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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步兵营中众人先向左手边离的最近的营帐走去。
看那营帐的布门放下垂落,厚实的围布使得朗日下项天择贴着围布印出的人影都不那么明显——又或是里面的人根本无心在意。
但听喧嚣做沸、人声叠起,充斥在项天择耳边的,尽是糙汉子粗犷的嗓音、浓烈的方言和刺耳的大笑。
“大,大,大!”
“小,小,小!”
“四四六,开。大!”
“哈哈哈,好好!老子赢了,快、把银子给老子送过来!”
…
无疑是在赌钱了,一个个笑的格外畅怀。十御林卫虽武功不及项天择,离得也稍远,但这点耳力也还有,听得帐内动静,犹疑担忧不定——皇上面上沉着、嘴上不说,可此刻心中怕是波涛汹涌,里面的人莫不倒霉了?!
便等着场暴风雨降临。
熟料项天择不动声色,顿了顿又继续向下个帐篷走去,留后面的人稍面面相觑,想圣意难道是要听完这数百个帐篷再行定夺?思忖间也只能继续跟上。
那第二个帐篷也没令他们失望。
“哥俩好啊,并蒂莲,两家好啊,双喜临门!(八匹马哇、八大仙、八大寿!)”
“…哈哈,张二麻子,老子又赢了,给银子给银子!”
…里面的人一样不亦乐乎。
项天择又领人继续往第三个帐篷,一听——倒是不赌钱了,却是喝酒玩女人了。
“俺跟你们说,城里那个醉红楼,就那个小翠,那娘们、那滋味,是真TN的不错!俺魂都要被她勾没了,等这月领了钱,俺立马就找她逍遥去!”
“哈哈,你这身板,那娘们还不给你弄死~,你可得diao下留情~。”
“就是就是,不过那什么小翠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也给我介绍介绍~!”
“想的美!俺一戈剐了你!”
…一个个很是粗陋。项天择听着脸色越发的青,可仍继续往后营帐走去。
………
数百个帐篷下来,巳时已过,从项天择等入营到通查完少说也花了两个时辰。
身上的黑色劲衫在日光下已然湿透,心中的怒火却是抑止不住的膨胀。
偌大步兵营,一万五千人,数百营帐,竟有大半人不知所踪、跑了不在军营待命!余下的人也是不堪的很,要么公然聚赌、要么谈论吃喝嫖,就连堂堂一营将军也是躺着睡大觉!
项天择简直怒不可遏,他直奔主营帐,帐后是一张边关地图立着,帐前是一沙盘模型,帐中心躺椅上但看壮威将军唐绍头盔放在一旁,自个和之前被看时一样、仍在安眠,项天择走过去一脚便踹了上去,直踹得人仰椅翻。
那唐绍受痛陡然惊醒,眼一睁火冒三丈,爬起来就要看是何人如此胆大,定定瞅了见是柴大人宴请的那位新副使,心中顿一个激灵,岂敢再发火?有怨也憋着,戴好头盔,讪讪直笑:
“啊,是新任副使大人,副使大人怎的来了,也不派人通知。”
“跟我出来。”项天择面无表情,语气十分冷冽,甚可称得上冷酷,“把那些士兵都给我叫出来。”
话落即出了主营,御林十卫跟着,唐绍见被他们围在其中的六个守营兵丁,心中顿时了然——
怕是,来者不善啊。
但又想不过是个新来的家伙,不知规矩,万事有柴大人在,他担心个什么?便讥笑了笑,随手抄起个锣槌,跟在后头。
待出了营,唐绍立用槌将那锣大力一敲,“浜~”喧嚣的锣音一起,营里稀稀落落有了反应,陆陆续续有些人出来。
唐绍本不急,集合时候就是如此,但场上有个黄政坐着,总归担着副使的职,他想也不能太不给脸,大家面上不好看,都难做人。
便看那些兵丁慢了,“浜浜”又是连敲了几下锣,扯着嗓子喊道:
“TM的都给老子快点!没吃饭啊,没力气啊!”
“快点,快点,别TM的跟着娘们似的!”
……
唐绍极力催促,小一刻钟后各营的兵总算熙熙攘攘的全部出到操场,却也仍随随便便得没个样子。
项天择可谓是急耐着性子等着,看在的兵集合好了也都站没站相,站得极不整齐,身上军服歪七扭八、松松垮垮,头上冠巾也是斜包着,甚至于包不住、都给散了,有些想是跑得“急了”,还在队里暗暗整理行装。
军纪松弛、轻慢可见一般。
“都给我站好!!”
这般一直冷眼瞧着,轮到最后,项天择忽而运功大吼,他极蕴内力的嘶吼,被他以深绵内功传得辽远。
足以将场上那些大汉一个两个震得发愣,唐绍亦是惊了一惊——这新来的副使似乎还有一手,看来不能太轻视…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爷还被这毛头小子拿捏住咯?!
