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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SISU装甲车轰隆隆地轰隆隆地开过红土路。车上没有坐芬兰哥们,在维和任务区他们不敢坐在车顶子上招摇过市,都跟里面猫着。但是驾驶室的哥们我们都认识,一起喝过酒一起吃过中国菜,我们也蹭过他们的洋饭,所以都很是熟悉。他就跟我们打招呼,喊什么也听不见,隔着防弹玻璃呢,但是手势是看见了就是你好啊哥们!坐在白色小吉普上的狗头高中队跟他们就打招呼:“鸟人你们好啊!”——我们是去维和任务区的各个中国工程兵大队的工地巡视,他们估计是例行的巡逻,还是有什么任务我也就不知道了。
他们也听不见听见了也听不全明白,虽然我教了他们几句中国兵话,但是他们也不一定全记得住啊?就这么擦肩过去了。结果他们后面的门是开着的,一车芬兰哥们要换换空气啊——你老是在这种柴油装甲车里面猫着是一件非常不惬意的事情,虽然违反规定,但是这种事情也确实是时有发生的——我就看见我的芬兰哥们军士长和亮子他们,都跟门口扒着换气也有抽烟的。
——其实机械化步兵和自己的战车的感情真的就跟情人一样,芬兰连的每辆装甲车都有自己的名字,有的时候是女性化的名字,有的时候就叫中国话里面的虎子什么的之类的小名。战士往往都会赋予冰冷的战争武器自己的情感,我没有当过机械化步兵和装甲兵,不知道国内的机械化步兵和装甲兵哥们是不是也这样。
我们就打招呼:“鸟人们你们好!”他们就回答:“哈罗——鸟!”
就这么过去了。我就嘿嘿冲着他们乐。他们也冲我乐还摆手。狗头高中队没乐,不是装酷我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了。
——关于狗头高中队为什么见了我驻扎在维和任务区的芬兰哥们会不好意思,其实真的是有点子鸟事值得说说的。在国内的军队是没人觉得他不鸟,但是在国际外交场合他是不敢鸟——毕竟是少校级别的解放军陆军军官,这点子常识还是有的。大学虽然是保送的读得也是一塌糊涂(这是实话实说,除了军体科目他别的成绩都比较差,还作弊被抓住过),但是毕竟是受过正经军校教育的。在国内的野战军他怎么鸟都敢,但是出了国是真的换了个样子的——有的读者问为什么狗头高中队出国了没什么鸟事呢?这本来是我不想回答的,因为这是常识问题啊!——我说过很多次一个层次的跟一个层次的考虑的是不一样的啊,我是小兵鸟就鸟了,他是少校军官敢随便鸟吗?军官就是军官,再鸟到了正经时候就是军官,他是不敢随便胡来的——我一个小兵都知道外事无小事,何况是解放军少校军官呢?他敢由着性子来吗?——所以,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那样规矩过,任何场合只要外军在无论是作训还是常服都是一丝不苟该怎么弄怎么弄——其实这个狗头高中队在当中队长正营干部以前去军校学习的时候还真的不是这个样子的,说点子他关于军容的往日青春鸟事你们听听——注明是小说啊,爱信不信不要跟我扯别的啊!
——其实狗头高中队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陆军指挥学院某次中培班学习,当然是到处锤人是没有跑的,处处违纪也是没有跑的。但是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也没有最后给开回去。军校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就是铁板一块的,都是人都是学生怎么会那么铁板一块呢?都那么自觉还要那么严格的军校管理条例干吗啊?读过军校或者现在在军校的读者一定是同意我这个观点的。
锤人也就罢了,渐渐地也没人敢招惹他都知道锤不过他,也知道他就等着锤人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就不答理他了,于是锤人的机会就没有多少了。——关键是他开始喝酒。少林寺是绝对不让他喝酒的,有清规戒律,他也没喝过。当兵了呢?狗头高中队进了部队还没来得及学喝酒紧接着就是上战场,那时候战场纪律也很严很严——因为军区侦察大队绝对是24小时待命的,想喝都不敢喝,你喝醉了五迷三道上战场啊?!
然后进了狗头大队了。不是狗头大队禁酒吗?狗头大队当然禁酒,他也没喝过,不知道喝酒什么感觉,就没有想过——所以狗头高中队就一直没喝。进了军校换了个环境他可就自由了——不是说军校管理不严格,一样都是解放军但是我要说实话,军校还真的不可能比得上特种部队管理严格。尤其是中培班的学员什么概念?基本上都是准备提正营军官的各个野战军的老油子,不是跟刚刚地方高中毕业的小菜鸟一样老实的!
