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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来到此处,是因为他们都猜到飞流一定在这里。
靖王是军旅之人,他的王府与其他皇子府不同,内院隔得很远,也很小巧,反而是前院占地极大,除了有步兵的数个演武场外,还有练习骑术的马场。
此刻中央武场里的局面,完全可以用“热闹”来形容。
飞流虽仅仅是个护卫,但他在金陵城的名气,不仅没有半点逊色于梅长苏,甚至对于某些武将来说,那个文弱清瘦的书生勾不起他们的太多关注,反而是一身奇诡武功屡战高手的飞流更让人好奇。
所以原本负责招待飞流的庭生早就被挤到了外围,团成一圈儿向飞流挨个儿挑战的,全都是靖王手下的战将们。
从飞流毫无表情,但亮晶晶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少年今天玩得相当高兴。
因为在江左盟的时候,大家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难得会有这么多人一起陪他练武,更别说这些陪练的人武功都还不错,而且全都非常正经,没有一个人有逗弄他的意思。
见到靖王走来,眼尖的人已闪开一条路,纷纷躬身行礼。
靖王看梅长苏没有别的表示,便挥了挥手道:“你们继续。”
这时轮到机会与飞流交手的,是一对使长枪的孪生兄弟,年纪不过二十五六,看服色应是校尉品级,都生得高壮结实,一柄枪舞得虎虎生风,配合得也极是默契,若放在战场上纵马杀敌,当然是一把好手,可惜面对武学高手,这点步战的底子就不够了,飞流又不是会因人而异手下留情的人,一上来就把人家两兄弟左一个右一个给抛到了场外,脸上还同时绷紧了一点,大概是觉得这一轮的对手太弱不好玩。
“这样的就别下场了,让殿下看点精彩的!”随着这粗犷的一声,一个体形魁伟却又不笨重的身影出现在飞流面前,手执一柄长柄弯刀,浓眉大眼,神威凛凛,还未出手,已有先声夺人的气势。
“戚将军!戚将军!”周围人群立时大躁了起来。
四品参将戚猛,是跟随靖王多年的心腹爱将,军中也甚受拥戴,他一出面,气氛自然更加热烈,热烈到连飞流都感觉出这个人应该不是平常之辈,所以眉宇间泛出一丝欢喜的气色。
在一团加油声中,靖王稳稳地负手而立,表情十分冷淡。
因为他知道戚猛根本不可能是飞流的对手。
果然,一开始飞流因为对那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很感兴趣,所以放过了几招,等后来看清楚了之后,掌风就突转厉烈,饶是戚猛功底深厚,兼天生神力,也根本抵挡不住,连退数步,拖刀背后一挽,雪亮的刀背突然环扣一震,竟飞出一柄刀中刀来,疾若流星,出其不意地直扑飞流面门而去。
这一招是戚猛的杀手锏,也曾屡败强敌,助他立了很多战功。
不过对于飞流来说,这种级别的攻击根本不足以令他感到意外,随手一拨,就把那把飞刀挡射到一棵树上钉着。
戚猛双眉一皱,大喝一声“出!”刀背一抖,又是一道亮光闪过。
梅长苏容色未改,但黑嗔嗔的瞳孔已在瞬间剧烈收缩了一下。
因为这一次,那柄飞刀竟是直冲着他的咽喉而来的。
若是以前的林殊,这样一柄飞刀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如今全身功力已废,只怕一个寻常壮汉也打不过,想要躲开这如雪刀锋自是决无可能。
既然躲不过,那又何必要躲,所以梅长苏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飞流的身影此时也已化成了一柄刀,直追而来,但终究起步已迟,慢了一步。
飞刀的刀柄,最后被抓在了靖王的手里,刀尖距离梅长苏的颈项,不过四指宽度,但方向却稍稍偏了一些,即使靖王不出手,想必也只会擦颈而过。
梅长苏轻轻地向飞流做了一个手势,什么意思没人看得懂,只能看到飞流停止了一切动作,安静地站住。
戚猛抓了抓头,呵呵笑了一声,道:“失手了失手了,你们读书人没见惯刀啊剑的,吓着了吧?”
