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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瑜离开学校,跟大部队一起,踏上了外出采风的里程。
开始的时候,唐月月特别不适应,王瑜每天有空就会跟她聊天,但她还是被满满的孤单包围着。
好友离开,男友不在,原本最爱早晨去食堂吃饭,现在也都是行色匆匆买了带着走,不愿意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喧闹的食堂里吃饭。
原本她打算出去租房子住,想了想,一来跟学校申请麻烦,二来她也想挑战下自己的适应能力,难道以后她工作了,也要处处找合拍的人吗?不现实,所以,开始尝试跟人客客气气地相处,就当提早锻炼自己。
还好,新搬来的室友是另外一个专业的,叫木容,也是这一批出国当交换生的女生,正好,俩人合并凑一块,腾出一间寝室留给新生。
人看起来还不错,挺热情活泼,跟唐月月的相处也是客客气气,两人都不是刚上大学时候的新新鸟儿,对于舍友,已经没有最初的火热和期待,现在所需要的,不过是和和平平而已。
好像人的感情就是这样,过了最懵懂的时期,就不会再随意掏心掏肺地付出,而是变得有所保留。
纪欢欢走后开学的第一天,唐月月走到寝室门口,刚拿出钥匙来,泪已经先一步地流出来,她深呼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打开门,果然空荡荡的,纪欢欢的床位干干净净,不复一丝存在的气息。
再一转身,却看到自己原本空着的柜子上了锁,抽屉最上格也被安上了锁,小锁头精致又结实,牢牢地守卫着她的领土。
唐月月傻了眼,心道,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安上了锁了呀?难道是宿管阿姨干的?不至于吧?她还能趁着暑假自己溜进来?为的什么啊?
想不明白。
忽然想起,放假前,唐月月拖关系问到下学期她会不会换宿舍,得到了肯定饿答复后,俩人闲聊,她曾经表示过担忧,再搬来的舍友是好是歹也不知道,万一手脚不干净,出个宿舍都不踏实,纪欢欢当时就说过,让她买把锁头锁上,这样,以后再来的舍友看见,以为她一直用着,也不会多心,安全起见好,唐月月随口应着,没当回事。
后来放假了她就回青城了,纪欢欢说暑假不回去了,就留下,是不是这个时候她弄的?
可是也该告诉她一声啊。
正琢磨着,视线被一个装耳钉耳环的首饰盒吸引过去,唐月月之所以会注意,是因为她认得这个盒子,是以前纪欢欢用的,她很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耳钉耳环耳线,所以买了一个上下三层的耳饰盒,当时唐月月还说她来着,打理起来都够费时间的。
唐月月打开,每一层都是空的,果然在最下面的一层找到了两串钥匙,每个锁头各配置两把钥匙,以防备用。
唐月月先是打开衣柜,当场有点傻眼,原本乱七八糟的衣柜整齐得像是被尺子量过,每一件衣服都妥妥帖帖地挂着,或者被叠得整整齐齐,上层全部都是衣服,下层都是裤子之类的。
原本唐月月一直抱怨学校衣橱空间小,不够装东西,现在看来,容量倒是大了一倍。
唐月月眼眶湿了,摸着每一件衣服,想象着她走之后,纪欢欢是如何安静地温柔地帮自己整理衣柜。
翻到后面,发现多了两条裙子,吊牌还没有摘,她记起来了,当时纪欢欢跟关东出去逛街买回来的,唐月月看了也很喜欢,试穿了一下,然后就还回去,因为她觉得还是纪欢欢穿更好看,没想到纪欢欢却记住了,还把这两条裙子都送给了自己。
唐月月这才终于哭出声,抱着两条裙子,不住地骂纪欢欢:“走就走吧,不能别留好吗?这样让我多难受,还不如跟我大吵一架翻脸走得好,别让我记着你的好啊!”
