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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义敏离开仙林院,径直去了皇宫。文帝看完朱易志的口供,双手用力一紧,片刻又放松开来,道:“这么说林力知信中所写都是真的。”
“林力知之案,皇上准备如何处置?”刘义敏问。
“你为何不问朕如何处置谢晦,反而关心那已经死去的林力知?”文帝反问。
其实两者刘义敏都不关心,他心中在意的是皇上的决定能不能让孟灵酒满意。文帝见他不说话,自顾言道:“若是朕什么也不做,你会不会失望?”
刘义敏一听,心中的确有些失望,只是面上仍然恭敬道:“皇上自有圣裁,敏不敢妄议。”
文帝叹了一口气,道:“朕也有苦衷。”
刘义敏心中明了,道:“皇上心如明镜,林力知泉下有知,亦会体谅。”
“嗯。”文帝点点头,道:“你一路上辛苦了,去看看母后,就回府歇息去吧。“
“敏告退。”刘义敏领命而去。
刘义敏见过太后之后回到世子府,刘玲珑一见到他,立刻质问道:“哥,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
刘义敏心知逃避不了,又不能实言相告,只得道:“我在信中已说明去远方见一位朋友。”
“去了什么地方?见什么朋友?”刘玲珑不依不挠。
刘义敏忽然想起孟灵酒的家在安陆郡,道:“我去了安陆郡,见一位江湖上的朋友,那位朋友曾叮嘱不得向别人透露他的姓名。”
刘玲珑见问不出来,只得作罢,又将一封信递给他,“诺,父王写给你的。”
刘义敏接过信,“你看过了?”
“看了。”刘玲珑毫不掩饰。
刘义敏心中不悦,神情变得严厉:“可曾对旁人说过信中之事?”
“不就写了一堆荆州的事,还有那个谢什么的”
“我问你可曾对旁人提过。”刘义敏声音提了三分。
“你这么凶干什么?我才没那么无聊呢。哼!”刘玲珑气乎乎地走了出去。
刘义敏深呼一气,今日是怎么了?以往无论遇到何事,都能从容处之,可一想到孟灵酒的声声质问,心中竟不知不觉变得浮躁起来,今日皇上那般态度,该如何对她说呢?
孟灵酒醒来之时,林司晴、秦桑正坐在她房里,孟灵酒一脸歉疚道:“林姑娘,对不起,我向你承诺过会保证你爹的安全,可是”
“我爹的死与你无关,要不是你将我爹的骨灰带来金陵,恐怕此时他还遗尸荒野。”林司晴道。
“你都知道了?”孟灵酒问。
林司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还在荆州的时候,林叔已来金陵找我,他将一切都告诉我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孟灵酒问。
林司晴一脸冷厉之气,“杀父之仇,不报枉为人子。”
一旁的秦桑听得心里咯噔一下,枉为人子!我的确不配为人子!
“我和刘义敏已经拿到谢晦犯案的罪证,皇上一定会依法惩治他的。”孟灵酒道。
“治罪?”林司晴冷笑一声,“我要他以命偿命!”
孟灵酒看着她变化如此之大,有些惊诧,“可是他远在荆州,你又不会武功”
“所以林姑娘准备借一个月后的花魁大赛入宫。”秦桑解释道。
“进宫?”孟灵酒疑惑片刻,“那不同样是找皇上做主吗?”
“不,我会让它变得不一样。”林司晴嘴里幽幽地飘出一句。
看着林司晴,孟灵酒觉得有种凉飕飕的感觉,虽然不明白她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但是想问却问不出口。秦桑一看气氛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灵酒,你那位云叔上京找你来了?”
“什么?”孟灵酒一听,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般惊慌失措下了床,穿好衣服就向外走去,秦桑见她慌里慌张不知道要干什么去,上前拉住她,问:“你去哪儿?”
孟灵酒转过身道:“云叔肯定是来抓我回家的,我得赶紧出去躲躲。”说完继续向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道:“秦姐姐,要是云叔再来找我,你就说我已经回家了,拜托了。”留下秦桑和林司晴四目相对。
“酒丫头,这么着急是要上哪儿去啊?”孟灵酒刚出屋门,身后就传来了云中剑的声音,孟灵酒刹住脚步,不自然的皱皱眉头,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过身来,“云叔,酒儿想死你了。”边说边上前一把抱住云中剑。
“想我?”云中剑一把将她拉开,道:“躲都还来不及,还敢说想我?”
孟灵酒一看被揭穿,立刻掩饰道:“云叔,我怎么可能会躲着你呢,我是听秦姐姐说你来金陵找我了,所以迫不及待要去见你呢。”
秦桑在一旁看得好笑。
“是吗?”
“是啊!”孟灵酒忽闪着大眼睛头如捣蒜。
“我住在哪儿?”云中剑挑着眉问。
“住...住...”孟灵酒边说边向秦桑使眼色。
“别住了,小丫头片子,就这点本事,还敢对我撒谎。”云中剑懒得跟她绕弯子,直言道:“在外面疯了这么久,该回家了吧。”
孟灵酒讨好地上前挽住云中剑的胳膊将其请进屋里,试探道:“云叔,我娘还好吧?”
