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忠仆殉主

白衣慕卿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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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字一顿,贾赦戏谑般的说出最后一句话,但是眼中猩红一片,仿佛若蛇淬着毒液,带着幽幽的红红,死死的盯着他们。

    “老大,你这个孽子,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贾史氏瞧着贾赦恍若疯子,衣冠不整,额上带血的模样,又是颠三倒四的话语,阴沉着脸,恶狠狠的问道。

    “大哥,母亲为大嫂后事劳心劳力,我们不过走开伺候母亲一番,你这般斤斤计较还玷污父亲名声,简直是……”贾政脸色一板,说道最后带着不敢苟同不敢置信诧异失望的种种情绪蕴含的语调,意味深长的截然而止,留下无尽的猜想。

    “呵呵,既然那么听不懂,我就从头说来?”贾赦见二房夫妇一左一右的拥簇着贾史氏,站在他跟前,泾渭分明,明明不过几步路程,却像是隔了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贾赦张张嘴,先前发生的事彻底的断了他仅剩的一丝念想,“我们不妨边走边说,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个时辰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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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贾琏先前一句“娘与大哥在身后啊”,贾赦打起了精神准备头七引魂所用的饭食,不假他人之手。在大房的小厨房内翻找着炭灰,据大师所言可用此来检验逝者是否回来。

    正舀了满满一盘灰回了书房悉心筛选着最优质的炭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贾赦揉揉盯久了有些酸涩的眼,再睁开眼时,便迷迷糊糊地觉得很不对劲,他近日食欲不佳,三餐都不过稍微喝了些易于消化的各色粥肴,因此四肢都是软绵绵的,几乎没什么力道,可是此刻却有使不完的力气。不过,尚未放在心上,人死之前都能回光返照,他有绣姐庇护着,也是精力充沛。

    这般想着,忽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恩侯~”

    贾赦下意识的转头,眼眸瞬间一亮,“绣姐!”

    “来,恩侯,你累了,先喝点汤。”春碧手端着青花汤蛊,听贾赦充满惊喜的声调,心中一喜,她趁着宋嬷嬷等大少奶奶的爪牙准备头七一事与阴阳大师正协商不在大院中,穿着二奶奶送给她的首饰衣服,装扮成与奶奶平时装束相差无二,果然这招没有用错!她本就是夫人因看中她与奶奶有三分相似才别得以提拨,从庄子里的小丫头一跃成府里的大丫鬟。继续捏着嗓子学张氏的腔调,温温柔柔的说道。

    “嗯。”贾赦端起来迅速的喝了一口,然后感觉全身上下似乎都被温和的光照晒着,懒洋洋的非常想闭上眼睛睡一觉,念头刚一上来,上下眼皮恍若有感应一般若浆糊擦拭后瞬间黏合在一起。

    见贾赦摇摇欲坠,春碧忙上前搀扶住贾赦双臂,让人靠在交椅上,眼眸一扫桌案上盛放的灰盆,露出一丝的冷笑,轻轻的往桌边一推。

    盛放用的祭祀小鼎随之倾倒在地,发出咚的一声,带着丝沉闷回响在书房。鼎内的炭灰因着三足鼎的倒塌而飞旋而出,洒满了一地。

    春碧带着笑意,坐在贾赦大腿上,一手勾着贾赦的脖颈,一手慢慢的解开纽扣。

    ……

    …………

    不远处,宋嬷嬷淡然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紧紧手中的绣帕,心里慢慢的默念着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又朝着荣禧堂所在摇摇望了一眼。

    她先前借着大师之口准备头七请灵一事,特意的去了一趟正院,想请示老爷夫人,不料夫人未得空,老爷在书房。于是便忙不停蹄的去了二房王夫人处。毕竟如今她帮忙筹备张氏的后事。

    然后,头一次的感到害怕,果然不出奶奶所料。

    一切计划都顺利进行。

    眸子一闪,迈着坚定决绝的步子,宋嬷嬷出了大房所在的延庆院,走向停灵处,见贾琏原本白皙圆润带着些婴儿肥的脸蛋都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了下来,不由的一阵心痛。可恨那毒妇的祖母还打着守孝的旗号,把人养着连少许的荤菜都难得一喂,还四处传播贾琏年纪小小便立志为母守孝,影影绰绰说些结庐而居的话语,这是硬生生的要把琏哥儿往绝路而逼。试想一个才三岁的孩子被不许碰一点的荤腥,日后这身子岂会茁壮?!