还得穿插一点小事,我觉得是值得说说的,就是什么是职业习惯。
当时这帮子中陪班的学员们一下车就开始各忙各的——怎么个忙法呢?炮兵部队的老油子来了就是到处登高望远,盘算在附近的山上哪个山头还是山谷布置什么炮的什么规模的阵地可以对该地区一举歼之;装甲兵部队的老油子们来了就在军校大院里面到处寻摸车甚至是摩托,开坦克开装甲车开惯了,到了军校没有坦克装甲车就开开汽车开开摩托算是过瘾;步兵部队来的老油子就围在步兵基本科目训练场看小菜鸟们跑400米障碍,心里急得不行不行的绝对是想上去训人跑的什么玩意啊?老子给你们跑两栋你们看看!他们这帮子老油子边上一站军体教员都有点紧张,虽然自己是军体毕业的高材生,但是这帮子老油子可是基层摸爬滚打多少年出来的,真跟你叫劲你还说不定真不如他们。
特战或者侦察部队来的老油子们呢?
大家都没离开办公区跟那儿的楼区左顾右盼,完了一句话说得当时迎接他们的小菜鸟学员们没直接把自己在地上摔死!——“哎呀!咱们某某学院的楼都挺好爬啊!”然后特战和侦察部队来的老油子们就开始打哈哈,是啊是啊,说着就恨不得爬两栋再说。
——你们说,这帮子老油子是好管的吗?
——什么叫职业习惯?这就叫职业习惯。
锤军校纠察还真的不光是我们特种部队学员的专利,其他野战军的干部学员也锤过不少次,只是没有我们特种部队的学员锤人锤的专业值得传唱罢了。所以凡是在军校警通连当过纠察的哥们都知道一个真理——红牌学员的不算个蛋子,你骂他就跟骂新兵一样,但是黄牌学员你是惹不起的——他们也真的不吝这个啊!红牌学员找事了闹不好就开除了,没大学上了又成地方青年了;黄牌学员呢?大不了不上了回部队继续带兵去明年再来,你还能不让来啊?军校真的能那么驳野战军的面子啊?你的学员以后还想不想分甲等野战军了?不明着难为你就是给你点子颜色,军校也说不出什么了。
所以军队不是很多人想象的那么就是一个感觉的,也是跟迷彩似的五颜六色的热闹得不行不行的。
——还说狗头高中队喝酒。他同屋的是一个步兵部队过来的老哥,没事就是喜欢喝点子,在部队带兵的时候不敢明着喝就暗着来也不敢喝多。到了军校不带兵了就赶紧多喝点子,狗头高中队开始不喝酒,但是还是喝了。怎么被带喝酒的我就不多说了,因为过程也比较长啊我就省事儿点子吧。我只说结果,过程你们就自己想去啊,想得对想不对和我没有关系!
——结果就是狗头高中队喝酒了,还真的是馋酒。问题是他天生就不是能喝的人啊!一喝就醉一喝就醉但是还是要喝不喝不行,人要馋酒了就是这个德性的。但是他的段子里面最令我诧异的是他不武醉只文醉,醉了就睡觉也不闹事。
那天礼拜天下午俩老兵油子就开始跟屋子里面喝酒,当然是二锅头,野战军的干部不好别的以二锅头为主,跟钱的关系还不大,就是喜欢一个爽的感觉。喝啊喝啊那个步兵老哥没事狗头高中队就高了,真喝高了——高了也没啥事情,大礼拜天的谁敢到干部中培班纠察啊?!找锤啊?!不要说狗头高中队这样的从特种部队来的战斗英雄了,随便哪个野战军的干部锤军校小纠察真的就白锤——是不是真的当过军校纠察的哥们和军校的哥们可以作证,谁也别跟我叫唤,我没有那个义务。——当兵的互锤算个什么啊?!野战军本来就不太拿这个当回事情的,军校的教官队长主任什么的一般也没法子对干部学员发火,轻重都不好掌握——轻了是纵容,重了是过分。所以在部队任何系统当干部都不简单的,真的。人情世故怎么回事,往往比地方好多干部整的特别明白——为什么很多转业干部在地方能作出很大的成绩呢?就是这个道理了。
晚点名就开始了。得下去集合啊!步兵老哥是喝得多了点了,但是天生能喝你有什么脾气?帽子一戴武装带一扎就下去了。再看狗头高中队,本来喝得就高了,只穿着短袖衫短裤跟那儿正忽悠呢——来来来再来——谁跟你来啊?!步兵老哥早就下去了啊!他就明白了,哦,晚点名啊?下去点名去!——就找衣服穿上戴上帽子扎好武装带下去了。
一出楼门正在集合点名的各个队列全喷了。狗头高中队莫名其妙跟那儿忽悠——怎么了?喷什么啊?队长就说:“上去换衣服!”