等到抽泣了一阵,心里舒坦一点了,唐月月抹了把眼泪,打开上格的抽屉,刚拉开,一张纸条掉了出来。
唐月月拾起来,是纪欢欢隽秀的字迹。
“月月,自作主张给你安上了锁头,出入可以安心一点,我是去义乌商城买的最好的锁,一般的开锁功夫都拿不下,所以,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往里面放东西,不过要记得收好钥匙。送你的衣服和耳钉,都是旧的,你别嫌弃,我觉得都很适合你,多少留点念想,省得你没心没肺,再不到俩月就彻底忘了我。另外,记得早晨起来去吃饭,实在不愿意动,让同学帮忙带,不要饿肚子。实在想饿,就别吃晚饭了,顺带可以减肥。”
没有任何煽情的话,都是些琐碎细语,以前也经常讲的,唐月月念着,仿佛看到纪欢欢坐在桌边,一脸恬淡地写着纸条,随后露出不放心的表情。
唐月月模糊着眼泪去翻找,果然在抽屉下方看到七八副精致的耳钉,她拿出来,一边哭一边妥妥帖帖放到耳饰盒里,她怎么会嫌弃?
纪欢欢虽然不是妥妥的富二代,但在穿衣打扮上,向来主张宁可少买绝不乱买的原则,无论是衣服还是饰品,买的都是精品,不是大牌,但也绝不凑合,在学生党的消费级别上,完全属于碾压状态,堪比白领逼格。
唐月月忍着难过,不舍得破坏掉纪欢欢的劳动成果,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假期带回来的衣服和日用品整理好,等到一切整洁干净,才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没了纪欢欢,唐月月也不想再重新搭伙上课下课去食堂,原本两年过去,大家也都行程固定的模式了,她不愿意去拆伙,心里更加装不下别的伙伴,索性独来独往。
王瑜离开之后,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除了上课,打工,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将自己关在宿舍里,就是去泡图书馆,或者干脆在图书馆里戴着耳机看电影。
宋博期间约过她好几次,都被唐月月拒绝了,终于被他堵在图书馆门口,已经是月上柳梢,见她抱着笔记本整个人恹恹的,没什么生气,宋博气不打一处来,他压抑着情绪,问道:“干嘛去了?”
唐月月嘿嘿一笑:“看电影去了,现在不是考试的时候,图书馆清净。”
宋博咬了咬牙,才缓缓说道:“出去走走吧。”
唐月月拒绝道:“我累了,再说也不方便。”
抬腿要走,被他叫住:“只是散散步,你心理负担不要这么重好不好?”
唐月月也正色回答道:“一来我有男朋友,不能他不在就找人替班陪着压马路,我觉得不合适,二来,我也不想再给李珊和我之间添加矛盾了,你要是实在睡不着,就去操场跑两圈吧,别难为我,高抬贵手。”
宋博也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火气,大步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肯让她离开:“你不都说了吗?这里人少,走两步又能怎么样?”
唐月月皮笑肉不笑,眼神渐渐严肃:“不怎么样,我又不是赵本山需要卖拐,走两步干嘛?”
说罢缓慢却坚定地抽出自己的手腕,冷峻地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宋博快跑两步追上,唐月月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双目警惕地盯着他,什么都没说,却瞬间让宋博冷了心肠。
他站在当场,干巴巴的,扬了扬手,又徒劳地垂下,声音变得低落:“我跟李珊之间,没什么,我不喜欢她,我有喜欢的人。”
唐月月紧了紧笔记本包的带子,冷漠地回复:“哦。”
然后转身离开,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小跑着离开,宋博站在原地未动,眼神越来越凉,最后惨淡地笑了笑。
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木容笑问:“又跟男朋友聊天?”
