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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郭湛安这边,连续几日的审问下来,几个衙役们将柳府众多少爷小姐和仆人们回答的话都记录成册,交给郭湛安。
他花了两天的功夫看完这些册子,找来一个衙役问道:“柳府那大管家的家人怎么不在这册子上面?”
衙役想了想,回答道:“回大人,柳氏一族抄家到了第六天,大牢里就全是柳家的人,眼看着大牢里就要放不下人了,负责抄家的一名八品笔帖式就禀报了梁王。梁王随后便下令,拉了一批与柳氏一案没有干系的柳家下人去卖了。那个柳府大管家的家人,或许就是那天被卖了,所以才没有出现在册上。”
“或许?哪里来这么多或许?那天发卖下人的事情为何不告诉我?”
“这还要告诉大人么?陛下有旨,让梁王主管这次的抄家,梁王既然已经下令,纵然告知了大人,大人也不能做些什么吧?”
郭湛安眉毛一挑,问道:“这么说来,你是觉得我就是个摆设了?”
这衙役半点不见恭敬地回答道:“回大人,小的不敢。”
郭湛安也不逼问,反而问道:“你在这里做了多少年了。”
说起这件事,衙役十分自豪,抬起头说道:“回大人,我在府衙已经做了十三年了。大人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大可问我。”
郭湛安恍然大悟:“哦?十三年了,这么说来,你做了十三年的衙役,资历的确是要比我这个陛下钦点的京兆尹老得多。”
衙役并未察觉到郭湛安话中有话,颇为自傲地说道:“大人谬赞了。”
郭湛安话锋一转,眯着眼睛问他:“那我这把椅子,是不是也该你坐啊?”
他这一句话传进衙役耳朵里,无异于晴天一声雷。这衙役才反应过来,纵然柳氏抄家一事主管的是梁王,他的上峰还是这位皇帝钦点的京兆尹。等抄家一事了解,梁王自己逍遥去了,他为了生计还要继续在这里给京兆尹做事。
这衙役暗地里懊悔起来——自己不应该因为在梁王面前得了奖赏就看不起这位年轻的京兆尹,要知道,这位京兆尹可是当今圣上的伴读,说白了就是陛下的心腹。皇帝的心腹与皇帝的九皇叔相比,显然这心腹更得帝心。
好在这衙役也算是在这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三年的,一旦想通了这一层,便立刻跪了下来,不住地对着郭湛安磕头求饶:“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啊!”
郭湛安这些天因为霍玉被害一事,对梁王已经恨之入骨,而这衙役一再借着梁王的威严来挑衅他,简直就是自寻死路,郭湛安哪里会这么容易绕过他?
“做了十三年的衙役,连最简单的道理都还没有学会,你说你这十三年是不是白过了?”
这衙役刚开口想替自己狡辩,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而是干脆地说道:“大人恕罪,都怪我自己不好,是我昨天夜里黄汤下了肚,现在脑子昏了头,才说出这样的胡话来的,还请大人饶命啊!”
郭湛安刚走马上任便紧接着接手了柳氏抄家一事,还来不及梳理这群衙役,如今有人主动跳出来,他自然不会轻饶了他。不过现在局势紧张,与其直接让这衙役吃瘪,出去之后妨碍自己,不如先利用他急于戴罪立功的心情,让他替自己好好办事。
郭湛安心中有了打算,便道:“饶命?你可知道这柳府的大管家也是牵扯进这桩大案里的,他的家人也是这时候能卖的?也罢,你先带人去把名单去来,我要看看是谁把柳府大管家亲眷买走的。”
这衙役还以为郭湛安有所松动,心中大喜,忙说道:“还请大人暂且稍等,我这就把那名单取来。”
有心戴罪立功,这衙役办事自然快了,不一会儿就把前些日子那些发卖的柳府下人的名单取了过来,交给郭湛安。
结果郭湛安先后看了三遍,并没有见到柳府大管家的亲眷姓名。
“那天发卖的只有这些?”
衙役现在是知无不言:“回大人,那天发卖的,都在这上面了。”
“之后还有发卖下人么?”
衙役摇头道:“柳氏所有人花了七天全部抓进大牢,后面两天抓进来的人不是太多,就没有再发卖了。”
郭湛安把这名单扔在桌子上,厉声道:“不在这名单上,那柳府大管家七八个亲眷都去哪里了?”
衙役一惊,忙说道:“大人,这件事并不归我们管的,那天是梁王点了人负责这件事,我们就是搭把手而已。”
“搭把手而已?你这话说得倒是轻巧。我告诉你,犯人失踪,梁王脱不了干系,你也脱不了干系!梁王是陛下的九皇叔,你又算什么?”