奈何唐绍,怕是忘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了”,黄政接下来做的事,是他怎样也没想到的程度。
便听苍穹下,新任副使纵声言道:
“吾乃,新任都护镇抚司副使黄政!替的是前任周副使的职。今日便衣视察,本欲见诸位长空下奋力操练之景,见诸位、拼搏不畏外敌强悍之志!
岂料所见与本官期待相差甚远!朗朗白日下本官不明,诸位为何羞躲于帐内?看本官年岁不比得诸位大,马不停蹄万里自京师来,积累公务一处理完毕,尚黑色劲衣,往来奔波浑身早被汗水浸透,遍历六百八十余帐,尔等或赌博或吃喝嫖,更有甚者直接不在军营内!”
一举将那些兵丁震住,项天择继续说什么才能让那些老油条注意。他说的有情动容,忽而四指合拢、食指戳去地面,声音更洪亮、浑厚,内力更是经经脉输送更多,
“尔等是兵,然本官万分替尔等汗颜!如此嬉戏玩闹,何以再能安然自得的吃着皇响,何以抵境外蛮胡铁骑!你们的亲人生活在这片土地,祖祖辈辈长眠于此,你们不努力,死你们一人是小,受辱的尔等之亲人、同胞是大!
吃喝嫖赌岂还存半分军人的精气神!浑身上下哪像为国而战的战士!尔等如此,一上战场岂非送命?本官轻蔑至极!此等军人、此等军营,何能不改!何能不惩!”
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形容项天择此刻颇为合适。他目光寸寸剐去,多数人只觉心中一块大石忽压上,本就因上下级之分不敢直视,更因得他此刻话语、语气而逼得头垂得更低了些——非是被说动,毕竟这些军中油子,恶习形成已久,怎会三言两语就被打动?但惧却是有几分的,素来“民不与官斗”,“副使”对他们这些兵丁来说还是颇为威严,然在场数千人中总也不乏脾性大的、桀骜不驯的,头虽低了,却撇撇嘴不以为意。
“壮威将军唐绍!”
一番即兴慷慨激昂的陈词后,却听项天择忽急促叫道唐绍,唐绍未料,怔愣了下,他斜站在众军最前、与项天择所在位置相对,顿了下忙弯腰抱拳应道:
“在~~末将在~。”
…莫不是要对他出手、拿他立威?唐绍弯腰同时,心里小有点慌,可想想此人新来怎及他在军中立足长久,能把他怎么样?且还不得暂什么事都指着他?总得对他客气些、留些情面不是,他等会听训、稍微配合配合就是了…思着思着唐绍便忽大有底气无所畏惧,浑身溢着种懒散的味,叫项天择眸中杀意一逝。
“壮威将军唐绍,”
奈何与唐绍所想远不同,项天择并不打算对他留情。
“尔玩忽职守、白日酣眠,有渎职之罪,你罪一也;又本该督促将士操练,你却不查,致将士离营多半,余者营中聚赌、吃喝玩乐,此为监督、领导不利之过,你罪二也。双罪并罚,然本官初来,不予重责,命罚俸半年、领杖二十!”
甫毕,项天择即看去左右,跟随他来的御林卫自听他号令,随意便出来两个人行刑——军中找两根圆木棒当然容易,二人一左一右向唐绍逼来。
唐绍额头两侧骤开始流下汗去——杖打二十,还在这些兵面前?!
…叫他在他们跟前威严何存?!以后还怎么领导他们!
好哇,小子有种。一刹那,唐绍把项天择彻底恨上了。被一个初来的毛头小子责罚,更让他心里止不住得气!
“不可以,不行!”
可被抓到现行,从头至尾确是他错,在等级比他高的官前叫他如何反驳?唐绍只得暂时服软,“扑通”便给跪下了,心不甘情不愿急忙认错,
“大人、大人,确是末将的错,确是末将渎职又监察不力,末将下次再不会了、再不会了!请大人再给次机会、给次机会!”
唐绍呐呼,项天择眯了眯眼——他终究出来乍到,罢了,还是不要太绝的好。
便压了压手转命道:“好,唐大人既如此说法,那便杖刑除去、罚俸半年。”
“谢大人,谢大人。”唐绍无奈,只得连连抱拳言谢。但心中的愤恨与耻辱却随着他那声声“谢大人”不断加深。
想他如此低头,这黄政也该作罢了吧!可偏偏“黄政”不如他所愿。
项天择眼见场中众士兵虽霎那头扬起、眼睛瞪得大大的,似对他一来便罚了他们将军颇为惊讶,也似感触,但这远远不够。
收服这些老兵油子的心,岂能只靠权势,单以权势压着他们高高在上的将军服软?更得靠实力说话!
道今这一趟下来,项天择也正好身上痒痒了,是该找个人动下手了——他暗忖。
便走到演武场,从旁陈列的兵器中“噹”随手扔了把铁戈出来,目光灼灼,当众宣道:
“本官在此,尔等若有不服者,上来与本官一战!
若不服敢上来,本官尚敬你是条汉子!若不敢上来在下头唧唧歪歪、在背后议论,本官看你是个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