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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王朝三十六年,春。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六皇子府门前放着一顶精致华美的大红花轿。
轿中坐着的,是相府家的二小姐,安静姝。
只听门口挂着的两串大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仿佛是个聒噪的女子,滔滔不绝地告诉着世人这场盛世空前的婚礼。
大家却都不怎么留意那鞭炮声,而是不约而同地探头看向门口,想看看新郎官的尊颜。可是花轿都停了有好一段时间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新郎官的影子。
花轿左边的青衣丫鬟微蹙起眉头:“奇怪,这六皇子怎么还不来接新娘子?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坐在花轿,盖着红盖头的安静姝微低着头,听着外面絮絮叨叨的议论声,微低着头,右手不自觉地紧紧抓着左手手腕上戴着的香木手链。
就在这时,六皇子府的管家从门内走了出来,到花轿前,微哈着腰,恭敬地对花轿中的人说:
“抱歉,二小姐,我家主子刚刚传了话来,说是这场婚事到此为止。今日之事,日后定会向相爷赔礼道歉的。”
次日,安静姝早早地便起床洗漱,昨天夜里没睡好,两眼有明显的红肿,碧月看得有些心疼,好声道:“小姐,凡事放宽心,昨天的事,老爷一定会为小姐你做主的。”
安静姝见碧月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勉强地笑了笑,说道:“嗯,我没事,都过去了。不过这脸色不是很好,帮我弄点淡妆吧,不然爹爹又该担心了。”
碧月看着她那故作坚强的模样,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觉得自家小姐也是够可怜的,明明有才有貌样样都比人强的,还那么的温柔体贴,脾气极好,怎么就是日子总好不起来呢?年幼时,亲娘就不在身边,受尽了嫡母和嫡姐的欺负,好在父亲还疼着些,想尽办法帮她张罗了个好亲事,有幸嫁入六皇子府,本以为从此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哪曾想,临门一脚的工夫,又是镜花水月,转头成空。
现在,外面也不知传成什么样了。犹记得昨天回来,府中上下看她的目光简直就跟利剑一般,要多伤人就有多伤人,想想等下吃早饭的时候,那夫人和大小姐又要怎样的奚落她,碧月就心中忍不住地替安静姝捏把冷汗。
忧心忡忡地给安静姝收拾好了,碧月拿了一朵红艳的杜鹃花贴在了她的乌发上:“小姐,戴朵杜鹃,看起来精神点。”
安静姝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对碧月笑笑,没有拒绝。
相府的规矩是很多的,其中有一条,就是每天的早饭必须要一家人在正厅一块吃。
安静姝过去的时候,相爷安世清、嫡母唐宛如以及嫡姐安静芸都已经各坐各位等着了。
安静芸原本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指甲,听到有人说安静姝来了,立即抬起头来,分明是笑靥如花,却又是两面三刀的,出声道:“妹妹你可算是来了,真是让我们好等。”
安静姝微低头,走过去分别施礼:“爹,娘,姐姐。对不起,我来晚了。”
安静芸笑着起身,将人扶过去:“何妨,谁不知道妹妹你昨天遭遇了什么事,想必昨晚也没睡好吧。我原还只当妹妹你撑不住今天不来了,都做好了准备要空等一场了呢。眼下你能来,可是比什么都好。”
唐宛如那边开腔,面色冷冷的:“静芸,你说的是什么话?怎么,不过是花轿到门前被人临时退婚了嘛,能拿来当理由连府里的规矩都不守了?成什么样子!安家的女儿,若是连这点规矩都没有,也怪不得人家怨我们将女儿送到外面去丢人现眼了。”
这话,夹枪带棍的,耳朵不尖的人,也都听得出来里面的数落。
安静姝听得面上难堪,却死咬着唇,没有吭声。
一边的安世清看不下去了,出声道:“好了,都少说两句!我安世清的女儿,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评说丢人现眼与否了?若是有人看不上她,那全是对方有眼无珠!”
唐宛如被丈夫那样顶回来,面有愠色,但看到他眼中的警告,便咬了咬牙,忍下了。
安静芸偷偷地打量了眼父母,忙笑了几声,说道:“爹,娘,你们好端端地怎么都生起气来了?多大的事,何至于?反正,妹妹有才有貌,就算是被人退婚了,也不怕没人要不是。”
“你说得倒轻巧,她这样的被人临时退婚,以后还有谁敢要她?”
“母亲这话说的,怎么会?”
“这次的事情,她的名节可是受损,想再嫁个好的可不容易了。如今之计,我看,也就那个黄家三公子肯要她了。”
黄家三公子?安静姝的双手暗暗捏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唐宛如所说的人,她知道,那是礼部侍郎家的小儿子黄景,家境虽好,却不学无术,品行极坏,几年前因在庙会上见了她一面,便想方设法滋扰她,多次上门提亲要娶她,好在安世清给挡回去了,但对方仍旧不罢休,直到她与六皇子定下了婚约,才得以清静。
黄景对于安静姝而言,简直就是个噩梦。可是,唐宛如竟然在此时提起黄景。
安静姝惊慌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安世清,希冀从父亲的脸上看到一点心安,却只见安世清皱着眉头,好像真的在认真思索着唐宛如的话的样子,安静姝的脸,刷地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