云中剑抬眼看了看她,“还记得你娘呢?对了,你娘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等你这次回家,关你一年禁闭。”云中剑云淡风轻道。
“一年禁闭?”孟灵酒颓丧着脸坐下来,单手撑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云中剑暗自笑了笑,道:“今晚就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跟我回去。”
孟灵酒一听,急了:“云叔,那个林姑娘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我不能走,不管怎么说此事我有脱不了的干系,你不是常教育我说做事情要有始有终吗,我完全是秉承您的优良品格,对吧?”
云中剑不吃她这套:“别拿林姑娘的事搪塞我,该做的事你已经做了,留在金陵也帮不上什么忙,为免惹你娘生气,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孟灵酒眼珠转了转,又抱着云中剑的手臂,撒起娇来:“云叔,林姑娘下个月要参加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我听说花魁大赛是专为天下女子举行的,好多有才有貌的女子都会参加,我好不容易来趟金陵,也想见识一下,等花魁大赛一完我就回家,好不好?”
云中剑看着她,道:“你也想参加?”
“不是不是。”孟灵酒急忙招手否认,“我听说那个花魁大赛又要考琴棋书画,又要考诗词歌赋,还要比跳舞,我要是去参加,还没报名就要被刷下来了。”
云中剑笑了两声,道:“酒丫头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云叔,可不可以嘛。”孟灵酒继续撒娇,云中剑犹豫起来,要是让酒丫头继续留在金陵,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情,万一与那个人撞上?如果硬将她拖走,酒丫头一定会不高兴,思及此,云中剑道:“也不是不可以。”
“谢谢云叔。”孟灵酒激动道。
“不过我也会留在金陵看着你。”云中剑一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孟灵酒的喜悦之情,孟灵酒撅着嘴,心想被云叔看着,肯定这儿也不许那也不行,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云中剑见她一副深思的表情,一下就揭穿了她:“酒丫头,我劝你别动什么歪主意,你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脑袋里想什么我全知道,休想瞒过我。”
“唉。”孟灵酒摇摇头叹了口气。
“好好的叹什么气?”云中剑问。
“云叔,我忽然想起出门之前娘跟我说的一些话,我没太听明白。”孟灵酒摆出一副懵懂的神情。
“什么话?”一提起孟云,云中剑来了兴趣。
“娘说这些年她一个人又要打理酒庄,又要照顾我,有些力不从心,说要是有个靠得住的男子能照顾我们娘儿俩,那她可就轻松多了。”
“你娘真这么说?”云中剑暗喜。
“是啊。”孟灵酒一脸纯真,继续说道:“娘还说酒庄里的伙计陈大叔为人忠厚老实,又勤快本分,还说陈大叔的妻子去世多年,他一个男人忙里忙外怪不容易之类的,娘还问我觉得陈大叔怎么样”
“你怎么说的?”云中剑一脸焦急。
“我说陈大叔虽然不错,不过跟云叔比还是差了点,云叔为人仗义,又会武功,长得又俊。”
云中剑听着孟灵酒的话,十分受用,乐得嘴都咧了,又问:“你娘怎么说?”
孟灵酒皱皱眉头,道:“娘说你云叔这个人吧,仗义是仗义,可就是有些吊儿郎当,这么多年时常四处奔波,也不找个正经事做。我说云叔是干大事的人,怎么能拘泥于这些小事呢。”
“对啊。”云中剑附和一声。
“可是娘又说了,她不需要什么干大事的,她只想找个能定下心来安安生生过日子,对我们母女俩好的男子。”孟灵酒正儿八经地胡说八道一通,又故作不解地问:“云叔,你说我娘是不是看上陈大叔了?”
云中剑撇撇嘴,心忖陈木头那个二愣子,云云怎么会看上他呢?嘀咕一声:“我怎么知道你娘心里怎么想的。”
孟灵酒故作叹息:“唉,其实吧,我是希望娘能和云叔你在一起的,可是娘有她自己的想法。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娘跟那个陈大叔进展到什么程度了。”说完还偷偷瞄了云中剑一眼。
“他敢!”云中剑嘴里丢出一句狠话。
“我娘有什么不敢的?”孟灵酒不解。
“我是说那陈二愣子。”云中剑解释道。
孟灵酒见云中剑中了圈套,准备趁热打铁:“我娘虽说年近四十,可也是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美人,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知道等我回家的时候,会不会突然冒出个爹来。”
云中剑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道:“酒丫头,我看这样吧,我先回孟家庄,跟你娘报个平安,你下个月看完那个什么花魁大赛就赶紧回家。”
成了!孟灵酒欣喜不已,面上依旧故作不舍:“云叔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酒庄生意那么忙,我担心你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回去帮把手。”云中剑借故道。
孟灵酒心忖想我娘就直说呗,还找这么多蹩脚的理由,“那你何时动身?”
