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搜神记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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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妪见神光

    后汉中兴初,汝南有应妪者,生四子而寡。昼见神光照社。妪见光,以问卜人。卜人曰:“此天祥也。子孙其兴乎!”乃探得黄金。自是子孙宦学,并有才名。至玚,七世通显。

    【译文】

    东汉中兴初年,汝南郡有一个姓应的妇人,生了四个儿子便成了寡妇。有一天,她看见一道神光射着土地庙。妇人看见这光,便去询问占卜的人是怎么回事。占卜的人说:“这是上天降下的好兆头啊。你的子孙大概要兴旺发达了!”于是她就在那神光照射的地方挖掘,挖到了黄金。从此以后,她的子孙做官治学,都很有才华名望。一直到玚的时候,前后七代人,都官位显赫、名声很大。

    冯绲绶笥有蛇

    车骑将军巴郡冯绲,字鸿卿,初为议郎,发绶笥①,有二赤蛇,可长二尺,分南北走。大用忧怖。许季山孙宪,字宁方,得其先人秘要,绲请使卜。云:“此吉祥也。君后三岁,当为边将,东北四五里,官以东为名。”后五年,从大将军南征,居无何,拜尚书郎,辽东太守,南征将军。

    【注释】

    ①绶笥(shòu sì):盛印绶的箱子。

    【译文】

    车骑将军巴郡人冯绲,字鸿卿。当初他任议郎的时候,打开装印绶的箱子,发现里面有两条红色的蛇,长约二尺,分别向南、北方向爬着离开。他相当忧虑害怕。许季山的孙子许宪,字宁方,懂得前辈先人方术的秘诀要义,冯绲请他为此事占卜。他说:“这是吉祥的征兆。此后三年,你将会在东北方四五千里的地方,担任驻守边关的将领,官名里有东字。”此后五年里,冯绲随同大将军南征,征伐了很多地方,官拜尚书郎、辽东太守、南征将军。

    张颢得金印

    常山张颢为梁州牧,天新雨后,有鸟如山鹊,飞翔入市,忽然坠地。人争取之,化为圆石。颢椎破之,得一金印,文曰:“忠孝侯印。”颢以上闻,藏之秘府。后议郎汝南樊衡夷上言:“尧舜时旧有此官。今天降印,宜可复置。”颢后官至太尉。

    【译文】

    常山郡人张颢,担任梁国的梁州牧。有一天刚下过雨,有一只像山鹊的鸟,飞进集市,忽然坠落到地上,人们都争着抢着去拾它,它却变成了圆圆的石头。张颢用锤子把它敲破了,得到一枚金印,印文上写着:“忠孝侯印。”张颢把这个金印呈献给皇帝,皇帝把它收藏在密室里。后来议郎汝南郡人樊衡夷上奏说:“尧、舜时代曾经设过这个官职,现在上天降下这个官印,应该再重新设置。”张颢后来官至太尉。

    张氏传钩

    京兆长安有张氏,独处一室,有鸠自外入,止于床。张氏祝曰:“鸠来,为我祸也,飞上承尘;为我福也,即入我怀。”鸠飞入怀。以手探之,则不知鸠之所在,而得一金钩。遂宝之。自是子孙渐富,资财万倍。蜀贾至长安,闻之,乃厚赂婢,婢窃钩与贾。张氏既失钩,渐渐衰耗。而蜀贾亦数罹①穷厄,不为己利。或告之曰:“天命也,不可力求。”于是賫钩以反张氏,张氏复昌。故关西称张氏传钩云。

    【注释】

    ①罹:遭遇。

    【译文】

    京兆长安有一个姓张的人,独自居住在一间屋子里,有一只鸠鸟从外面飞进来,停在床上。张氏祷告说:“鸠飞来,如果是给我带来灾祸的,就飞上天花板;如果是给我带来福运的,就立即飞进我怀里。”鸠鸟飞进了他怀里。他用手去摸,不知道鸠鸟去了哪里,却摸到一只金钩。于是把金钩当做宝贝。从此,他的子孙逐渐富裕,资产增加了万倍。蜀郡的一个商人来到长安,听说了这件事,就拿很多钱贿赂张氏的婢女,婢女把金钩偷出来给了这个商人。张氏因为丢失了金钩,家业逐渐败落。而蜀郡那个商人也罹遭穷困,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有人告诉商人说:“这是天命,不能强求。”于是商人把金钩又还给了张氏,张氏一族又重新兴旺昌盛起来。因此关西地区有“张氏传钩”的传说。