狗头高中队就想自己不是穿好了吗?他就看自己,哦,不对不对啊,穿着迷彩裤常服上衣戴着作训帽就下来了——不合适不合适,再上去换。
就又忽悠上去了,酒气冲天啊。大家跟底下乐。军校干部也没什么说的,喝酒是不对,但是你能说什么呢?要是军校地方高中上来的红牌这就是大事了,我估计收拾起来不会轻的——但是野战军的干部你能多说什么?
又下来了,底下又喷了。——常服裤子迷彩上衣大檐帽。绝对是喝高了理智不清醒了,自己都看不出来自己什么德性了。军校干部气得没脾气——当然处分是少不了的,这个消息传到狗头大队,何大队当然是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顿——从此滴酒不沾。——狗头高中队这个教训是深深记着的。
但是出国维和又开戒了,不仅是喝酒了,他还真的喝醉了。——外事无小事,人家请你你不能不喝。狗头高中队就喝了,还醉了。
实际上是我跟他一起去的,就是阿库那莫塔塔中校当天晚上邀请我们去维和任务区的芬兰连耍——都知道要喝酒,总部大院的芬兰哥们不敢光明正大地喝,因为也太不给老白毛面子了就,但是维和任务区就不一样了。结果进去就先长了洋见识——这个我后来大学高年级的时候才在国内弄过,第一次居然是在UNPF部队,真的是没有想到的事情。后来我在国内进去了真的是脑子一阵阵的发疼啊——往事不堪回首什么意思你就真的明白了。
他们不是总部预备队芬兰连的——是驻扎在维和任务区北欧营芬兰连的,这个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就不解释了,我也没有这个精力了。意思就是来自一个国家的两支作战单位,一个驻扎总部营区统一调度,一个驻扎维和任务区,但是我都很熟悉
我们先是进了芬兰连的连部活动中心——连部中心的房子是个文娱活动室,面积不大,一个小酒吧、一个台球桌就占了二分之一。剩下二分之一摆了一圈沙发。我记得芬兰连连部人不多,平时白天文娱室都空着,到晚上能有两三个没事的兵喝酒侃山。只有到周末晚上,连里其他哨送几个人回来休息,文娱室里的人才会多一些。我们就被阿库那莫塔塔中校老哥和一帮子芬兰哥们带到沙发后面的一个小门,我还想呢?喝酒跟这儿喝啊?
我一看不对,不是那么回事——不是喝酒的地方。像洗澡的更衣室。芬兰老哥们就脱衣服。这是干吗啊?一想明白了,哦,芬兰老哥爱干净喜欢喝酒前洗澡。那就洗吧,我跟狗头高中队就脱衣服。——我印象当中这破地儿进去是一排长凳,墙上一排挂衣服的钩子,跟平常游泳池的更衣室差不多。不过墙上多一排钉子,挂的是一排三合板锯的垫子。
阿库那莫塔塔中校脱光了还从更衣室里面的小冰箱里面拿出来两听啤酒,甩给我和狗头高中队一人一听,我们就接着。但是看来啤酒不是免费的,因为阿库那莫塔塔中校紧接着就跟冰箱门上的登记表上写了点子什么。
——实话实说,芬兰老哥当时给我的印象不错,真的。不是现在我说他们好话,但是人家是自觉,也没有人看着,拿了就登记,后来出来了就把钱往吧台上面一放——绝对的自动售货,连个后勤兵都没有全靠大家自觉。要我说不光是军队的纪律问题,最关键的就是因为民族习惯和传统的问题——这个你不承认都不行。
然后我和狗头高中队就拿着啤酒光着屁股跟着芬兰老哥们往里走。一看,哦,真的是澡堂子啊!有几个干净的淋浴隔间,我们就准备放下啤酒洗澡。但是刚刚冲了两下子湿湿身子,阿库那莫塔塔中校赶紧就喊我们过去。我一看他们都进了一个全木结构的小屋子里面,红彤彤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是还是跟着进去了。
一进去我的脑子就嗡的一下子啊!——热啊!热带本来就够热的啊!怎么这帮子喜欢过得安逸舒适的芬兰老哥们还整出来这么个热地儿啊?!这是干吗啊?!真的拿我黑猴子炼丹啊?!再一看里面有个炉子,里面都是石头。阿库那莫塔塔中校老哥就拿起一个木勺子往上面浇水——哗!——马上那个温度就出来了啊!——我靠!更热了啊!
