诉我一条锦囊妙计,可以让白莲教以及丐帮再也翻不了身。”唐寅说道。
“想必堂主也是觉得可行了吧,不然不会这么急着找我了。”
“没错。先告诉我,现在洪门除了东林党,给你足够的银子,你能拉拢哪些朝廷的人,最好是那些暗地里支持白莲教和洪门的人?”
冯晟皱着眉头想了想,答道:“礼部侍郎吕坤吕大人、工部给事中曲乔迁曲大人、还有户部郎中韩取善,这几人是典型的墙头草拿钱办事。至于其他的人,还需要细细调查一番了。”
“嗯。”唐寅点了点头,又道:“越多越好,品级越高越好,一定要在三日之内办成。”
“不知堂主拉拢他们作甚,那种人只会白白浪费银子罢了。”
“无妨,反正他们最后都得死。”唐寅冷哼一声道。
“甚么?”冯晟吓了一个激灵,“不知道艾晗说的是什么计划,要拉上这么多朝廷命官?”
“你附耳过来,这计划暂时不能泄露给更多的人。”唐寅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
京城,马良庵。
在帝都护城河边上的马良庵,在这景致最美的时节里,绿柳如烟轻抚来来往往的行人,十里飘絮曼荡清风,周围大街小巷喝声萧鼓绵延不绝。远远眺去,马良庵一壕春水半面花,庵内庵外,漆墙梵宇,碧瓦朱甍。
这里紧邻河水,不远处又是街巷上的酒楼茶社,位置颇为独特。自从丐帮占据这里之后,打理的越发井井有条,昔日的荒凉萧条一去不复返。
马良庵里,新建的小楼上,镂花的滤纸轩窗竹帘低垂,锦缦茵榻边紫罗兰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静悄悄的室内光线朦胧。一面落地屏风后面放置着一张檀木圆桌,圆桌上摆着几盏热茶,氤氲水气弥漫,桌旁几人正在商量着什么。
“老九,明晚上集会的事安排好了麽?”年纪四十岁的七袋长老秦响问道。
“都安排好了,长老,等明天晚上我们分舵下的堂口把饷钱拿来,媚仙楼的小娘子可就能赎回来当长老夫人了...嘿嘿嘿...”一旁,络腮胡须的老九谄媚着。
“哦——?啊哈哈哈哈...”一听老九说到媚仙楼那个漂亮的歌妓,秦响顿时一阵神思荡漾,心中像被猴挠一样。他已经惦记好久了,奈何手上无钱,只能垂涎着小娘子的身姿。
“让他们越早来越好。”秦响自觉失态,定了定身子,清一清嗓子说道。
“好嘞——”
.......
夜空中一道一道的亮光划过,闪电刺眼,如利剑划破苍穹。屋子刹那间亮如白昼,又转瞬即逝。
“你们的心还不够狠。”
冷风吹着,洪门总堂内油灯摇曳。
洪娄坐在太师椅上,二郎腿微微翘着,目光看着低头不语的众人。堂下,还依次站着唐寅、冯晟以及罗佑等一干洪门大小头目。
这一次,唐寅既成功收艾晗于麾下,又狠狠打击了一下城南这些小帮派蠢蠢欲动的心思,也极大地震慑了其他帮派。可以说名利双收,得到了帮主洪娄的赞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会有人到处传播,一传十、十传百,且越传越邪乎越穿越厉害。
洪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洪娄抽出身上的开山刀来,轻轻抚着,一缕丝发随着动作滑落肩上,戛然而断。
他声音清冷,目光阴鸷而又专注,“做事要果决,也要对自己有着自信。我们都是一步步走到今天来的,要互相扶持才能走的更远,走得更稳。我们本就不是要做英雄的,我们要做的,是枭雄。”
手上将开山刀收进刀鞘,洪娄目光盯在摇曳的火光上,眼神似是有些迷离,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上,语气渐高:“唐堂主的计划我已经采纳了,你们回去好好准备,我们要一战成名!”