唐月月笑笑点头,算是承认,却失去了叽叽喳喳描述细节的欲望。
王瑜告诉她,今天他们去看了霍去病的坟墓,走到乡间,半路等车,许久未来,一辆拖拉机突突地开过来,下车买西瓜,他灵机一动,上前去搭讪,跟老大爷商量好,每人按照坐公交车的钱给他两块钱,由他开车,顺路送他们到目的地。
老大爷当然愿意,本来他就是进城送货,回家也是空跑,既然方向一致,多跑个二里地,可以赚出今天的油钱,何乐不为。
王瑜又买了个西瓜,让瓜农切好,拎着,跟十几个同学一起爬上拖拉机,一路哼着调子,吃着西瓜,到了土旮旯的村落。
条件艰苦一点,但同学们兴致却很高,晚上还自助从老乡那里买来鸡和兔子,在村外空地挖坑点火烤着吃,好不自在。
王瑜还发来几个视频和图片,出去一个多月,瘦了,也有点胡子拉碴的,可是精神头看着很好,唐月月也就放下心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明早都有事,就睡下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整个学期,终于在冬天姗姗来迟的时候,王瑜他们结束了这一学期的漂泊采风。
隔了大半个月没见,王瑜直觉唐月月比上次见到要瘦了不少,他心疼地捏捏她的胳膊,埋怨道:“都说冬天存肉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你胖一点?别跟风减肥,瘦成排骨有什么好?健康最重要。”
唐月月心情大好,由得他说,调侃道:“老干部又开始训人了。”
王瑜无奈瞪她一眼,拉着她往学校后街走去:“去给你喝点汤,养养膘。”
“广西的饭食很好吗?看你这次回来跟以往不一样,面色红润,精神头也好得很。”
王瑜笑笑:“不错,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回来的时候我都有点舍不得。”
唐月月听他这么一说,笑道:“让你流连的地方,我也想去看看,以后有机会了咱们再一起去。”
王瑜停了一下,才说:“好。”
直到后来,唐月月才明白,王瑜口中的‘人杰地灵’,并不是一句空泛的褒义词,而是真心在称赞某一个人,而他当时的犹豫,唐月月没有放在心上,在看到了那个名叫小雅的画像之后,她陡然间将所有过往中的蛛丝马迹都神奇地串联在一起,才明白,每个她所忽略的现象背后,都别有深意。
大部分的大学宿舍都有个不平等规定,就是女生可以在打招呼的前提下,进入男生宿舍,而男生则不允许,无论任何情况。
周五的晚上,俩人吃完饭,唐月月说有点冷,想回宿舍,王瑜却还想跟她多待一会儿,于是说,反正宿舍的人都去网吧打联盟了,不如去他们宿舍玩一会儿。
唐月月还从没去过男生宿舍,被他这么一说,有点心动,于是屁颠屁颠跟了过去。
宿管大爷例行地多看了两眼,就见怪不怪地继续看他的电视连续剧。
走廊里人也不多,一路上,他们俩就碰见过俩男生,其中一个还光着膀子,大冬天啊,要知道汉州的冬天可是不供暖的,唐月月不禁佩服男生的体格。
王瑜不屑道:“这有什么?我们打完球,大冬天用冷水洗澡都很正常,好不好?也没见你这么崇拜我。”
唐月月嘻嘻哈哈地笑,等着王瑜打开门,做好了心理准备,还好还好,并没有传说中的刺鼻臭味,也没有琳琅满目的脏衣服袜子,就是比一般女生宿舍乱一点而已,还属于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唐月月表扬道:“你们宿舍比我想象中干净整洁一点,我还以为学艺术的男生最恐怖呢。”
王瑜奔到桌子前,赶忙收拾出一个凳子给她坐,接着去给唐月月倒水。
这个间隙,唐月月打量着王瑜的书桌,笑道:“原来你家房间干净都是王阿姨的功劳啊,瞧瞧你这桌子,乱成什么样了?要是王阿姨看见,非数落你不行。”
王瑜不在意道:“我这是乱中有序,我还不愿意让我妈收拾呢,每次她一给我收拾东西,我再想用什么,都找不到了。”
唐月月抬手帮他简单整理着,多数都是画稿,铺得满桌子都是。
正在接水的王瑜忽然停住动作,猛地站起身,又停住,好像在犹豫该作何反应,才显得自然,不会引起误会。
同时,唐月月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因为她看到了,满桌子,数以百计的画,除开少数几张,绝大多数的主人公,都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美丽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