我的汗就哗哗往下冒啊!他们还觉得不够爽,接着往上面哗哗浇水。——现在你们都知道是什么了吧?但是我那个时候哪儿知道这是什么啊?!——这是我一生第一次洗桑拿,绝对的第一次。而且,是绝对的芬兰浴。
现在桑拿国内也有,怎么洗就不多说了。——芬兰哥们就是干蒸,一进去就抡着木勺子哗哗往炉子上浇水,那个洗法能把人蒸死。其他人要是和芬兰哥们一起进桑拿不到十分钟就得出来透气,芬兰哥们能坐足半小时,还冲你振振有词:“芬兰人有喝酒喝死的不假,倒还没听说有洗桑拿洗死的。”——我真的服了他们了,我当时坚持10分钟已经是很坚持了,他们这些芬兰老哥真的跟没事一样谈笑风生啊!
芬兰哥们洗桑拿是一家子一起洗,在芬兰连连部就是连官带兵一块往那个小桑拿房里挤。军装一脱拿起垫板大家都一个样,管你是官是兵都得排队。进去以后一边蒸一边喝啤酒一边就开始吹牛,据说在芬兰连谈生意都在桑拿房里谈,这么着也好,管你是大老板还是小老板,在桑拿房里一律众生平等。
桑拿是芬兰人的一种生活方式,无论把芬兰人安排到哪儿都会把桑拿修到哪儿。所以联合国维和部队内部有个笑话——为什么两个同一国籍的观察员不能同时上哨?因为要是两个芬兰观察员老哥凑到一起,他们就会开始在哨上修桑拿。
这话其实有点夸大,芬兰部队也不是每个阵地都有桑拿,只有连部才会修桑拿房。连部那些家伙天天洗,那个军士长跟我说,他在芬兰都没这么天天洗过。——他告诉我芬兰的大城市一个居民楼里只有一个公用的桑拿房,门口挂个小黑板,谁要用自己先登记,写清楚日期时间,一户一小时。所以在城市里基本上只能一周洗一次。
军士长还跟我说,在芬兰要洗桑拿最好的地方其实还是农村,农村人修房一定会先修桑拿房。而且自家的桑拿房主妇会天天擦洗,里面特别干净,木头板壁都擦得发亮。城市里的桑拿房没专人照顾,比农村就差多了。所以芬兰农村的妇女生孩子都在桑拿房里生。
——还说在芬兰连连部吧,都说乱了。回忆起来就是这样,恨不得什么都不想拉下,但是是不可能的啊?因为,我剩下的时间就只有这么多了。我必须抓紧。桑拿蒸完,我们就穿好衣服出来坐在沙发上接着喝接着吹。然后就上私藏的洋酒了——我现在想起来了,是“芬兰迪亚”伏特加,还真的是想起来了!——不过伏特加的味道按狗头高中队的说法就是粮食白酒兑水,亏他能想出来这个比方,不过说得也差不多。喝到兴浓,大家就不管是官是兵,全都勾肩搭背开始叫哥们儿了。
——其实关于第一次桑拿我还有一个小段子呢!——洗桑拿必要温度高,能坚持多久算多久。里面有人盯着温度,外面有人掐着时间。等你出来,连长大人就递给你一份印得正正规规已经填好的证书:
兹证明,中国陆军上等兵小庄(或者少校高某某)于某年某月某日在UNPF总部机动预备队芬兰连体验芬兰桑拿,坚持时间30分钟,桑拿房温度85度。
——UNPF芬兰连连长(签字)
好玩吧?维和部队的鸟事多了去了!真的是时间不够我讲不完了!
——还说我们喝酒吧!喝酒也得换新花样,你的酒具已经准备好了,那是个叫做“库克萨”的芬兰传统的带把木头杯子,上面烙着你的名字。——这是芬兰老哥们专门送给我和狗头高中队的礼物。烙着我们俩的名字——据说“库克萨”第一次用的时候装的是什么酒,以后就永远留着那种香味。杯子只有拳头大,倒满烈性酒,拿个细绳拴在把上往你脖子上一挂,今天晚上就得用它喝了,这一晚上只准喝,不准倒。不过只要你喝一口,旁边的人按规矩不管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立马就给你续满。要么把你喝趴下,要么到大家尽兴散伙。
——真的,换了你不喝都不好意思的。芬兰老哥告诉我们,库克萨是用芬兰森林里的整块松木节疤挖出来的传统工艺品,经过这头一次的洗礼以后,就会永远在森林里保护它的主人。“库克萨之夜”其实就是芬兰人整客人开心,所以拿库克萨的客人这一晚上只要还没散场一只手就老得端着那个木头杯子不能放下,而且这一晚上杯子必须始终是满的。别人酒杯里面的酒不光有伏特加,也可能是法国的科涅克,甚至还有人喝啤酒。看见你喝了一口,不管他手里是什么,就给你往库克萨里头续上,所以你想不醉都难。——如此之民族盛情,你能不喝吗?!
