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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瑨紧盯着白檀,那一点一点的凉意已经无法满足他了。
白檀也不知道是被他压着的缘故还是心里紧张的缘故,浑身都是僵硬的,只是觉得他眼神不对,抬手扶了扶他的胳膊,那上面还扎着几针呢,要是压坏了,非得被郗清嘲笑死。
“殿下,你没事吧?”
司马瑨依旧喘息不止,却是清醒了一些,脑中昏昏沉沉,贴着她才觉得舒适,便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惊世骇俗:“恨不得将恩师剥光了捂在怀里才舒坦。”
白檀一手揪紧衣领:“殿下!”
这时候与他讲理智也不大可能。司马瑨的唇贴在她颈边,呼吸重时便是难以忍受的时候,恨不得咬她几口,呼吸均匀时便是好了一些,那咬又变成了轻吻。
白檀挣扎不得,反倒觉得自己也要热成沸水了。
好在司马瑨渐渐没了力气,最后只伏在她颈边喘息。
白檀松了口气,知道这一波最难熬的算是过去了。
被他压着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这样的夏日,就像被个火炉压着似的,白檀身上也已被他的汗水给浸湿了。
无垢又在外面唤了几声,大概是被祁峰阻拦了。她方才见历阳王来要人,真当司马瑨是受了伤在她师尊屋中养伤,又听郗清那一通喊,自然也不敢冒犯,只好走开了。
白檀一直没动弹,直到司马瑨的呼吸渐渐平和下来,似乎是睡着了,她才敢推他,小心翼翼地让他躺平。
天已经全黑透了。司马瑨难得有这片刻的安宁,白檀倒了盏茶灌进他口中,从怀里摸出只香囊来放在他枕边。
那是之前做好的,一直没能给他,希望现在能起些作用吧。
折腾到现在,她也实在是饿了,赶紧出去吃饭,发现郗清那厮已经占据了她的前厅开始大快朵颐了。
“主家还没到,你这个客人还真不客气。”
郗清还不高兴呢,哼哼了一声道:“我得赶紧吃完入宫一趟,陛下似乎不大好。”
白檀正在铜盆中净手,闻言一顿:“陛下怎么了?”
郗清嘿嘿直笑:“磕丹药磕的。”
“……”白檀觉得不该啊,他自己说过会有数的啊。
郗清吃完饭就下了山,白檀去司马瑨那边守了大半夜,他没再发作,她便去书房窝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太傅府又派了下人来请,她才想起之前他找过自己。
本不乐意走这一趟,但来人说是因为凌都王的事,她才决定去见一面。
本以为要去太傅府,没想到下了山脚就见太傅府的马车停在那里。
白仰堂从车中探身出来,脸上如往常一样不见笑容:“车上说吧。”
白檀乐得轻松,她也不想回那太傅府去。
上了车,白仰堂将一张薄薄的帖子递到她眼前来:“你拿着这个去西郊,那边有栋宅子,以后你便去那里授课吧。”
白檀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个买宅子的纸契:“父亲这是做什么?我好端端的去什么西郊?”
白仰堂道:“眼下凌都王正处在风口浪尖,你不便与他太过接近。”
白檀好笑:“他再怎么说也是我学生,我还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就与他泾渭分明,传出去未免叫人看不起。”
白仰堂忽然深深看了她一眼:“我还道你聪慧,不想连这也看不明白,叫你离了他身边,自然有道理。如今能保他兵权的人只有能与王氏势力对抗的人,除谢氏之外,再无他人。”
“所以呢?”
“谢氏凭什么帮一个声名狼藉的亲王?不外乎就是看中他手中的军权,既然要联结于他,什么关系最牢靠?”
白檀懂了:“谢氏打算与凌都王联姻,我与他待在一处,会惹人闲话是么?”
白仰堂点头:“你知道就好。”
白檀掀了车帘就下车,白仰堂探身追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准备叫你嫁给他时,是你自己自作主张收了他做学生,如今就该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日!”
