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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达回到办公室，把私人的东西都收到一个纸箱里。
桌子上有一个电池形状的墨水瓶，这是陆远达刚入厂没多久的时候，厂里按自己产品造型统一订购的一批，发给大家作为办公用品。陆远达已经用了二十多年，厂子经费紧张，现在里边的钢笔墨水，是陆远达自己买了灌进去的。
要不要带回去做个纪念品？这是电池厂的公费买的吧。
想了一会儿，陆远达还是把它归到了公物的那一堆。
收拾了一半，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喂？”
“哦，是周主任啊，您好您好。”
电话是工业区管委会的副主任周晓杰打来的。
“什么？一家美国投资公司的代表要来我们厂考察？副市长陪同？”
“哦哦，他们听说我们董事长和总工都是美国回来的，临时决定过来。我明白了，我们一定做好接待。”
“什么？四十分钟就要到？好，好，我们马上安排。”
陆远达放下电话，赶紧找到厂办主任让他布置接待，陆远达自己则跑去找徐迟。
徐迟对手机之类的过敏，座机虽然没事儿，但他屋子里的电话，除了每天和贝蒂固定通话的时间，线也是拔了的，陆远达每次有事儿找，都要自己跑上门。
好在都是一栋楼里，拔腿走两步就到了。
敲门声打断了徐迟的修炼。
听陆远达说完，徐迟道：“你接待他们就行了。”
陆远达露出苦笑：“这个投资公司很有来头，属于美国的高登集团，这次来静海市考察国内的投资项目，市里非常重视，主管招商的副市长亲自陪同，工业区的主任也都来齐了。”
“哦。”
“投资公司代表指名要拜访董事长您，还有谭总工。”
“美国的投资公司，要见我和谭姐姐？”徐迟叹了口气：“那我就见见吧，谭姐姐那边？”
“我已经派人通知了。”
“好吧，在哪里见他们？”
“VIP会客室吧，哎，那个地方好久没用了，也不知道张主任收拾出来没有。”
来到VIP室，厂办主任的动作还挺快，已经找了人在清扫，还摆上了一些水果茶水。
谭璇这时过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一陷进沙发起不来了。
徐迟倒了杯茶递过去，谭璇一边喝，问道：“是哪里来的人，指名要见我？”
“是高登公司的投资代表。”
“高登的人吗？”谭璇轻轻吹着漂浮的茶叶，若有所思的样子。
厂办主任跑进来，喊道：“来啦来啦，车队再有十分钟就到厂门口了！”
陆远达站起身，“我们一块去门口迎接吧。”
谭璇摆摆手：“陆厂长你带人去吧，我和徐迟聊聊天。”
“这——”陆远达面露难色，高登公司的人啊，世界顶级的金融投资公司，负责招商的副市长亲自陪同，还有工业区大大小小的领导。
谭璇已经转头和徐迟开始说话，陆远达转念一想，厂子都要破产了，还在乎那么多干什么，于是带着厂办主任走了。
“小迟，你的气色不错，整天躲在房间里干什么呢？”
徐迟笑笑：“锻炼身体。”
谭璇望着徐迟的眼睛，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真在锻炼身体？用的什么方法，好像很有效果，能教教我吗？”
“现在你还用不了，等等吧，电池试验成功以后就差不多了。”
谭璇苦笑一下：“小迟，你觉得电池试验能成功吗？”
“能不能成功，要看谭姐姐你。”
“可是这么久了，我自己都没有多少信心了。”
“我相信你，谭姐姐。”
“嗯。”
两个人都不在说话，默契地各自开始喝茶。
茶香渺渺，杯子中的热气袅袅升起，两个人惬意地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厂办主任从门口探出一个头：“董事长、谭总工，来啦来啦，客人已经进楼了，快出来接一下吧。”
两人站起身，刚走到门口，一大堆人簇拥着走过来，为首的美国投资代表竟然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金发大美女。
“二位是徐董事长和谭总工吧，你们好，我是高登公司的艾米莉。”