这么喝,能不醉吗?喝,舞,歌——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啊!他们就唱芬兰军歌,我们就唱《过得硬的连队过得硬的兵》、《团结就是力量》什么的国内军歌。
狗头高中队还趁着七分醉意光屁股打醉拳当众现眼,但是芬兰老哥掌声一片——要我说实话,他的醉拳确实打得好看打得花哨,就是从来没有教过我们,看来俗家弟子这个称号还真的不是白来的。就醉了。狗头高中队先倒,少校军官的德行也没有了——接着我就倒了。
然后就在芬兰连过夜了。——桑拿后来我还蹭过,但是这个酒是真的不敢再去喝了。其实芬兰连的哥们值得说的鸟事还真的特多——其实真还有一个芬兰狗爷没有讲,虽然我本来想专门讲,但是看来我的时间不够用了,就在这儿讲了吧。芬兰连挪威连都有狗爷,一是用来检查车辆,二是用来巡逻。我跟芬兰连的狗爷没什么交情(谁敢跟军队狗爷套磁?!我在国内狗头大队也不敢啊?!),但是有敢的。
谁?狗头高中队。——我告诉你们什么叫神呢?就是他跟狗爷的天生亲戚关系——不仅是我们狗头大队的中国陆军狗爷,芬兰陆军狗爷和挪威陆军狗爷们见了他就跟亲戚一样——我们工程兵大队的哥们都开玩笑私下说:“这是高中队的海外洋亲戚。”
这事儿也真的邪性了啊!就是只要是狗爷见了狗头高中队就特别亲啊——真的就往他身上扑啊!狗头高中队也不见外,还训呢:“坐!坐!”我还跟那儿合计呢——怎么他用中国话训芬兰狗爷或者挪威狗爷啊?!但是随着他的口令和手势,芬兰狗爷或者挪威狗爷就真的坐下了。——你们说这事儿神不神?!连芬兰连和挪威连驯狗的哥们都笑得够呛直伸大拇指啊!
狗爷哈着舌头看着狗头高中队。狗头高中队这个高兴啊!找着洋亲戚了能不高兴吗?!换了谁找着洋亲戚也高兴啊!别看是狗爷但是也是芬兰或者挪威的正经洋亲戚啊!——忘了这狗爷叫什么名字了,因为跟我也不熟,倒不至于咬我但是绝对也够吓人的!
我跟芬兰连的哥们亲,狗头高中队就跟芬兰连的狗爷亲。——关于狗爷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但是我想我没有时间说了。因为,我要抓紧走故事。属于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挺多久。发生在我身上的很多事情,我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插进这个小说——因为现在还是过去时,两个过去时的平行叙事——现在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写到了,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所以请大家谅解,很多事情我还没有讲就匆匆过去。——好,还说我们跟芬兰连哥儿们擦肩而过。狗头高中队就不自在了,他在这帮子老哥跟前喝醉过还能自在吗?就过去了。我们就接着巡视。其实真的是例行公事,因为中国工程兵大队的工地基本上是不会被任何武装力量袭击和骚扰的——这是老前辈的底子,在第三世界国家的民众心中威望是比较高的。找事一般也真的不会拿中国工程兵大队开刀啊?就看看转转。
在去一个工地的路上,电台响了。在任务区里的车辆电台一般都可以同时监听总部作战值班室和本营的频道——我们先听到的是总部作战值班室的英语通报,说某区发生意外冲突,让某区无关车辆尽快避开。我一听不就是我们在的地区吗?仔细一听还真的隐约有枪声,但是不明显。接着我们中国工程兵大队的呼叫就来了。狗头高中队就拿起话筒。我本来没有在意——因为电台联系有时候是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只是看你是否安全而已。但是我一听就傻了!绝对傻了!
只听见程大队在呼叫:“23车,你们在什么位置?”
“23车在某位置,请讲!”
“中国维和医疗队外勤小分队被双方突然爆发的冲突卷进去了,她们正好在双方交火前沿中间的某村巡诊!你们马上去把她们接出来!”
