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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魏无忌便召集了陶邑城内有数的富商巨贾和本地大族,当众任命新垣衍为陶邑城守。
新垣衍则是极力鼓动陶邑城内的这些“地头蛇”为无忌贡献人力物力,最终得各府私兵六百余人,连着新垣衍本人的百余名门客,共计八百人。
无忌虽然剥夺了新垣衍作为陶邑尉对守军三百人的指挥权,却又将这支八百人的私兵部队交由他来直辖——这或许可以说是无奈之举,因为在陶邑城内,除了新垣衍,魏无忌根本无法找到第二个能够指挥得动这八百私兵的人。
其后,无忌在城内发布动员令,征发了两千名壮丁,从城守的仓库里拿出武器发放给他们,将其编入守军。相应地,无忌也再次将200骠骑下沉到守军中做基层的军官,如此一来,他手上留下的直属精锐,就只剩300骑了。
其实按照陶邑城超过十万人口的规模来计算,最多甚至可以征兵近万人。但此前五国联军与齐军大战,城中已有不少青壮被带到济西战场。魏无忌也并未竭泽而渔,将余下的壮丁一股脑儿地征发,是因为考虑到宋人安逸已久、不习征战,临时召集的话,战斗力很弱。
他以五百骠骑为骨骼,每名骑士为伍长,带一伍之卒,可以指挥约两千五百人。但若是总兵力的规模进一步扩大,难免出现指挥不力的情况。
除此以外,田夕也让手下的鲁仲连等出身行伍的侠客,来到兵营里训练士卒技击之术。
齐人好技击,这当然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齐国人喜欢玩花架子,但实际并不尽然。按照鲁仲连等人的演示,技击又分单兵技击、两人合击和多人合击。只是这种合击之术,最多不超过五人,说到底还是用于小规模近战的合击术。
在夺得陶邑城的第三天午后,一支规模万人的秦军采着滚滚的烟尘,来到陶邑城北。
秦将胡伤得到蒙骜的传信,得知魏无忌已经袭夺陶邑,不免大为光火,带着一万秦军精锐急行军而来。
胡伤和蒙骜在亲卫的护卫下来到城外,正望见城头上燕轸的尸体,胡伤气得把马鞭摔到地上:
“魏无忌这小竖子!果然是阴险狡诈之徒!”
然后他转身对着传令大喊道:
“攻城!”
蒙骜听见胡伤发令,不由脸色一变,劝道:
“将军,我军远来疲惫,此时不宜攻城啊!”
“放屁!我军士气正盛,正堪一用,不趁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攻下陶邑,难道还要挖掘壕沟、修筑壁垒来围困吗!”
胡伤对蒙骜的担忧不以为然。
“可是,万一我军不能速胜,此战便会挫伤士卒的斗志战心啊!”
“魏无忌仅有八百士卒,他自己又不懂临阵作战,我军一鼓作气,怎会失利?”
蒙骜见胡伤不听劝,思前想后,终于把“五国合纵”这最后一根稻草搬了出来:
“联军总帅乐毅有言在先,不可妄动刀兵。将军今日一时激愤攻下了陶邑,便是等同于对三晋、燕国一齐开战啊!”
听蒙骜提起乐毅,胡伤的心头之火就止不住地往上窜,他恨魏无忌恨得牙痒痒,当然对乐毅也没什么好感。
若非是当日乐毅同魏无忌一起算计自己,自己又岂会说出什么“有能者自取之”的话?
“你不用说了,我意已决!”
秦军擂响了进攻的战鼓,黑衣黑甲的秦军步兵列成前后数道阵线,皆是结成致密的阵型,以盾阵为掩护,缓缓上前。
对此,陶邑城上既没有投石机,也没有床弩之类的利器,单单使用弓箭,在两百步外,根本无法对秦军造成守军的杀伤。
更何况,秦军在距离城墙两百步的时候,就原地停下了。
魏无忌在城上窥见秦军,不免大为心焦,连忙高喊:
“秦军要摄了,快伏身举盾!”
他在济西战场上曾与蒙骜所部并肩作战,当然见识过秦军的作战方式,知道秦军步兵中有一定数量的弩兵,配备了制式蹶张弩,杀伤力十分巨大。
须臾之后,只见秦军盾阵一闪,阵中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嗡嗡声响,无数铜制的弩箭汇成一道黑雨向城头袭来。
青铜制的弩箭颜色发黑,如飞蝗蔽日,令人恐慌。
城上守军纷纷借助女墙和盾牌的遮蔽,尽量蹲下来以避免被射到。
蹶张弩虽然是没有瞄准的抛射,但铜制的箭矢在下落时仍有很快的速度,魏无忌只听到身前的盾牌啪啪啪地一阵巨响,最夸张的竟然还有支弩箭射穿了盾牌,探出半个黑黝黝、冷森森的箭头来。
无忌倒抽了一口冷气,此前在济西作战时,秦军还是友军,他虽是知道秦军劲弩强悍,但远未有今日这般直观的理解。
经历了秦军的第一轮抛射,早有骠骑营的军官们高喊:
“不要动!”
虽然如此,仍有些心慌意乱的新兵闪出来探头探脑地望向城下。殊不知秦军的第二轮抛射已经到来,十几个新兵蛋子措手不及,被秦弩钉死当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如是者三,经过三轮抛射,秦军的阵线终于再度启动。
而这个时候,陶邑城的城墙、城垛上仿佛刺猬一般,几乎插满了那些黑色的弩箭。
秦军用秦弩将整个陶邑城北面的城墙犁了一遍,可谓先声夺人。
守军中有些胆小的、有些从未上过战场的,已经忍不住两股战战,心生怯意。
一个时辰后,秦军填平了三段护城河,秦军锐士们抬着简陋的长梯搭上城头,开始了登城作战。
魏无忌看看太阳,估摸着到天黑只剩一个多时辰了。
秦军午后方才抵达,却在这么短的时间整备兵力,发起进攻,放开战斗力不说,其纪律严明、组织严整,是魏军有所不及的。
魏无忌本是有意通过从军征伐,成为魏国的上将军,但是眼下……他必须扛过秦军的第一波进攻!
他知道田夕绝不会骗他,她说孟尝君会阻碍大梁派出援军,就一定会!
可是,他可绝不能因此而放弃,他的兄长魏圉、叔父魏齐还有父亲都还在大梁,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的。
就算他们真的无法派出援军,也不等于他一定就战死在此地。
古往今来,以弱胜强的战例比比皆是,他以陶邑阖城之力,让秦将胡伤顿兵城下,绝非是不可能的事。
就在昨晚,魏无忌竟然还笑着告诉田夕说:
“胡伤而已,不过是秦国的二流武将。来的人又不是白起,有什么好怕的。援军不来又怎样,我们照样可以笑到最后!”
无忌永远相信,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身临绝境,而是放弃生的希望。
因此,他在亲卫的簇拥下,在城头上拔剑高呼:
“所有战死者,赏赐十金,此战之后,全部晋爵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