梅长苏面如寒霜,目光如冰针般地锁在了戚猛的脸上。
这一幕在军中并不罕见,对待新人,对待外军转调来的,对待其他所有没好感的人,常常会来这么一着下马威,如果对方表现的好,就可以得到初步的认同。
林殊以前也干过这样的事情。
那一年,当父亲把一个四十岁还在兵部任闲职的瘦弱文士引入赤焰军担任要职时,年少气盛的少将军就曾经故意震断自己的剑,让一块剑锋碎片飞向那个单薄的身影,以此来试验他的胆量。
那一次,父亲的军棍罚得格外的重,几乎打得自己三天起不了床。
梅长苏相信靖王一定记得这件事,记得当时父亲训斥自己的话语。
在行刑的现场,身为当事人的聂真并没有说一个字来求情,因为他知道,林殊挨打的原因,不是因为挑衅聂真,而是因为当他挑衅聂真时,祁王殿下就站在聂真的身边。
就如同当那柄飞刀射过来的时候,靖王就站在自己身边一样。
虽然戚猛没有恶意,虽然他的目标决不是靖王。
但他毕竟是将利刃刀锋,朝向了自己主君的方向。
如果靖王一直安守现状,如果他的未来走到尽头也只是一个大将军王,那么这一幕可以一笑置之。
但现在情况已经不是这样了。
当他的雄心和志向指向大梁最至尊的宝座时,他就必须有意识地培养自己属于君主的气质,那是一种绝不允许以任何方式被忽视被冒犯的气质。
看着靖王阴沉的如同铁板一块的脸,原来还笑嘻嘻的戚猛感觉越来越不对了,渐渐心慌的他,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自己的左前方。
靖王麾下品级较高的将军们都站在那个地方,大家的表情都有些紧张,其中一个人暗打手势,示意戚猛跪下。
“是末将鲁莽了,给先生赔罪,请先生念我粗人,不要见怪。”戚猛想了想,以为靖王动怒,是因为爱重苏哲,恼恨自己对他无礼,所以立即从善如流,向着梅长苏作了个揖。
“不用跟我道歉,”梅长苏冷冷一笑,说出的话就如同带毒的刀子一般,“反正丢脸的是靖王殿下,又不是我。”
他没有理会自己这句话引发的骚动,两道目光依然寒意森森,从戚猛的脸上转移到了靖王的脸上:“苏某本久慕靖王治军风采,没想到今日一见,实在失望。
一群目无君上纲纪的乌合之众,难怪不得陛下青眼。
朝着靖王殿下的方向扔飞刀,真是好规矩,可以想象殿下您在部属之间的威仪,还比不上我这个江湖帮主。
苏某今天实在开了眼了……告辞!”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时,戚猛的额头已挂满了冷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靖王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面沉似水,在场的人全都噤若寒蝉,陆陆续续地跪了一片,连不太明白的庭生也被这气氛吓到,悄悄跟着跪了下去。
所以当梅长苏带着飞流旁若无人地直端端出府门而去时,竟无一个人敢拦住他声辩。
因为大家都意识到,苏哲的话虽说的难听,却没有一个字说错。
虽然说比武较技,测试外来者都是惯例,但靖王在场和靖王不在场,那毕竟应该是大不一样的。
“殿下,”最后还是靖王府中品级最高的中郎将列战英低低开口,“属下们知错了,请殿下息怒,属下们愿意认罚。”
戚猛一个头猛叩下去,颤声道:“请殿下责罚。”
靖王的目光,冷洌地向四周扫视了一遍,见众人全都低头避让他的视线,才转回到戚猛的身上。
梅长苏用最尖锐的话语,为他留下一个大课题——整饬内部。
因为一旦选择了那条至尊之路,随之而改变的东西会比想象中的多得多,在借侵地案取得其他资本的同时,他必须想办法把靖王府的上上下下,也锻造成一块坚实的铁板。
靖王第一次感受到了肩头的沉重,但他的腰也因此而挺得更加笔直。
“戚猛无礼不恭,狂妄犯上,重打二百军棍,降为百夫长。
战英,你监刑。”