“是!”狗头高中队就答道。
我就傻了——中国维和医疗队外勤小分队?!哪个分队?!是不是小影小菲她们?!但是随即我就急了。不会吧?!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吧?!我们就风驰电掣往某村赶啊!一路上弟兄们都急得要命——是我们的女兵啊!我就更急了!——万一有我的小影呢?!
然后就听见比较零星的炮声——不是野战加农炮或者榴弹炮,是迫击炮和40火也就是RPG——还有就是AK的枪声,密集啊!真的是很密啊!我们就直接冲进不时有迫击炮弹落下的战区。枪林弹雨什么感觉我真的是第一次体会啊!绝对是听见耳朵边上嗖嗖嗖的子弹过去!我们都低着身子把头埋在下面尽量蜷起来——你只能这样啊?!你能还击吗?你还击哪儿啊?!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这是人家的内战你能掺和吗?赶紧把人救走就完了!
我们就冲啊!——其实绝对是违反UNPF条令的,按照规定我们应该赶紧离开,尤其是双方还在交火的时候是不能进去的——但是我们能不进去吗?!那里有我们的中国女兵啊!狗头高中队就不断地通过电台呼叫医疗队的分队。还真的就联系上了。就看见信号弹从某村打出来。
我们就直接往某村冲。真的是枪林弹雨啊!但是我们就是直接往里冲。子弹不时地从耳边掠过甚至打碎了我们的车窗户,但是还是冲!那是我们的女兵啊!——那可能有我的小影啊!就冲,管他三七二十一我们的白色吉普车就跟白兔子一样直接往里冲。——其实双方的交火已经平息很多了,不如开始激烈。
后来我知道还是观察员老哥们及时跟冲突双方的上级取得了联系采取了一些措施,当然是谈判,怎么谈的我不知道了,但是确实是管用了,都陆续停火了,只有零星的枪声了——有一个跟我不错的中国观察员老哥,但是看来我没有机会说了,我估计只能这样了——加上芬兰连的哥们来得快,就起到作用了。但是我自己觉得枪声还是挺密集的,我是第一次见到战阵啊!
我们就冲到某村子里面去了。这时候枪声已经渐渐平息了,还真的就没有了,安静了。就看见中国维和医疗队的两辆白色吉普车了,一辆上面有红十字,一辆是警卫车。我们就把车急停在边上,纷纷下车警戒!人呢?我们的女兵呢?!就喊就找!
“这儿呢!这儿呢!”我就听见有人喊啊——我就看,是小菲,跟不远的一个屋子里面伸出脑袋。然后就看见医疗队的警卫班长跟我们挥手。狗头高中队就喊:“藏着!别出来!我先问一下总部停火了没有?!”
还问什么啊?!我就要冲过去——但是马上又停步了。我毕竟是班长啊!
“小菲!”我就喊,“小影在吗?!”
“在呢!在呢!”小影就露头笑:“没事!我没事!”
“好好呆着!我们来接你们回去!”我就喊。我就笑了——小影啊,你没事就好!狗头高中队就说:“好了!都停火了!赶紧走!”
我们就挥手:“走走走!赶紧上车!”她们就出来了,赶紧就往这面跑啊。我们俩警卫班就展开警戒线。我就站了起来招呼她们快点。小影在最后一个,她笑着向我跑过来:“瞧你急的!我没事!”
“赶紧的!”我一手持枪一手挥手。她就稍微放慢点其实也不慢,就是跟我逗:“偏不!”
现在是闹的时候吗?!——我急了真的急眼了:“你他妈的快点儿!”
我第一次向她发火——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向她发火。她吓了一跳,怎么黑猴子跟自己发火了呢?她一愣,脸都白了。
“你他妈的快点儿!”我真的是脸红脖子粗地喊,甚至要跑过去拽她。
她不说什么了,赶紧就听话往前跑——她是知道我不是冲她故意发火的,是担心她的安全。她就加快速度跑——当时她和我的距离,大概只有5米。她跑向我——是我让她跑的。我伸出手——我还要负责警戒圈子不能离开啊!她就那么跑向我,跑到我的面前。
——如果逼得我不得不使用一句老前辈导演的话就是:“我跟她最近的距离,只有0.01公分。”
是的,就这么近。
0.01公分。
她跑向我,她的手和我的手就这么近。我知道她安全了——能不安全吗?只要进了我的警戒圈子我就用身体保护她!
嗖——
流弹。
是的,流弹。
是的,真的是流弹。
——你们知道什么叫流弹吗?
