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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神农河。
勤劳的百姓一早起来自发地聚集在河滩,昨天他们是为军队扎筏子忙活了一天,今天是为自己忙活。
一旦掌握了窍门,百姓们讲话,扎筏子比编筐还简单。
小巧的只能载一两个人的小芦苇船纷纷下水,船上的百姓小心地划着桨,尝试着各种捕鱼的办法,到对岸去挖野菜、捡野鸭蛋和野鸭毛。
大太阳照在河面上,河滩上堆的像山一样的芦苇旁边,几个工匠头戴刚刚编好的芦苇草帽,摇着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木头辘轳。这几个辘轳是专门在制作苇索时“加捻儿”用的,做好的不同粗细的苇索盘成卷,堆放在辘轳旁边。
再过去几步,一群百姓把芦苇杆截成长短一致,用细芦索编成帘子,叫做苇箔。王二牛在做苇箔的工匠边上指手画脚,就一个意思,效率太低了,能不能想办法像做苇索一样多出成品。王二牛已经被百姓们戏称为“二驴”,就因为他张口笑驴高,闭口笑驴低。不过苇箔确实不够用,苇箔只要一做好,就有百姓马上领走。
军营边上的芦苇码头上,用这种苇箔围了一个简易的房间。四根插在脚下芦苇垫子中的木头棍构成房屋四角的柱子,一张大苇箔一围就是四面墙,苇箔接口的地方空出一段就是门。墙上再搭一张苇箔就是房顶,房顶上铺满了新鲜的芦苇叶子。一个老军专门在房子里值班。
在孙一看来,这芦苇值班室至少有门有顶,比百姓原来两面透风的窝棚强多了。
百姓们抱回去苇箔也是盖房,不过比简易的码头值班室复杂多了。百姓们先用两层苇箔围出空心的芦苇墙,再往空心墙里加入芦苇叶子和黄土混合的泥巴,一层一层夯实,等泥巴干了,就是一道结实的苇箔包裹的土墙。土墙上留着门、窗的开口,挂上芦苇叶编的帘子。土墙上,先用木棍支起椽子,再铺苇箔,苇箔上糊一层泥,最后是芦苇叶子做的草屋顶。
百姓们忙碌着,交谈着,合计着是不是把老婆孩子也接过来。
孙一领着几个孤儿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水边,带着墨镜望着对岸。
琪琪格就靠在孙一身边,她是孙一专门请来的老师。
河对岸,也修了一个类似芦苇码头的芦苇平台,平台上用木棍高高地搭了一个架子,最上边可以站两个人。孙一称这是可以流动的哨岗,用几个芦苇筏子一拖,就可以拉到需要的水面。
加上被杨日天用芦苇堵塞的苇沟,孙一感觉自己就像当年凶狠的日本鬼子,对藏匿在芦苇荡里的土匪实行残酷的“囚笼”封锁。
孙一冲琪琪格点点头,说道:“开始吧。”
琪琪格似乎有些舍不得离开孙一的样子,走到空地,捡起一红一蓝两面小旗,红左蓝右,双臂左右平伸,摆出一个“十字架”。这其实是双手旗语的“55”。
对岸哨岗上的一条龙,马上回应了一个同样的姿势,“55”,双方建立了通讯握手。
孙一对琪琪格道:“先问好。”
琪琪格一边挥舞手旗,嘴里还一边念叨,“其…赛…白…努…”,然后双手下垂,摆出了一个旗语“99”。
琪琪格盯着对岸,嘴里依旧念叨着。然后扭过头对孙一说,“力德尔,一条龙也向我们问好。”
这是孙一进行的第一次旗语通讯实验。昨天,孙一把会蒙语的一条龙招来,给他和琪琪格进行了强化培训。孙一的通讯编码中,51-59定义为数字一到九,61、62、63、64、65代表是蒙语的五个元音,蒙语的17个辅音分成三组编入了70、80、90三个组。双手下垂的99表示停顿或结束。这样,利用旗语就可以进行蒙语的自由交流。
孙一身边的几个年轻小伙子,全是会说蒙汉双语的,他们将是第一批通讯兵,其中有三个还是向巴特尔“借”的。
几个孤儿,则是孙一为后续的通讯实验准备的。孤儿并不熟悉蒙语,孙一打算让他们尝试着用蒙语拼读陕西话。孙一61-98的编码中留出了那么多空位,就是给以后把蒙语拼音扩展到陕西话拼音和山西话拼音预留的。
孙一对琪琪格说,“问问一条龙在上面都看见什么了。”
琪琪格一阵摆动小旗,忽然双手上下挥舞,嘴里念叨,“糟糕,发错了,重来。”,然后重新开始,一个音一个音慢慢摆动。
双手上下挥舞,就是旗语里重发的意思。
琪琪格郑重地发完问话,双手下垂,摆出一个99,又紧接着摆出一个73。
73,是蒙语字母B,也正好是蒙语“再见”和“感谢”的首字母。孙一要求在发完一段话后,要主动打出73,表示结束。
一条龙在远处立刻回应。
孙一可以读出一条龙的旗语发音,却不懂一条龙在说什么。
琪琪格给孙一翻译,“他说全是芦苇,还有野鸭,他还说太阳很晒。”
孙一很满意实验结果,正常交流完全没有问题!“再问问他昨晚吃的什么?”
