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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延(周赧王)32年,亦即秦王稷廿四年,魏王遬十三年,冬十月,乐毅将燕赵之师与秦军战于酸枣,魏军出鸿沟,攻阳武,复夺魏长城。
在联军优势兵力的连续打击之下,已经作战足有半年之久的秦军节节败退。
即使如此,秦军统帅穰侯魏冉仍然在坚持,他下令秦军固守安城大营,加筑营寨,准备与联军相持。
然而,一向以用兵稳健著称的乐毅,在汇合了魏军之后,忽然爆发出侵略如火的攻势,联军的一部穿过魏长城,席卷了长城南侧的修鱼、宅阳等韩国城池,依靠大河,将秦军围在了安城大营。
十月中旬的最后一天,秦军被困安城,韩国方向的补给路线亦被切断。因为安城以东有片中原少见的原始森林,此战亦被称为“林下之围”。
十一月,秦泾阳君出使魏国、华阳君出使赵国、高陵君出使燕国。
十一月中,泾阳君至安城,与联军乞和。
联军大营在安城外、沿大河与魏长城设立,乐毅当然要坐镇中军。
为此,魏国将派出使臣,作为魏王的代言人前往联军大营,与秦国的泾阳君会商议和一事。
与过去一样,魏国高层对于使者的人选,又有争执。
孟尝君自荐前往,而太子、魏齐则一致推荐信陵君前去。
令诸人预料不到的是,信陵君本人竟然以天气寒冷,不喜出门为理由拒绝了!
魏圉、魏齐两人又一次失望地瞪视着无忌,而无忌更是旁若无人地告辞,然后躲在豪华的车厢里回信陵君府去了。
对于魏齐的指责,他似乎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次日,风雪交加,孟尝君与冯谖共乘一车,从大梁出发前往联军大营。
车外寒风呼啸,但车厢之内却是燃起了暖炉,还温着酒,暖意融融。
孟尝君呷了一口酒,叹口气道:“老冯,你可能看出魏无忌的动机?”
“君上的意思是?”
“魏无忌这小子大奸似忠,我已经有些看不懂他的套路了。”
“套路?”冯谖若有所思,“主君是否是指,他极力促成您和穰候的关系破裂?”
“不错,其实这一趟跟秦国谈条件,我本不想来的。魏冉、泾阳君都是我的老相识,我还不想这么快跟他们撕破了脸皮。”孟尝君道,“你常说狡兔三窟,在我看来,秦国亦是一窟啊。”
“秦国虽为一窟,但穰候太过霸道,恐怕难以让主君过的舒坦。相较而言,还是信陵君提出来的,为主君益封成阳更有诱惑力一些。”
“不错,昔日宋国西北一带,最繁华的陶邑、成阳两城,如今陶邑已是我的封地,而成阳尚在秦军的手上。若此行能将成阳一带从秦国的虎口里撬出来,那多半又入我彀中矣。”
“如此,当然是要恭喜主君了。”
“可是老冯,魏无忌请命为我益封,得利的是我,他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这个……我也看不出来。或许,他还有什么尚未诉诸于口的阴谋?”
这个时候,车窗咚咚得响了响,冯谖拉起帘子,看见田夕神情冷峻,小嘴已经抿成了一条线。
“不知小公子有何高见?”
田夕倏道:“魏无忌这不是阴谋,是阳谋。”
车内作者的两人都是极聪明、极敏锐的大人物,一经田夕提醒,马上就醒悟过来。
孟尝君冷笑道:“魏无忌这小子真是好算计,我在魏国权势愈重、封地愈多,魏王和太子一党就越容不下我。他这是想坐山观虎斗啊。”
冯谖亦叹息道:“可陶邑、成阳这样的膏腴之地太过肥美,我们又不可能放弃。信陵君的这一手阳谋,的确漂亮。”
“走一步看一步吧,老子纵横天下数十年,难道还会栽在魏无忌这个小孩手上?”
翌日午后,孟尝君抵达联军大营,立刻就向等候在联军营中的秦泾阳君开出了价码:
“想让穰候和那十多万秦军回去,可以。安城一带还回来,巨野泽南岸的成阳、廪丘也都割让给魏国。”
泾阳君大惊失色。
魏国复得安城,尚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孟尝君狮子大开口,还要吃下去年秦军攻下的成阳、廪丘一带,已是超出了他此行的权限了。
“交回安城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旧宋之地,本是依照去年伐齐之战的盟约,分给秦国的。孟尝君讨要此地,是否太过分了些?”
“你还有脸说盟约?齐国还没灭呢,你们就起兵来大大梁,还要不要脸了?我是代表魏国朝廷来的,这条件,打不了折扣,你若是不能接受,就夹着尾巴回去吧。”孟尝君气焰逼人地道,“对了,不要回安城,因为安城也很快会被联军攻下来了,你要回就回咸阳,毕竟咸阳还算安全。”
“此事关系重大,非我一人能决之,还请孟尝君、昌国君稍待些时日。”
乐毅嘿嘿地笑了:“没关系,泾阳君就在我营中好吃好喝地,等咸阳方面的消息好了。”
泾阳君背后的冷汗涔涔而下,当场派出了前往安城和咸阳的信使。
不论怎么说,乐毅是打算把他扣作人质了。
泾阳君在联军大营做人质足足做了一个月。
期间,魏冉所部秦军尝试了两次突围,但缺乏给养的秦军,攻击乏力了很多,被联军又怼了回去,无法突破联军以魏长城为沟壑的防御体系。
十一月中,自咸阳出使燕赵两国的华阳君、高陵君带着燕赵两国的使臣来到大梁,敦促魏王尽快与秦国达成和议。
相应地,秦国以归还两座城池外为代价,赢得了赵国的原谅,其中包括秦、赵之间的要地离石要塞;又以嫁女给燕国太子、送上黄金万镒为代价取得了燕国的谅解。
三国使者最终又汇聚到安城外的联军大营。
孟尝君老而弥坚,大逞舌辩之才,以一人之力独对秦国泾阳君、华阳君、高陵君三人而不落下风。
最终,在此战中受创颇深的魏国也与秦国缔结了和议。
秦国将归还安城,大军从魏国境内撤出。原成阳、廪丘一代的秦国领土,仅保留成阳城、乘丘两城及周边的数十里土地,余者方圆百里,全都割让给魏国。且成阳、乘丘两城,驻军不得超过两万人。
如此一来,旧宋西北一带最富庶的区域,已有七成落入了魏国的口袋。昔日战国第八雄——宋国的大半土地,亦都被划入魏国国境。
在宋国灭亡三年以后,魏国竟然成为了诸国中的最大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