白檀立在车旁道:“世上还没听过这样的道理,那是我的住处,他要联姻为何不叫他搬走,反倒叫我避嫌!”说完转头就上山去了。
白仰堂对她这固执脾气也是无可奈何,气闷甩下车帘。
白檀回到别院,祁峰正端着药进房去喂司马瑨,她忿忿不平地扭头去了书房。
明明就是他自己要住进来的,现在反倒要她走,简直荒谬!
学生们已经到了,她在西厢房里授课,仍觉气愤,脸色始终不大好。
课间的时候有学生问:“师尊,是那个历阳王再为难您了吗?”
白檀这才知道吓坏他们了,笑了笑道:“有你们在,他哪儿敢啊。”
学生们恨不得昂首挺胸,倍觉自信。
一直到学生们下了学,郗清还没回来,白檀有些焦急,又因为生气不愿去看司马瑨,就这么僵着。
郗清也不是从家里走,就这么匆匆入了宫,难免有疏漏。
白檀窝在书房里发呆,无垢忽然跑来跟她说,郗清给凌都王治病时留了味药材在她房里,眼下急等着用,请她给帮忙送过去。
陛下的事情自然比较重要,白檀只好起身回房,果然看到他丢了好些东西在桌上,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味药,干脆全都收拢了给他带去。
出门前她想想还是绕去屏风后看了一眼司马瑨。
没想到他竟没在睡,躺在床上,眼睛却早盯着这方向,她一进去便撞了个正着。
“恩师这一整天都没露脸了。”
白檀刚要说话,忽见自己放在他枕边的香囊已经被他扯坏丢在了地上,花瓣散了一地。她心里那点火苗不禁烧旺了几分:“怎么,殿下这么嫌弃为师给你的东西?”
司马瑨朝地上瞥了一眼:“原来这是你送的,本王不喜欢这些东西,以后别送了。”
白檀火冒三丈:“谁乐意给你送不成!反正你以后也不缺这些!”说完就出了门。
司马瑨倒是不妨她忽然语气这么烈,先前还挺好的,乖乖叫他抱了半天降温呢。他将祁峰唤进来,让他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
祁峰道:“白太傅说想见殿下,属下拦住他了,殿下打算什么时候见他?”
司马瑨似乎又有复发迹象,忍耐着道:“有什么事让他写信来说就是了。”
白檀取了药送去宫中,宫门口早有内侍接应,引着她一路走去后宫长乐殿门口。
郗清立在门口,从她手里接过药翻检了两下,交给内侍,让他配合自己先前的方子赶紧去煎了。
白檀看看长乐殿的匾额:“陛下怎么样了?”
郗清朝殿门看了一眼,小声道:“现在还在龙床上躺着呢。嗤,我看他八成是为了长生不老才修道的。”
白檀皱眉:“你别胡说。”
“怎么是胡说,他至今无后,自然想帝位永驻。”
白檀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你根本不知道他的打算。”真想长生不老就不会考虑立储一事了。
正说着,白唤梅从殿内出来了,本还是沮丧的神色,看到白檀倒是笑了笑:“阿檀来了?”
白檀赶紧走去殿门口宽慰她,白唤梅拖着她的手道:“陛下也是太不小心了,连玄阳子都没劝住,如今神志模糊,发着高烧,脑子里竟想起了往事,方才还与我说了半天当年我们一起游山时的经历呢。”
白檀无言,司马玹竟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那会儿他还是豫章王,可以随处走动,不像现在,只能身在这深宫。
郗清也没做声,他那时候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哪知道多年后亲密无间的三人如今站在一起会是这样的身份差别。
“陛下为何忽然这样了?”白檀实在无法理解。
白唤梅叹息:“为了躲避丞相追究凌都王的事,他才故意多服了几颗,哪想到真把自己给弄病了呢。”
白檀朝郗清瞪了一眼,司马玹向来是为他人着想的人,居然被他说的这么不堪。
本来觉得不妥,但有郗清和白唤梅在,白檀便跟在他们身后进去看了一眼司马玹。
其实隔着帘帐也看不清楚,只觉得他又瘦了许多,心里便愈发埋怨那个挨千刀的历阳王。
出来后他问郗清:“能治好么?”