我知道什么是流弹。小影的手终于碰到了我的手,我一把拽她过来进到我的怀里。
“快上车!”我还喊。
但是我看见她的脸白了,接着我看见她的瞳孔散开了。
是的,一句话都没有。
是的,一句话都没有。
是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就软软地倒在我的怀里了。
——我就傻了。
小影?!我抱她在怀里,但是身上没有伤口啊?!如果是中弹,前面应该有伤口啊?!——再说她还穿着防弹衣啊?!但是她真的就那么软软地倒下了。
小影!我失声。她慢慢地滑在地上。
她的手慢慢地松开我的手。
当她滑到地上的时候我看见了自己抱她的手上全是鲜血。我急忙把枪一丢把小影抱起来——我这才看见她的背部,穿着防弹衣的背部被打穿了一个洞,血就从里面冒出来!我赶紧解开她的防弹衣啊!
——我解开她的防弹衣。
——我看见了,她的前胸是一大片血啊!
流弹。
是的,是流弹。
嗖——一颗流弹击穿了我的小影防弹衣的背部,子弹直接穿过心脏,但是被前面的防弹衣挡住了。
于是她的背部有血,前胸有血,防弹衣的前面什么都没有。如果我不催她快点,这颗流弹是要打中我的。
……在我的回忆里面,我的表情只能是定格表现。我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真的不记得了。一切都静止了。
她连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啊!——是我让她跑的啊!是我让她跑的啊!是我让她跑的啊!如果她不跑,她的速度再慢一点——那就是我死啊!
为什么不让我死啊!
为什么啊!
为什么不让我死啊!
“啊——”我大叫,赶紧堵住小影的伤口堵住她的血,不能,不能再流血了!赶紧啊!赶紧止血啊!
“医生!医生!”我大喊。医生和女兵们跑过来了,她们推开我,小菲拉住我。医生赶紧就检查还给小影做人工呼吸。我就看着傻傻地看着,嘴里念叨着:“是我让她跑的,是我让她跑的,是我让她跑的……”
“小庄你别这样!小庄你别这样!”小菲拉着我喊。
“是我让她跑的!”我大叫一声。然后又是在嘴里念叨:“我让她跑的,是我……”
医生抬起头,摇摇。女兵们都掉泪了。
“救啊!你们为什么不救她啊!”我喊着一把推开小菲给她推倒了,她大叫一声,但是我顾不上了。
“你们为什么不救她啊?!”
我冲着医生高喊。医生是个女干部:“小庄,你听我说,小影她……”
“我不听你说!我要你救她!”我扯着脖子喊。
“小庄……”医生的眼泪吧嗒吧嗒下来:“你……”
我一把推开她,她也倒了,但是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我拨开女兵。我看见了我的小影。她还睁着眼睛,但是已经无神。她依旧白皙,但是已经没有红晕。
“啊——”我怒吼一声拿起步枪:“我宰了你们!”
我冲向面前的原始丛林。我要报仇!我要把你们全都宰了!我要杀光你们这帮子狗日的,我不管是政府军还是游击队!我大叫着冲向丛林。然后我被一脚踢倒了!后面飞起的一脚——是狗头高中队。他飞起一脚踢在我的背上给我踢在地上。
“把他的枪给我下了!”狗头高中队命令。几个弟兄就按到我下了我的枪。我的双手空了,我站起来揪住狗头高中队:“我要报仇!你让他们把枪还给我!把枪还给我!”
“你跟谁报仇?!”狗头高中队就喊,“别忘了你是一个维和部队的战士!”
“我跟这帮狗日的报仇!”我一把拔出自己的手枪哗一声拉开保险,但是随即就被狗头高中队利落地抢走了,速度太快了,我甚至记不住他用了什么招数,我顾不上想别的,拔出自己的95刺刀转身就跑向丛林:
“啊——”我怒吼我表情狰狞我要报仇!
——但是随即又被踢倒了。然后弟兄们就按倒我再缴了刺刀,我就真的赤手空拳了。
“我要报仇!”
狗头高中队看着我,什么都没说——但是他,我恨了很久很久,因为他不让我报仇……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高喊。
“班长班长,你别这样!”我的弟兄们都劝我。
我就看见小影被女兵放上担架。我就一下子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力气,把几个弟兄都挣开扑向我的小影。
“你们都别碰她!都别碰她!”我把所有女兵全都推开,我抱起我的小影。小影还睁着眼,苍白的脸上嘴角还带着笑意,好像在说:小庄小庄你个黑猴子,你看你的小影多听话,你叫我跑我就跑,这么多人多给你面子,你以后要好好疼我啊……
“啊——”我跟个疯子一样大喊。
都不敢劝我,都不敢过来。我抱着小影一下子跪下来抱得死死的,抱得紧紧的。我只是在喊,只是在吼,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啊——”我扯破嗓子大喊。
我颤抖着手抚摸小影的脸,她的脸上已经没有温度。但是她的眼睛还睁着,她的眼睛还睁着就那么看着我啊!她真的就那么看着我啊!我抱紧她,我记不清我是不是流泪了,但是我知道我抱她抱得很紧很紧。小影啊!我的小影啊!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不可能啊?!不可能啊?!不可能啊?!我抱紧我的小影我不知道该问谁。我茫然地望着四周的脸,好像谁都不认识了。
“她没死,她没死!”我嘴里念叨着,“医生,你看她还在跟我说话呢!你们赶紧救她,赶紧救她……”
小菲就哭出声了:“小庄,你冷静点。”
“她没死!”我站起来大吼,“小影不会死的!小影要和小庄在一起!小影不会死的!我没死她就不会死!”