屋内,声音隐隐如雷鸣。屋外,未知的小虫在嘶鸣。忽然,天空中闪烁一下,轰隆隆——惊雷打响。
轰隆的一声巨响,有如千万匹战马飞奔而来,踏石飞溅震动天地。声波夹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从京城上空激荡而过。总堂伴随着阵阵惊颤,许久才渐渐止歇。
摇曳的火光,暗黄的光线,将洪娄的话语一个字眼、一个字眼的钉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艾晗,我洪门现在缺少一个像锦衣卫一般能打能杀的堂口,这件事交给你来办。你是唐堂主推荐的人,我放心,起什么名字你也自己看着办。”火光下,洪娄幽幽说道。
“帮主,暗器门有一门暗器,名为血滴子。血滴子以革为囊,内藏快刀数把,控以机关,用时趁人不备,囊罩其头,拨动机关,首级立取。为暗器门第一暗器,我想取名叫做血滴子,一来彰显洪门第一的名号;二来,也算为暗器门做最后一点事情。”艾晗沉沉的说。
“好,听你的,就叫血滴子。人手你到各堂口随便挑,我要的,是结果。”
“艾晗明白。”
雷声滚滚,敲醒俗世几度梦;春雨绵绵,洗净太虚几点浊。
弄情阁。
这里只能算作京城里二流的妓院。只不过有一个人,使得这里一流起来。
消金窟,歌舞酒,风华之地雪月场;烟柳巷,勾栏院,教坊之地温柔乡。
秦楼楚馆,纸醉金迷。青楼一向是某些自诩不凡的伪君子快活的好地方,比如说,老九。
裸露着、娇嫩的脚尖,轻轻点着柔软的毛地毯,妙人儿倚在弄情阁顶的阳台扶手上,静静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人流。作为弄情阁的红牌,柳红理所当然的住在顶层。殷红的薄纱轻轻在含着香气的风中飘着,裸露着的背影令人无限遐想。
秦响看中的女人,老九也看中了。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柳红声音很轻,很柔。
在她身后,往上几步石阶后面,垂下的玛瑙珠帘内隐约一个人横卧着,织鸳霞帔锦被盖在身上,身影慵懒的扭动。
“要我说,秦响这老东西就是太心软了,所以是时候腾出个空位置了。”老九懒懒的说着。
阳台上的女子沉默了片刻,声音飘来:“你与洪门什么联系的?且不怕有人说你吃里扒外麽?”
珠帘后面,老九手指在锦被上摩挲,视线看着柳红,似乎并不介意将秘密告诉给她,“丐帮与白莲教无非就是打打杀杀的,洪门有钱有势未来无可限量,我又何苦去做一个叫花子。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何苦一棵树上吊死?又有谁不曾被骂过。实话告诉你,明天晚上,京城内的丐帮,将不复存在。”
柳红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街道上的风沙带着不详,吹滚着细石向紫禁城移动。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袅袅亭亭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楚腰纤细掌中握,红妆漫绾上青楼。
日斜归去人难见,青楼远,队队行云散;欲将幽恨寄青楼,争奈无情,江水,不西流。
......
土地庙。
“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唐寅摸着长枪,问向身旁的冯晟。
“禀堂主,已经打听到,明晚是京城的丐帮在马良庵的集会,届时他们必然放松警惕,我们的机会来了。借此机会让丐帮帮主雷霆发怒,肯定带帮众到京城来找我们洪门打一波。”冯起道。
“丐帮和白莲教的实力如何?”
“那白莲教经过齐鲁一战后,已经是元气大伤。不过有姬郁非压阵,倒是很快稳住了阵脚。再加上白莲教声名在外,已经联络了京城里的不少大帮小派,人数四五百左右。
丐帮那边,参与集会的头目陆陆续续赶回来,基本都会出现,人数只有一百多。”
“冯晟啊,我以前家里穷,所以就会上山砍柴。有一次呢,我看见老鼠在偷吃从树上掉下来的果子,如果捉住这只老鼠的话我晚上就有鼠肉吃了。但是我没有过去,你知道为何么?”