“明日一早就回去。”
“那我明天早上去送你。”孟灵酒得逞一笑。
翌日一早,孟灵酒将云中剑送至城门口,“云叔,你回去之后一定记得告诉我娘,再过一个月我保证回家,而且我都乖乖地没有闯祸。”
“没有闯祸?”云中剑一脸质疑,“女扮男装进国子学,学什么孙武练兵,金銮殿上戏弄魏使,还不叫闯祸?”
“你都知道了?”孟灵酒讪讪一笑,“云叔本事通天彻地,什么都瞒不了你。”
“少拍马屁。”云中剑正色道,“我问你,你来金陵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什么奇怪的人?”孟灵酒不解。
云中剑心想该怎么对她说呢,“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人对你很感兴趣,打听你的来历,你还你娘的事之类。”
孟灵酒想了想,道:“没有啊,云叔你想说什么?”
云中剑放下心来,道:“没什么,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好了,我该走了,酒丫头,记住你说过的话,一个月后要是不回家,我就来绑你回家。”
“知道啦。”孟灵酒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再不回去,我娘可就跟别人跑了。”
“臭丫头,哪有做女儿的这么说自己娘亲。”云中剑用力弹了一下孟灵酒的额头,转身跨上马,一挥鞭,“走了。”
“云叔再见!”孟灵酒一边摸着额头一边挥手,“等我回家的时候,我可就改口叫云爹了。”
云中剑一听,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这鬼灵精的丫头,要不是心中惦记云云,坚决不会上你的当。
当晚,孟灵酒来到城外竹林,见百里鸣独自一人躺在屋顶喝酒,纵身跃上屋顶,也躺了下来。
“此行如何?”百里鸣闻见熟悉的味道,眼皮也未抬就知道是她。
“很顺利。”想起那晚与刘义敏扮黑白无常吓朱易志,孟灵酒仍然觉得好笑,过了一会儿,又感叹道:“遗憾的是林姑娘的爹没了。”
百里鸣没有作声。
“第一次见到林姑娘的时候,她那么温婉美丽,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十分楚楚动人。可是这次回来,看她没日没夜练习跳舞,真令人心疼。可是我觉得她身上总透着一丝戾气,仇恨的力量真的有那么可怕吗?”孟灵酒问。
百里鸣付之一笑,“历经生死,其中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孟灵酒心想也是,“你说皇上会怎么处置那个谢晦?”
“恐怕不会对他怎么样。”
“为什么?”孟灵酒一听,激动地坐起身看着百里鸣,“那谢晦犯下的罪行都够砍他好几回了,皇上为什么不会处置他?”
百里鸣淡淡言道:“谢晦乃先帝钦封顾命大臣,坐拥荆湘七州,手握三万精兵,朝中还有徐、傅二人为其党羽,没有万全的把握,皇上不会拿他怎么样。”
“我不信,明天我去问问刘义敏。”孟灵酒嘴上虽说不信,但心中却没了底,百里鸣看事情向来深远透彻,她隐约觉得事情恐怕要不幸被他言中。
“这只是我的推断,圣心难测,说不定皇帝一气之下就把他杀了。”百里鸣一副身不关己的口吻,“不过你也不用灰心,就算皇上现在不处置他,迟早有一天也会收拾他的。”
“为什么?”孟灵酒问。
“你那位云叔看上去见多识广,气度不凡,怎么他从来没对你说过朝廷之事?”百里鸣问。
“云叔是江湖中人,朝廷之事他从来不关心。”孟灵酒回道,“你快告诉我皇上为什么一定会处置谢晦。”
百里鸣解释道:“两年前,开国皇帝驾崩,将皇位传给其长子少帝刘义符,并钦定徐羡之、傅亮、谢晦、檀道济四位大臣为顾命大臣,共同辅佐少帝。然少帝整日嬉戏无度,荒于政事,徐傅谢三人为宋氏江山计,联手废黜少帝,并先后设计杀害少帝及庐陵王刘义真,三人遵先帝第三子刘义隆为帝,就是当今皇上。”
“竟然有这种事?臣杀君,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他们都敢做?”孟灵酒惊得再次坐起身,“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他们几个,皇上也做不成皇上啊,你说皇上是应该恨他们杀了自己的兄长,还是应该感谢他们将他送上了皇帝的宝座?”孟灵酒觉得很矛盾。
“感谢?”百里鸣嗤笑一声,“如果你是皇帝,你的臣子想杀你就杀你,想废你就废你,你还睡得着么?”
孟灵酒猛然惊醒,瞬间明白了百里鸣刚才那些话的意思。“朝廷的水果然深不可测,还是江湖好啊。”孟灵酒叹息着重新躺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问:“我听说魏使大闹仙林院的第二天,一个个都成了光头,灰溜溜地跑回北魏去了,是不是你做的?”
“你猜。”百里鸣故作神秘。
孟灵酒听他如此说便是承认了,“做得好,一群野蛮人,就该好好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