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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上的战斗刚一结束,杨日天马上调度人马设伏。
伏击的地点是孙一打下的第一个小岛。这岛上没有经过战斗,来援的土匪不会感到异样。而且这个岛地形古怪,只有一条壕沟出入,到时只要把壕沟两头一堵,从岛上发起攻击,来援的土匪就成了瓮里的王八,管叫他有来无回。
不等部队最后就位,杨日天就升起了三股烟火。
按照俘虏的交代,这是土匪之间十万火急的信号,表示岛上正受到攻击,急需支援。
……
杨六郎带领一队民兵埋伏在芦苇荡里,他的任务从一早开始就是监视老巢的土匪。现在变成了放过援兵,等伏击打响,迅速封锁匪巢的出入口。
杨六郎手里拎着对讲机,隔着芦苇望着一片开阔水面,水面那头的芦苇荡里,据俘虏交代,唯一的一条苇沟通向土匪老窝。六郎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这群缩头乌龟,自以为选了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到时候只要派人用芦苇堵塞这条苇沟,就让你彻底憋在里面!
这时有士卒来报,远处水面划来一只羊皮筏子,筏子上只有一人,看样子是要回土匪老巢。
杨六郎心里一惊,“莫不是漏网的土匪要回巢报信?”
……
土匪老巢。
大当家的心乱如麻,刚得知一个离岛上起了烟火,救还是不救?
救,怕自己的这点人马一去不回。
不救,以后再说什么话下面的儿郎还会信服吗?
大当家攒起这点家当不容易。他原本是塞外的一名刀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一次买卖失了手,跑到这野地方落草,渐渐架起了一支杆子。前些年里也就是混口饭吃,不成想这二年草原上连年兵荒马乱,河套里人烟渐多,肥猪越来越好绑,来登架子的也越来越多。
大当家早知道河南边的沼泽地里,冬天里来了一伙大明朝的边贼。原本两支人马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那支人马抽什么风,居然在河南岸安营扎寨,看样子是想火并了自己。
这群边贼太他娘不仗义!江湖的规矩,水杆子、马杆子大家各吃一片,山不转水转,总有一天好见面。就是大明朝这几年冒出来的叛军,懂道理的也是和杆子们互为犄角。杆子当边贼耳目,叛军给杆子撑腰。这群边贼不明事理,自己不能不顾全大局,谁叫自己人马太少呢!老子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今天边贼终于撕破脸了,怎么办?
大当家吩咐,“来人哪,把二杆子、军师、牛一和几个巡风都叫来。”
二杆子是土匪的黑话,就是二当家的,平时冲锋陷阵打家劫舍的主力,一般都是勇猛激进的主。
牛一也是黑话,是大当家的心腹跟班。
巡风是一般头目,平时负责外出侦查踩盘子。
匪首们碰头的目的,就是研究一下怎么办,出不出兵。
二杆子把马刀拍的山响,“马上发兵,叫这帮吃生米的知道知道规矩!”
军师一脸为难,“对面的边军来者不善,要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划算!不如先去碰个杆。”
碰杆,就是两路匪首见见面,后世叫“峰会”。
二杆子大骂,“上架子就有四盟约八赏规八斩条,大难临头就全当放狗屁了吗?”