    何比干得符策

    汉征和三年三月,天大雨,何比干在家。日中,梦贵客车骑满门。觉,以语①妻。语未已,而门有老妪,可八十余,头白,求寄避雨。雨甚,而衣不沾渍。雨止,送至门,乃谓比干曰:“公有阴德,今天锡君策,以广公之子孙。”因出怀中符策,状如简,长九寸,凡九百九十枚,以授比干,曰:“子孙佩印绶者,当如此算。”

    【注释】

    ①语:告诉。

    【译文】

    汉武帝征和三年三月,天下大雨,何比干在家里,中午的时候,他梦见有贵客车马挤满了家门。醒来后他把这个梦告诉给他妻子,话还没有说完,门口有一个老太婆,大约八十多岁,白发苍苍,请求收留进屋避雨。雨很大,她的衣服却没有沾上一点雨水。雨停了,何比干送她到门口。她就对何比干说:“你有阴德,现在老天赐给你符策,使你的子孙兴旺发达。”于是她拿出怀里的符策,形状像竹简,有九寸长,共九百九十枚,交给何比干,说:“你的子孙佩戴印绶,会像符策预言的一样。”

    狗啮鹅群

    王莽居摄,东郡太守翟义知其将篡汉,谋举义兵。兄宣教授,诸生满堂。群鹅雁数十在中庭,有狗从外入,啮之,皆死。惊救之,皆断头。狗走出门,求不知处。宣大恶之。数日,莽夷①其三族。

    【注释】

    ①夷:杀。

    【译文】

    王莽摄政,东郡太守翟义知道他要篡夺汉朝政权,计划发起义兵讨伐他。翟义的哥哥翟宣,是传道授业的老师,弟子众多。他家里在庭院中养着几十只鹅,有一条狗从外面进来,把鹅都咬死了。家里人慌忙去救鹅,鹅的脖子都被这条狗咬断了。狗跑出门去,顷刻便找不到它的去向。翟宣感到非常厌恶。几天后,王莽就诛灭了他家三族。

    公孙渊家数怪

    魏司马太傅懿平公孙渊,斩渊父子。先时,渊家数有怪:一犬着冠帻①绛衣,上屋。欻有一儿,蒸死甑中。襄平北市生肉,长围各数尺,有头目口喙,无手足而动摇。占者曰:“有形不成,有体无声,其国灭亡。”

    【注释】

    ①帻:古代的头巾。

    【译文】

    魏国大将军太傅司马懿平定公孙渊,斩杀了公孙渊父子。在这之前,公孙渊家里多次出现怪异的事:一条狗戴着帽子、头巾,穿着红色的衣服,爬上房屋。忽然有一个小孩蒸死在甑子里。襄平县北面的集市里生出肉团来,长宽高各有几尺,有头,有眼睛,有嘴巴,没有手脚却会摇动。占卜的人说:“有人形却不成人,有身体却没有声音,这个国家即将灭亡。”

    诸葛恪被杀

    吴诸葛恪征淮南归,将朝会之夜,精爽扰动,通夕不寐。严毕趋出,犬衔引其衣。恪曰:“犬不欲我行耶?”出仍入坐,少顷,复起,犬又衔衣。恪令从者逐之。及入,果被杀。其妻在室,语使婢曰:“尔何故血臭?”婢曰:“不也。”有顷,愈剧。又问婢曰:“汝眼目瞻视何以不常?”婢蹶然起跃,头至于栋,攘臂切齿而言曰:“诸葛公乃为孙峻所杀。”于是大小知恪死矣。而吏兵寻至。

    【译文】

    吴国诸葛恪征伐淮南郡回来,准备朝见君王的头一天晚上,精神不安,一整夜都没有睡着觉。他穿戴好衣帽出门,狗咬着他的衣服拖住他。诸葛恪说:“这狗不想让我出门吗?”他出门又回家坐下。过了一会儿再起身,狗又咬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走。诸葛恪命令随从人员把狗赶开。等到他进入皇宫,果然被杀了。他的妻子在家里,对他家的婢女说:“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婢女说:“没有呀。”过了一会儿,血腥味更浓。她又问婢女:“你眼睛东张西望,怎么跟平常不一样?”婢女一下子跳起来,头冲到屋梁上,捋起衣袖咬牙切齿地说:“诸葛公竟然被孙峻给杀死了。”于是,一家大小都知道诸葛恪死了,不久收捕的官吏和士兵就到了。

    邓喜射人头

    吴戍将邓喜杀猪祠神,治毕,悬之,忽见一人头,往食肉。喜引弓射中之,咋咋①作声,绕屋三日。后人白喜谋叛,合门被诛。

    【注释】

    ①咋咋:象声词。形容呼叫声、咬牙声等。

    【译文】

    东吴戍将邓喜,杀猪祭祀庙神,把猪收拾好,把它悬挂起来。忽然看见一个人头,去吃猪肉。邓喜拉弓射箭,正中人头,人头发出“咋咋”的声音,这声音在屋里环绕,响了三天三夜。后来有人揭发邓喜谋反,他全家都被诛杀了。