只说了这一句,靖王转过身子,大踏步离去,将一大群不知所措的手下,丢在了校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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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侵地案
过渡章节,稍短了一些.最近天气怎么这么冷啊,打字手僵,又不爱开空调,郁闷~~~~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这是寒冷的分割线_____________冬至日后,年关渐近。
本应是辞旧迎新,喜气洋洋的时段,京城里的气氛却因为皇帝的一道旨意而陡然紧张了起来。
“滨州侵地案,令靖王萧景琰主审,三司协助。
查明立判,不得殉私,钦此。”
从宣旨太监手里正式接过明黄绸旨的第二天,萧景琰就宣布了协审的三司官员名单,本已震动的朝野立时又多震了一下。
如果说靖王主审使得庆国公在此案中脱罪的可能性变得十分缈茫的话,那这份协审官员的名单,更是彻底将他打入地狱。
虽然朝中官员有的骑墙、有的偏向、有的首鼠两端,但能跻身于庙堂之上多少也有几分聪明,被靖王选中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主儿,大家也知道个七八分。
庆国公此番在劫难逃,几乎立即成为朝中共识。
不仅亲朋故旧无一敢施以援手,甚至连公认他最大的靠山——誉王萧景桓也表现出奇怪的态度。
刑部是誉王的地盘,靖王审案的主要地点就在这里,本来大家都以为他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制肘,没想到誉王却配合得令人惊异,要人要物,都是一句话的事儿,从不打半点麻烦,若有人无意中怠慢了一丝半缕,还会受到严厉的训斥。
本已岌岌可危的庆国公弃子之势至此已定,唯一的悬念只剩下他最终会否被皇帝恩赦饶了性命,一品军侯的荣华富贵肯定是没有了。
侵地案开审近十天后,还尚未结案,各地已陆续听闻了风声。
相似性质的案件呈卷从四面八方飞向京城,有过兼并行为的豪门也开始悄悄向耕农退地补偿,时不时也会发生一些胁迫封口的事件。
靖王在处理这些继发事件时展示了他不为人知的行事风格,沉稳中有果决,坚守中有灵活,与协审众官员的配合也两相愉快。
一桩原本可能引发乱局的大案因为皇帝支持,誉王配合,帮手能干,被靖王办得甚是干净,赢得众人交口称赞。
不到一个月,案件已基本审结,庆国公及其亲朋主犯共十七人,被判绞侯监,家产悉数被抄没,男丁发配,女眷没官。
立押封卷后,靖王带着同审官员,一起入宫见驾,回复旨意。
梁帝很快将他们召进了咸安殿。
迈入殿门后,靖王才发现誉王已在驾前,而且好象并不是才进来的。
“琰儿,你的差使办完了。”梁帝漫声问了一句。
“儿臣遵从父皇旨意,已审结庆国公涉嫌伙同亲族侵产耕家田产,并杀人害命一案。
案卷在此,请父皇查阅。”
梁王接过太监转呈上来的卷宗,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随手便将案卷递给了一旁的誉王,扫视了一下阶前诸人,问道:“案文是由何人执笔?”
靖王回道:“刑部主司蔡荟。”说着便示意蔡荟上前拜见。
“写得好。
条理清楚,言之有据。”梁帝看了蔡荟一眼,目光又移回到靖王身上,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你做得也不错,还要处理好后面的事情,继续稳住局面。”
“儿臣遵旨。”
誉王插言笑道:“这案子的确办得漂亮,父皇真是选对人了。
这么大一桩案子,亏得是景琰,要是换了旁人,只怕现在还团团转呢。”
梁帝温和地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你这次也很懂事,让朕省了不少的心。
朕的皇子中,也就你最是稳重识大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