    世人守孝的确有此规矩,但都有变通之处,可对方却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企图无形之中毁了她的小主子。遮挡住心中那源源不断的恨意,眼眸再一次闪过决绝神色,环视了一圈作陪着的贾珍,贾瑞,贾琛、贾琼等王子辈贾氏族人,露出了慈爱的面色,向众人行礼之后,对着贾琏劝道:“琏哥儿,如今稍微休憩一下吧,您都快跪了一天了,奶奶在天有灵也不愿哥儿为此坏了身子。而且,您也要为大爷想想,大爷伤心欲绝,又重伤未愈,”

    “嬷嬷?”贾琏抬头,期期艾艾的一声呼唤,同时不由的心中一咯噔,总觉得宋嬷嬷似乎话中有话。

    “嗯。”宋嬷嬷拍拍贾琏的后背,轻轻的安抚着。微微扭头,余光瞥向不远处的沙漏。她当然不可能让那小贱人得逞,但是要加深贾赦的愧疚却是必不可少的。

    否则,未来世事难料,一个逝去的怎么比得上活着的人?

    “琏哥儿可是乖孩子,该是用膳了,嬷嬷陪你去找大爷,你们父子一同用膳,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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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赦感觉自己睡得正舒服呢,忽然就感觉像是寒冬腊月,他耍赖着不肯起床然后被无情的掀开被子,迎头一盆冰水灌下,把他彻彻底底的清扫成千上万的瞌睡虫。

    “你们贾家欺人太甚!”

    一声刺耳尖锐的咆哮传进耳内,一个鲤鱼打挺,贾赦神智回笼,旋即的睁开眼,呆滞的看着眼前之景,刚适应了突如其来黑压压的一帮人,便见宋嬷嬷三步并做两步,直挺挺的朝着柱子猛烈的一幢,血流如注。

    “宋嬷嬷!”

    还未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对于宋嬷嬷,张氏的奶嬷嬷,他也是一直信任有加,并敬畏着的,忙不迭的冲上前,推开她身旁想要搀扶着的丫鬟,“宋嬷嬷,您怎么做此等傻事,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啊,还不去请太医!”头一转,贾赦对着仆从咆哮道。

    “好好说?!”宋嬷嬷似乎被气恨了,愤愤的推开贾赦,一指贾赦凌乱的衣衫,头一次的罔顾尊卑,“说什么?!我家小姐为你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她可曾对得起你?可是你,大少爷,你像个一家之主吗?我家小姐头七还未过,看看这丫头!”指指披头散发,委委屈屈哭的好不伤心的春碧。

    被宋嬷嬷一指,贾赦才发觉自身的不妥之处,衣衫大开袒胸露乳,衣襟上还带着些红唇,再斜睨一眼被众人围堵在地上,低低哭着的春碧,只见她身着缕金百蝶袄,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头上还带着步摇,在一片白帆中显得无比的刺眼。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贾赦被气的说不出话来,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春碧,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以祭绣姐在天之灵。

    见贾赦还未意识到最终极的缘由,宋嬷嬷咬着牙上下打颤着,“绣姐儿还尚未入土为安,你们就胆敢如此欺辱?!盗取主母饰物,学个东施效颦,好个贾家的家教,这是欺我张家主子不在吗?”语调陡然又飙高一个音调,但是宋嬷嬷脸色却是苍白了一分。

    贾赦闻言一颤,醍醐灌顶般懵懵懂懂的开了窍,一扫春碧,才猛然心惊,除了装束外,春碧的眉宇间竟然有三分行像张氏!