“服了药应当就没事了,以后别再服丹药就好。”郗清一副随他便的模样,这话却是对白唤梅说的,说完也没停留,他还要去照顾司马瑨呢。
白唤梅送他出了殿,忽然问白檀:“你有没有觉得,郗清总是不愿与我久处?”
白檀讪讪:“阿姊是贵妃了,他自然要避嫌?”
“也是。”白唤梅像小时候一样挽着她的胳膊,沿着宫道缓行:“凌都王的事陛下忧心,我也挺担心,不知叔叔与你说了没有,谢家有意与他联姻保他。”
白檀抿唇:“嗯。”
白唤梅道:“谢家的女儿我也见过的,的确不错,倘若是一般的人,我也不放心。”
白檀一愣:“阿姊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白唤梅怔了怔,讪笑道:“我真是胡言乱语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白檀与她自小一起长大的,怎么可能察觉不出这点异常:“阿姊有什么话还不愿与我直说么?”
白唤梅叹了口气,垂着头小声道:“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陛下当初之所以选我入宫,是因为我的身份么?”
白檀细细回想了半天,在乐游苑里久别重逢那次的确听她提起过。
“难道不是因为阿姊是乐才么?”
白唤梅摇头:“因为我曾是先帝内定的太子妃。”
白檀一下懵了懵神:“以前的太子是谁?”
“以前哪有立太子,不过先帝只有一个子嗣,他定太子妃自然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白唤梅叹了口气:“这本也只是一句口头之言,可后来陛下做了储君,白家让他践行此诺,他有何选择呢?”
白檀总算回味过来,若是没有那场叛乱,司马瑨依然长在深宫里,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幅模样?
也许他已经登基做了帝王,兴许还受人敬仰,他身边的人也就是白唤梅了。
豫章王依然是那个豫章王。
她呢?她会在做什么?
世道如此奇怪,一个变故就将所有人的命运都改变了。
“我从不知道阿姊与凌都王……”
白唤梅忙道:“你别误会,我打小就没见过他几次,对他哪有那心思,只是……只是总觉得像是亏欠了他一样,所以希望他能得个良人配了,也就心安了。其实我本来希望你与他……”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但又觉得他那般凶神恶煞,你不会喜欢。何况后来你还收了他做学生。”
白檀无言以对。
回到东山时天早黑了,郗清正在后院廊边唉声叹气。
“我怎么这么命苦哟,一个司马家就够要我小命咯。”
若在往常,白檀肯定要笑骂他几句,现在却着实没有心情。
无垢再去书房时就见她家师尊在那儿捏着把银剪剪那古琴上的琴弦,一根一根,剪一下,“噔儿”一声。
她有点慌,师尊的心烦已经到了最高境界了吗?竟然都开始毁琴了!
“师尊冷静,这可是上好的琴,都是钱啊!”
白檀看她一眼,陡然跳了起来:“啊啊啊,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无垢看她手里还捏着剪刀,抱着头就跑了。
白檀丢开剪刀抱住那把琴,正心疼呢,忽然身前一暗,灯火被罩下一层阴影。
她转头一瞧,司马瑨竟然穿戴整齐出来了,只是额上还有汗,看着也知道没好透。
他将白檀手里的琴抢下来放好:“恩师是不是听说了谢家的提议?”
白檀移开视线。
司马瑨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来:“恩师在乎么?”
白檀拨开他的手:“这是殿下自己的事。”
在乎不在乎又有什么意义?她是师长,教导他出师才是该做的事,他的私事本就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