片刻后,琪琪格回复,“锅盔、芦苇根、野草汤。他还说想吃肉了。”
孙一墨镜里的眼睛露出笑意,一条龙敢跟自己贫嘴了,生活好像多了一分乐趣。
孙一道:“给他说,让他准备鱼叉、小筏子,晚上我带他去打鱼,保他吃个够!”
“真的?力德尔也带我去吧!”琪琪格热切地期待着。
“行!算是奖励你!你也吃个够!”
琪琪格飞快地发完旗语。
一条龙回复,“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条龙爬下哨岗,驾着“芦苇香蕉筏子”回来了。别人都嫌“香蕉筏子”不稳当,唯独一条龙觉得它轻便好使,所以“香蕉”就成了他的专用水上工具。
几名小伙子和孤儿由琪琪格和一条龙培训,一个时辰后就开始在河滩上两两分组练习。
蒙语虽然发音简单,但是一下子记住二十二个旗语并熟练应用,也不是太容易。“琪琪格老师”手里拿个马鞭,不停地手把手纠正“通讯兵”的错误。双语“通讯兵”进步很快,孤儿们则只能简单地互发一些常用蒙语和蒙语地名。
河滩上一片寂静,只有大伙手里的小旗上下翻飞。突然,琪琪格的马鞭扬起,空中“啪”的一声,鞭梢在一个“通讯兵”鼻子尖儿一寸的地方卷了回去。琪琪格双眼圆睁,厉声道,“不许说脏话!”
原来双语通讯兵们练着练着,就开始自由发挥,先是用旗语互相聊天,一不小心两人就用旗语争吵起来,逐渐发展成了对骂,一人骂不过,就用旗语说了脏话。
孙一猛然想起,学外语有两条捷径,一是找个只说外语的女(男)朋友,一个就是用外语骂人。
孙一把琪琪格地马鞭按下。对“挨打”的通讯兵问到,“对方骂你?”
通讯兵委屈地点点头。
孙一简单地说,“你骂回去!骂得越狠越好!你要是骂赢了,晚上我也带你去打鱼!”
通讯兵咬咬牙,摸了一下鼻子,狠狠地挥起了手旗。
孙一转头想安抚一下琪琪格,发现根本没必要。
小姑娘痴迷地看着自己,一点儿都没觉得孙一伤害了她。孙一叹口气,自己真是作孽!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把奶娃接来,让小姑娘知道自己有女眷,死了这份心思。
只片刻之后,寂静的河滩上“骂声”一片,通讯兵手旗挥舞地越来越快。
琪琪格红了脸,为难地对孙一说,“力德尔,他们骂的越来越难听了。”
琪琪格毕竟还没成年,孙一一挥手,带着琪琪格和孤儿们另找地方练习去了。
临走孙一嘱咐一条龙,“你看着点,别让他们打起来了!”
孙一刚走不远,就听一条龙吼道:“都听好了,骂人可以,不能侮辱人家屋里的女人!”
原来一条龙也“听”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