    那一双丹凤眼,眸光流转,顾盼生辉。

    “大少爷,我……我冤枉啊,这宋嬷嬷含血喷人!”春碧见贾赦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她,先前被当场抓包的惊恐感一扫而空。她可是夫人赐下的丫头,长则赐不敢辞,这句话向来是她行走大房的利器,更何况,这一次,她就差一点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绝对不容许被破坏掉。

    “她也不过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审问与我呢,后院的事情自然是有夫人做主!”春碧哽咽着说道,却不知一句话挑起了贾赦的神经。

    “哈哈,夫人,这还是后院的事吗?嫡长继承人妻丧!淫!乱,当真是色!中!饿!鬼,急不可耐!”

    “嬷嬷,我没有!”贾赦一听忙头摇晃的跟拨浪鼓一般,指天立誓着,“我真的没有!否则就让我天打……”

    “哼,你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说出去,谁会信?”一见贾赦神情肃穆,宋嬷嬷脸色愈发苍白,话语中也带着一丝的无力,害怕誓言,忙打断道。“贾家欺我张家太甚,骗我张家太甚,当初求娶之时,老夫人如何信誓旦旦的保证?而如今……咳咳……”

    “宋嬷嬷,您好好休憩,我命人给你找大夫,这件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贾赦一听老夫人,想起往日种种,愈发伤心欲绝,强烈的对比使他忍不住手背上也青筋横跳,郑重的说道。

    “不用……太医,姑爷听我几句话,就算恩赐了,好不好……就算,咳咳……奴婢求您了。”宋嬷嬷额上血迹不断的流着,面色愈发的虚落,拉着贾赦的衣袖,挣扎着起身,想要给他跪下。

    贾赦急急忙忙的拦着,哽咽的应了一声。

    “老身……咳咳……跟着绣姐儿一块儿走了,免得她一个……一个人……一个人和瑚哥儿孤苦伶仃,没人顾着……”宋嬷嬷断断续续的说着,眼眸四处转着,像是在寻找什么,最后见到了眸子里迸发出亮光,“琏哥儿说……说见到奶奶和瑚哥儿了……都晓得……孩子的眼亮,通鬼神……我……我去伺候他们,大少爷……您……您若是能照顾……照顾好琏哥儿……就请好好护着,不然……不然……断绝了父子关系,把他送到张家,不然……”宋嬷嬷忽然双手紧紧的抓住贾赦的手,哀戚道:“奴婢怕,怕他步了瑚哥儿的后尘啊!”

    贾赦面色旋即一白,刚想说话,却见宋嬷嬷已经咽了气,脑海中浮现出种种,万般思绪涌上心头,贾赦忍不住嚎啕大哭。

    贾琏自从宋嬷嬷带着他顺便邀请了贾珍几个用膳,入了贾赦书房,就一直呆楞的说不出话来。看着贾赦被抓1奸在床,春碧一身妖妖娆娆,宋嬷嬷喝令仆从拉下春碧,贾珍偷摸命小厮去叫父母,宋嬷嬷与春碧对质,被气的撞柱殉主,贾赦醒来。一幕幕的回放在脑海之中,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贾琏不由的揉揉胸膛,那里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着,愈发的急促。

    哭着哭着,贾赦余光看见面色苍白的贾琏,一想起似乎还回荡在耳边的话,猛然的抱起贾琏,“琏儿肯定不会有事的,那个毒妇,这一切定然是那个毒妇的算计,琏儿莫怕,父亲定会给你,给瑚儿,还有……”贾赦眼泪一擦,“给我自己讨个公道!”

    他决定了,去找父亲,要是父亲还包庇那个毒妇,他就带着绣姐的灵柩去入赘张家!

    反正张家三叔还在京城。

    祖母对她有半母情谊,大不了他脸皮厚一点。他次次舔着脸想要父母的关爱结果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练出一身金刚不坏之身。

    以他屡败屡战,次次摇尾祈求的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