我就这么喊着,谁都不敢上来劝我。
“小影不会死的!”我喊,扯破嗓子喊啊!我就这么念叨着:“小影不会死的,小影不会死的,小影怎么能死呢?我还没死呢?你怎么能死呢?你不会死的……”
大家都哭了。女兵们都哭出声了。我就那么念叨着。一颗信号弹就起来了。我看见芬兰哥们跟着装甲车快速冲过来,他们离得最近,是总部派来来接我们的。然后就纷纷下车展开警戒线,虽然确实已经停火。我看见军士长,看见亮子,我就笑了:“亮子!你看,我找到小影了!”
亮子张大嘴傻眼了。军士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的芬兰哥们都傻眼了。
“你看,我找到小影了!”我高兴地说,“后天休息,你们跟她打网球玩好吗?她喜欢打网球,可喜欢了,喜欢跟你们打,不喜欢跟我们打……”我笑着说的,但是说着说着就变哭腔了。“小影喜欢跟你们打网球,不喜欢跟我打……”我带着哭腔说的。
军士长在自己胸前画个十字,芬兰哥们都在自己胸前画个十字。他们只能看着,他们还能说什么。他们都见惯了死亡见惯了战士死在沙场——但是他们都跟小影很熟悉,都喜欢这个中国小女兵,或者说在他们眼里这是个中国小女孩。
我看见了那辆白色的SISU装甲车,我又笑了:“小影,小影你看!你看那是什么?是咱们的车啊!是咱们俩最喜欢的SISU哥们啊!他还等着拉咱们俩呢!”我把小影的脸用胳膊撑起来看着SISU:“你看!你不是说它好看吗?又威武又帅气,又白!比我好看多了!你看看啊?”
亮子带着哭腔低声翻译着。芬兰哥们都不敢看了,都低头不说话。我的声音又变哭腔了:“小影,你看看啊!是SISU!是SISU!你最喜欢的SISU!”
芬兰哥们都受不了了。亮子不行了,哭出来了。我又笑:“军士长,我跟小影搭你的车玩好吗?就搭一次,就一次!小影可喜欢SISU了!”
亮子低声地翻译。军士长点头。我就高兴:“小影!军士长大哥同意了!你又可以坐SISU了!就咱们俩!快谢谢大哥!”
亮子不敢翻译了,就是流泪。我就说着高兴着还哭泣着,抱着小影跌跌撞撞走向SISU。芬兰哥们都让开。我走进SISU的后门,坐进去抱着小影:“小影,你看,是SISU,喜欢吗?”
门轻轻地关上了。我抱着小影我心里真的很高兴因为小影最喜欢SISU了,一见就高兴一见就脸红。我们就座SISU。轰隆隆地轰隆隆地就开啊!我就高兴啊!
“小影!你看你看!SISU开了!轰隆隆的轰隆隆的,你不是最喜欢听SISU开的声音吗?”
小影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着我。我高兴啊真的高兴啊!我抱着我的小影坐她最喜欢的SISU啊!我抱着我的小影坐她一见就脸红的SISU啊!我能不高兴吗?
你说呢?
很多年前,小庄和小影搭着一辆车去远方。小庄抱着小影坐在车里又是哭又是笑,小影就看着他。就那么睁着自己美丽的大眼睛那么看着他。却一句话都不说。那车,是一辆白色的芬兰装甲车。他的名字叫:
——SISU。
如果一定要我给这个画面配个音乐的话,就只能是《故乡》。
很多年以后,小庄终于打开了那个蓝色的日记本。那是小影在维和期间写下的日记,扉页上写着一首诗:
“我呀,我也想
把我的芬芳
留在大地上
告诉他们告诉后来的人们
我曾经来过这里……”
如果不是为了写这个小说,小庄永远也不会打开这个日记本。
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