衙役哭丧着脸求饶道:“大人,我是真的不清楚啊。那天我们就负责把那些下人拉到西街那个菜市口上,有人看上了,出了钱就能带走了。我们这都是按本朝律法办事,得来的银钱全数交公,一点都没留啊。”
郭湛安自然不是为了这么点钱了,柳府大管家那些亲眷已经不在狱中,而发卖的名单里又没有他们,那只能说明有人偷偷地把这七八个人悄悄地带走了。
梁王前段时间把控了柳氏抄家一事,就连发卖柳府下人这件事都瞒着他,要不是这些日子梁王忙于审问庶人李帛母子,恐怕郭湛安还不知道这件事。
郭湛安已经失了先机,现在只能趁着梁王还顾及不到这边,加派人手去搜寻柳府大管家亲眷的下落。
“你去准备准备,我要去牢里见那个柳府的大管家。”
这衙役领命,立刻下去准备。
而郭湛安则喊来另外一个办事利索嘴巴又牢的衙役:“柳府有七八个人从狱中离奇消失,我怀疑是大牢里出了内奸。这件事若是让陛下知道了,我们都逃不掉,入狱三五载算是轻的了。我现在命你挑四五个平日与各部没什么接触的衙役,一起去狱中调查那些狱卒。记住,别打草惊蛇。”
衙役听了,先是十分惊慌,但听到郭湛安后面的话,又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点头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不会声张。”
“你下去准备吧,一会儿与我一块去大牢。”
“是。”
郭湛安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大牢,那些狱卒见是皇帝心腹来了,哪里敢怠慢。狱卒的头头第一个迎上来,把郭湛安引到大牢里最干净的一个屋子,又让自己手下泡茶,满脸谄媚地说道:“郭大人来了,真是有失远迎啊。”
郭湛安越是急于查清楚这件事,就越是要与这些狱卒打好关系。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别看狱卒平日里只是负责看管犯人,一个个都膀大腰圆言辞粗鲁,但真要有什么事,这些狱卒们只要稍微动些手脚,就会给人添不少麻烦。
“李牢头,柳府的大管家关在哪了?我有些话要问他。”
李牢头见郭湛安还记得他的姓氏,很是得意——这可是皇帝眼前的红人,他李牢头攀上了京兆尹,飞黄腾达还不是指日可待了?
“郭大人,那人就关在里头呢,大人若是要问话,我把人领过来。那里头啊,全是柳府的人,关了这么些天,吃喝拉撒全在里面,臭气熏天的。大人身份尊贵,哪里能涉足那种地方?”
郭湛安却说道:“无妨。我郭某不是什么娇气的人,别人能去的地方,我自然也能去得。这些天忙着抄家一事,还未曾好好看过这些犯人。今日来此,干脆把那些下人中与这桩大案无牵扯的列出来,拉出去发卖了,正好能够减轻你们的负担。”
李牢头满脸堆笑:“郭大人客气了,这是咱们的职责所在,哪里说得上苦不苦的。不过郭大人说的也对,这些人关在牢里,每天都要吃喝,浪费公家的钱,早早拉出去发卖了,也算是他们为朝廷做出一项贡献不是。来人,去牢里一趟,把那些睡着的趴着的都喊起来,别妨碍郭大人办公。”
听李牢头的话,他是真不知道这狱中有七八个人没经过正常的发卖途径就离开了大牢。郭湛安细心观察这些狱卒的反应,发现左手边起第三个狱卒的脸有一瞬间不寻常的扭曲,还把左手悄悄地放到了身后。
郭湛安记在心里,又说道:“李牢头,这次来我还带了名单,除去前些日子发卖的那些人,这名单上的其他人要重新清点一遍。这是按照规章办事,还请李牢头不要放在心上。”
李牢头忙摆手道:“郭大人言重了,这些咱们都明白的。”
郭湛安一笑,与身边那衙役道:“你们两两分成一组,每一组都跟着一名狱卒走,将牢中的人数对着这名单重新清点一遍。”
衙役点头道:“是。”
柳府的大管家身为柳元亨的心腹,柳元亨和柳文华都死了,许多柳氏的秘密恐怕只有他知道,所以李牢头专门把他一个人关在一间牢里。
经过这一个月的折磨,大管家早就没了往日嚣张跋扈的样子,一整个人都是死气沉沉的,被狱卒架着进了审问室,连眼皮子都懒得张开了。
郭湛安见他身上伤痕累累,就知道这些日子他在大牢里没少受狱卒们的严刑拷打,一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李牢头,能让我单独问他话么?”
李牢头并没多想,直接抬起右手道:“把犯人挂起来。”
随后,他又笑着对郭湛安解释:“大人,别看这些犯人看上去没什么危险,其实像他这样的才是最狠的,发起狂来跟不要命一样。大人与他独处,若是他突然发起狠来,我们从外头冲进来要费些时间。所以把他用铁链挂着,想动也动不了。而且这铁链刚好把他悬空,脚尖碰不着地,他睡也别想睡。”
郭湛安点头道:“有劳李牢头了。”
“没得事!”李牢头见郭湛安对自己和颜悦色的,知道自己这马屁是拍对了地方,笑得脸上满是褶子,“郭大人,我和兄弟们就在外头,您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大声喊,这门一关,平常说话我们都听不见,非得高声喊才行。”
李牢头这话,一来是交代郭湛安万一遇到什么情况该如何应对,二来也是让郭湛安知道在这里问话,他们在外面的人是听不见的。
等狱卒们都退出去了,郭湛安起身,慢悠悠地踱步到大管家三步远的位置上,双手放在背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大管家。
“大管家受苦了。”
大管家低着头,恍若未闻。
“虽然有梁王交代要多多照顾,不过大牢里人多口杂,又有那么多狱卒看着,多少有些照顾不周的地方。”
大管家依旧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郭湛安也不急,继续道:“梁王许给大管家的好处,该是兑现了。可惜啊,你替梁王保守秘密,可梁王却没有善待你。这些天来,这么多严刑拷打,你还剩几口气?”