金发美女主动伸出手，还用中文做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谭璇。”两名美女握了握手，好奇地互相打量着，似乎在暗自比较。
艾米莉又把手伸向徐迟：“徐董事长。”
徐迟一见到艾米莉就有点恍惚，她的气息有种熟悉的感觉，但就是回忆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她，徐迟的记忆力可是很好的。
艾米莉伸手过来，徐迟慢了一拍，才伸手握住，显得有点尴尬慌张，让随行的一堆人都露出轻视的目光。
纷纷落座以后，由副市长做了开场白，大意是高登公司是知名的世界大公司，这次来静海市考察投资，市里非常重视，全力配合云云。
嘴里说着话，肚子里却在暗自嘀咕。
美国人为什么要来这个快要倒闭的破厂子？别说电池厂了，本来这个工业区都不在市里安排的考察行程里，这是个镇级的工业区，里边的厂子根本毫无技术含量，都是些夕阳产业的低级工厂。
本来的行程是去市里的高新区，结果高登的投资代表，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永明电池厂，非要跑过来一趟。
其他的陪同人员也有同样的疑问，在副市长说完以后，都睁大眼睛望着美国代表，等待她揭晓谜底。
艾米莉笑笑：“ShelleyTan，久仰大名，想不到在华国见到了你。”
谁是ShelleyTan？反应快的已经望向谭璇。
“艾米莉，大名鼎鼎的克洛庄园之花，你怎么转行干起投资了？”
“没办法，原来的工资太低，高登的待遇好就跳槽了呗。”艾米莉的中文说得很熟溜，脸上也挂着和熙的笑容，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哦，你还是叫我谭璇吧，这里是华国。”
“好的，谭璇小姐，或许应该称呼你谭璇博士，我听说你担任了这里的总工程师，非常好奇地冒昧来访，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的，艾米莉小姐，你来得正是时候，我的一项试验正好缺乏资金。”
“哈哈，这是我现在的本行，看来我确实来得恰到好处。”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以为搞明白了。原来这两个人认识？不，确切地说是互相听说过，怪不得艾米莉非要过来一趟。
市里陪同的一帮人好奇地看着谭璇，这个文质彬彬的大美女还是博士？她在美国很有名吗？
电池厂的人则打量着艾米莉，克洛庄园之花是什么意思？已经有好事的人偷偷打开手机搜索，但是什么都没查到。
“喝茶。”徐迟递给艾米莉一杯茶。
周围的人都鼓起眼来，这是什么节奏？
“谢谢，”艾米莉看了一眼徐迟，“我正好渴了。”
一只手风情万种地挽着脸边垂下的金发，红樱桃一样的嘴唇在茶杯边轻轻呡了一口。
咕噜
满屋子的男人几乎同时吞下一口口水，除了徐迟，他的注意力已经回到自己的茶杯上。
艾米莉又看了一眼徐迟，轻轻放下茶杯，“那么，我投资两千万美元，收购永明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可以吗？”
众人惊呆了，尤其是电池厂的人，传说中的天上掉馅饼？
陆远达还保持了一丝神智，挣扎着开口为电池厂谋取更多的利益：“谭总工个人投资过一百万美元，当时是要了百分之一的股份，这笔投资现在应该有所增值才合理，这个、这个——”说着说着陆厂长自己的脸都红了，说不下去了啊，那一百万美元早被谭璇糟蹋光了，哪里来的增值啊。
谭璇淡淡地喝了一口茶：“两亿美元，百分之十。”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她疯了，她疯了吗？无数狂乱的眼神交流着同样的意思。
副市长都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开口道：“艾米莉小姐，谭总工是在开玩笑，大家好好商量，条件都可以谈。”
艾米莉笑了，眼睛里带着孩子看到心爱玩具的闪光。
“两亿美元，百分之十？OK，成交。”
咣咣咣
几个茶杯掉落地上，打着圈滚着，可此时没有人在意这个。
疯了，这个世界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