冯晟摇了摇头。
“因为我看见有一条蛇,满身花纹的五步蛇,猛地扑过去,杀死了老鼠。那时我过去的话,晚上还会有蛇肉吃了。但我还是不能过去,你又知为何?”
冯晟还是摇了摇头。
“因为天空‘嗥——’叫一声,天上的老鹰扑了下来,把正在吞老鼠的五步蛇叼走了。”
这时冯晟恍然大悟,终于点了点头,嘴角笑了。
白莲教,总堂口。
“王嘉胤,我且再问你一遍,前些日子齐鲁一战的泄密真不是你做得?天师也不是你杀得?”
白莲教内,一众大小头目聚集在堂口,商议与洪门约战的事情。
“大哥,这件事情真不是我做的。一定是有人想要栽赃于我。”
交椅上,王嘉胤气的面红脖子粗。天师的事情姬郁非已经问过自己不下三次了,分明就是怀疑自己贪功贸进,勾结外人。而天师被自己救出,半路上气血攻心而死,如此大的事情,就免不得姬郁非要猜疑一番。
“该不会是王嘉胤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好意思说吧?这么大的功劳要是被郑老爷知道是你做的,岂不是大功一件,一高兴封你做了大哥都不一定呢。您说是吧,大哥——”
那边,交椅上,智多星吴应阴阳怪气的说道,一面还故意看看姬郁非那张看上去波澜不惊的脸庞。
一直以来,自己虽然位次比王嘉胤高上不少,但帮主明显重视王嘉胤比自己要多得多,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很是妒忌。难得落井下石的机会,吴应怎么会放过,自然要狠心挖苦一下。
姬郁非也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吴应这么一说,心里顿时犯嘀咕起来,膈应得慌。看着王嘉胤的眼神闪了一下,变化了许多,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吴应!休要血口喷人。我王嘉胤行得正坐得直,还有什么事情见不得人?说没做过,便是没做过!”
“哼!无非是掩耳盗铃罢了。试问一下,有谁见过贼喊捉贼的?”吴应针锋相对,语气咄咄逼人。
“你说这话简直是在放...”
“够了!砰——”
堂上,第一把交椅,姬郁非猛地一拍桌子,喝出一声来,响荡在空旷的地方,震耳欲聋。吴应吓得一缩脖子,王嘉胤把剩下的话也生生咽回了肚子里面,整个堂口顿时安静下来。
“这件事情,谁都不许再争论了,就此揭过去。王嘉胤,我看你今天说话有些面红气喘,中气不足,是不是病了?这样,我准你一个月的假,好生回去歇息着,几天后的约战你也不必去了。有我们在,你放心罢。好生养病。”姬郁非脸带微笑,转头谆谆的对王嘉胤道,一副关心体贴的样子,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帮主...我......”
“王嘉胤,病了就好生歇息着,可别辜负了帮主的好意啊——难不成...你还不愿意接受?”吴应阴涔涔的笑着,他会意了姬郁非的用心,故意接过话去。
“.....养病...养,便是了——”
王嘉胤低垂下头,没有被人看到,脸色阴沉如水,牙关咬的咯吱咯吱响。
什么脸色面红气喘、什么中气不足、什么病入膏肓!大哥啊,你怎么就能听信吴应的鬼话?我王嘉胤为白莲教兢兢刻刻,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大家的事情,可老天,为何要如此待我???王嘉胤在心中愤怒着,咆哮着,失望着。
“王嘉胤能安心养病,我也就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啦,不必老是担心着他的身体了。如此,我们剩下的人就商量一下几天后约战的安排罢...”姬郁非说道。
“大哥,我既然需要养病,就先行告辞了。”王嘉胤从交椅上站起身来,冷冷道。
“啊——那好...快来两个人送他回去。”姬郁非心情似乎很好,要人送王嘉胤回去歇息。
“不必了。小弟一人,回得去。”王嘉胤一拱手,折身离开。
姬郁非眼中,戾光一闪而过。吴应看着,嘴角上扬,勾起一丝弧度。众人看着,个个幸灾乐祸的神情,因为难得见大哥眼前的红人吃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