大管家笑了起来,他的声音粗哑得很,如同指甲摩擦着墙壁一般:“不劳郭大人费心,我家老太爷与老爷蒙受了不白之冤,我就算还有半口气,也要撑下去。有我在的一天,老太爷和老爷就不会白死!”
“哦?柳氏已经败了,上皇下旨命梁王与我查抄柳家,如今柳家万贯家财尽数充入国库。这么多钱,可不是一个宰相区区十几年俸禄攒下来的。”
“我呸!柳氏可不是你们郭家,柳氏家大业大,上皇又多次赐下金银玉石与良田,加上柳氏一族大大小小老爷太太们名下庄子商铺的收入,有这些钱财自然不足为奇!”大管家干脆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继续说道,“可惜上皇被奸人蒙蔽了耳目,轻信他人,误会了四皇子与老太爷,才让你们这些小人得逞!”
“误会?庶人李帛利用西域的凝神香,害得上皇染上了瘾,险些中风,这叫误会?李帛母子受尽上皇宠爱,却不知感恩,还妄图夺权,这叫误会?”郭湛安冷笑道,“险些忘了告诉你,你在牢中怕是还不知道吧,你口中那位四皇子,已经由上皇亲自下旨,贬为庶人,改名李帛。至于柳家在宫中的那位,现在也不知道是在刷马桶呢,还是跟着人一块倒夜香。”
“你!”大管家闻言,瞪大了眼睛盯着郭湛安,诅咒道,“你们这些小人,别以为现在仗势欺人就能够一辈子仗势欺人。我告诉你们,你们早晚会有报应的!李绍钧他这皇位来得不明不白,早晚有一天,上皇会反应过来,把你们这群人统统砍头!”
郭湛安反而笑了起来:“你自己自身难保,还有心思想这些?”
大管家得意地笑道:“就算我自身难保,柳氏一族在朝中影响深远,你们以为这些是能立刻消弭的么?”
“别说朝中了,”郭湛安无聊地看着自己张开的左手,不经意地说道,“有个左边脸上有一道十字刀疤的狱卒,就是帮你把你的亲眷悄悄送出大牢的,他已经全招供了。真是好计谋啊,趁着大批下人发卖的当口,多送出去七八个人也看不出来。可惜,只要是人,就有怕的东西,他怕死,就全说出来了。”
“胡说!”大管家神情扭曲,“郭湛安,你狡猾阴毒,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郭湛安其实是之前看到那个狱卒神情举止不太对劲,才大胆设计了一个套来坑一坑这个大管家,心里头对这冒险还是七上八下的。不过看到大管家这样的反应,郭湛安心中的把握就从四成变成了八成。剩下的,他还要再加把劲。
“你不信?你想想看,你有多久没见到这狱卒了?”
其实这也是郭湛安的猜测——那狱卒听说自己要清点狱中人数就开始慌张,说明他平日里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怀疑,和大管家肯定会保持距离,甚至会有意避免与大管家的接触。这样一来,大管家肯定有好些天没见到那狱卒了。
但大管家却没想到这一层,他还以为那狱卒真的因为露馅而被抓了,脸上布满了豆大的汗水,紧张得不得了。
郭湛安不介意再加一把火:“你难道真的以为,梁王答应会照顾你的家人,就一定会照顾么?”
大管家的反应,证明了郭湛安又一次冒险成功。
“你说什么?他们人呢?我老婆孩子在哪里?”
郭湛安有意吊他:“你老婆孩子在哪里?之前发卖的名单上没有他们的名字,自然还在狱中了。怎么,你没见到他们?”
大管家眼中几乎冒火,嘶吼道:“郭湛安,你快告诉我,我老婆孩子去哪里了?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郭湛安失笑道:“我把他们怎么样了?与你合谋撒下弥天大谎的,是我?收买了狱卒,让狱卒帮他们越狱的,是我?你既然知道了梁王的谋算,你觉得他还会放心你么?我的玉儿怎么样了,他们就怎么样了!”
大管家一脸恍惚:“不、不可能,梁王答应过我的,他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帮他做成这件事,他就放了我家人一条生路!我最小的女儿才九岁啊!我还有两个儿子,他们是我最后的血脉了!”
郭湛安一把豪赌赢得一个十成十,可他心中却没有半点欢喜或是骄傲。
玉儿,你再等等,我很快就会把杀害你的真凶揪出来。
我要他来为你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