中国土匪的管理模式其实一直非常先进。除了明确的分工和等级结构,大都还有严格的纪律要求。所谓的四盟约、八赏规、八斩条也不是这股土匪独创,明清几乎所有的水匪、响马、山贼都是这一套。
“四盟约”为:1、严守秘密;2、谨守纪律;3、患难相共;4、与山同休。“
八赏规”为:1、忠于山务者赏;2、拒敌官兵者赏;3、出马最多者赏;4、扩张山务者赏;5、刺探敌情者赏;6、领人最多者赏;7、奋勇争先者赏;8、同心协力者赏。
“八斩条”为:1、泄露秘密者斩;2、执令不遵者斩;3、临阵脱逃者斩;4、私**细者斩;5、引水带线者斩;6、吞没水头者斩;7、欺负同类者斩;8、调戏妇女者斩。
细想一想,其实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渊源倒是非常接近。
二杆子搬出这些规矩,大家都没了说辞。
四盟约要求“患难相共、与山同休“,那就是死也得出兵。
大当家的没办法,一咬牙,分出一半人马,让二杆子和军师带领,出发救援。但有一条,如果发现边贼势大,速速回巢,容日后再给死去的弟兄报仇。
气势汹汹的二杆子和战战兢兢的军师,分乘六架羊皮筏子,顺着出入老窝的唯一水道,准备直扑冒烟的离岛。
……
马三这两天左眼皮直跳。他记不清左眼皮是跳灾还是跳财,闹了个天天心神不宁。别人不知道,马三可是清楚对岸人马的来历。想当初要不是一念之差,自己也是对面的一员首领。
自己率领十几个人把守一处孤岛,大当家的就没安好心!分明就是拿新人当肉盾。说得好听,三处互为依托,为什么把老人都安排在老营?日塌天的边军,对付十几个乌合之众还不容易。马三想到此处,立即收拾细软,和赵家老二兄弟打个招呼,连夜启程。
去哪里是个问题。
回老营只能暂避几天,早晚还得被发配回来。
要不然就下黄河去大板升城,那里原来是金国的都城,现在被察哈尔的林丹占了。自打过年就有风声说辽东的女真人要来攻打林丹,不如去博一个乱世前程!
主意已定,马三架筏子直奔神农河,打算顺水而下汇入黄河。
今夜心情不好,筏子也格外沉重。
快到神农河马三发现不对头。几条通往神农河的苇沟被人用芦苇塞死了,没塞死的苇沟里人声不断。自己居然出不去了!
这是大战之前的征兆!
马三寻了一处隐秘的芦苇丛,内心挣扎半天,卸下包袱藏在草里,驾着筏子直奔土匪老巢。
眼见驶过这片开阔水域就要入了苇沟回到老营,两条羊皮筏子从芦苇丛中划出,一左一右迎面夹上来。
进不能进,退无出路。
马三索性停下筏子,等迎面的筏子近了,高声大喊:“我有要事要禀报力德尔爷!”
这一嗓子果然管用。迎面而来的两架筏子速度慢了,敌意大减。
等相距十丈,马三和对面筏子的人同时惊呼,“是你!”
不是冤家不聚头,对面筏子为首的,正是杨六郎。
杨六郎冷笑,“马三,跑了初一跑不了十五。你当初挟持奶娃姐胁迫力德尔爷,今天落在你家六爷手里,六爷要你死无全尸!”
六郎的电三眼铳端了起来。
马三苦笑,老天爷太能作弄人了。
只有熬过得一时算一时。
马三根本不惧怕杨六的三眼铳,“六郎,当初你拿个假铳骗的我好苦,现在又来哄我!当初的假铳好赖还有一条火线做样子,如今,你懒的连火线都省了。”
杨六郎嘴角上翘,“那你就试试!”
马三鄙夷地说道,“杨六,戏法使多了就不新鲜了。我有机密大事要面见力德尔爷。”
杨六郎一愣,“有事先跟我说!”
马三鼻孔一哼,手里竹篙一推,反倒进了几丈,“你个娃娃还做不了主!”
杨六郎一挥电铳,“停下!不然我放铳了!”
马三嘴一撇,“你倒是放啊,你三爷要是眨一下眼睛就是小娘养的!”
杨六郎哗啦一下解开了电三眼铳的保险套。
马三仍然不紧不慢地撑筏子靠近,“杨六,琢磨琢磨耽误了大事你是不是吃罪的起。”
杨六郎拇指放在了电门按钮上。
马三不经意地摸摸头,手里多了一根钢刺。
一个虚弱的声音在马三身后响起,“杨队长,马三要暗算你……”
马三一个激灵头发都炸起来了。
狼山堂五哥扒住马三的筏子,嘴唇发青,“马三说的都是假话。”
马三纵身就向杨六郎跃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拿住杨六就保住了命!”
杨六郎微微举起电铳,迎着马三的面门,按下拇指。
“轰”的一声,马三脑袋不见了,没头的身子咕咚栽进水里。
水面上混杂着白烟、血雾、碎肉和骨头渣。
几十只野鸭嘎嘎地从芦苇丛中飞起。
……
进出土匪老巢的苇沟里,领队的二杆子一下子愣住了。
土匪军师趴在筏子上,“二当家的,这是火铳!火铳!就在外面!”
二杆子大砍刀一挥:“撤!快撤!全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