    府公斥贾充

    贾充伐吴时,常屯项城。军中忽失充所在。充帐下都督周勤时昼寝,梦见百余人录充,引入一径。勤惊觉,闻失充,乃出寻索。忽睹①所梦之道,遂往求之。果见充行至一府舍。侍卫甚盛,府公南面坐,声色甚厉。谓充曰:“将乱吾家事者,必尔与荀勖。既惑吾子,又乱吾孙,间使任恺黜汝而不去,又使庾纯詈汝而不改。今吴寇当平,汝方表斩张华。汝之暗戆②,皆此类也。若不悛慎,当旦夕加诛。”充因叩头流血。府公曰:“汝所以延日月而名器若此者,是卫府之勋耳。终当使系嗣死于钟虡之间,大子毙于金酒之中,小子困于枯木之下。荀勖亦宜同。然其先德小浓,故在汝后。数世之外,国嗣亦替。”言毕命去。充忽然得还营,颜色憔悴,性理昏错,经日乃复。至后,谧死于钟下,贾后服金酒而死,贾午考竟③用大杖终。皆如所言。

    【注释】

    ①睹:看到。

    ②暗戆(gàng):愚昧。

    ③考竟:刑讯致死。

    【译文】

    贾充带兵讨伐吴国时,曾驻扎在项城。有一天,军营中突然不见了贾充的踪迹。贾充帐下都督周勤,当时白天正在睡觉,梦见有一百多人捉拿贾充,把他拉到一条路上。周勤惊醒,听说贾充不见了,就走出军营寻找。忽然,他看见梦中所见的道路,于是就往那条路上寻找。果然看见贾充走到一座官府里去,官府护卫很多,府公坐北朝南坐着,声色俱厉。他对贾充说:“将来扰乱我家事情的人,必定是你和荀勖。既迷惑我儿子,又扰乱我孙子。前不久让任恺贬斥你,你不离开;又让庾纯骂你,你又不改过。如今东吴贼寇应当被平定,你却上表要斩杀张华。你的糊涂愚蠢,都是这一类的事。你如果不悔改,行动小心谨慎,早晚会被诛杀。”贾充立即叩头,叩得流出血来。府公说:“你之所以得以延长寿命并且享有现在的爵位车服,不过是你护卫相府的功劳罢了。最终你的后嗣要死在钟虡之间,大女儿死在金酒之中,小女儿死在枯木之下。荀勖也会和你一样,只是他先辈的功德稍重,所以在你之后受处罚。几代之后,封国和后嗣也要被废替。”说完话叫贾充回去了。

    贾充忽然回到了军营,脸色憔悴,精神错乱,过了一天才得以恢复。到后来,贾谧死在钟虡之下,贾后服金酒而死,贾午被囚禁大杖拷打至死。都和府公说的一样。

    庾亮厕中见怪

    庾亮字文康,鄢陵人,镇荆州。豋①厕,忽见厕中一物,如方相,两眼尽赤,身有光耀,渐渐从土中出。乃攘臂以拳击之。应手有声,缩入地。因而寝疾。术士戴洋曰:“昔苏峻事,公于白石祠中祈福,许赛其牛,从来未解,故为此鬼所考,不可救也。”明年,亮果亡。

    【注释】

    ①豋:同“登”。

    【译文】

    庾亮,字文康,是鄢陵人,镇守荆州。他上厕所的时候,忽然看见厕所里有一个怪物,样子像方相,非常凶狠可怕,两只眼睛都是红的,身上闪闪发光,慢慢从泥土里爬出来。庾亮就挽起衣袖,挥拳打它。随着击打的声音,它缩回了地里。于是庾亮生病卧床。术士戴洋说:“这是从前苏峻作乱时,你在白石的祠庙里祈神赐福,许愿用牛来酬谢神灵,后来一直没有还愿,所以才被这个鬼怪惩罚,无法解救。”第二年,庾亮果然死了。

    刘宠军败

    东阳刘宠字道和,居于湖熟。每夜,门庭自有血数升,不知所从来。如此三四。后宠为折冲将军,见遣北征。将行,而炊饭尽变为虫。其家人蒸粆,亦变为虫。其火愈猛,其虫愈壮。宠遂北征,军败于坛丘,为徐龛所杀。

    【译文】

    东阳郡人刘宠字道弘,住在湖熟县。每天夜里,他家门口总有几升血,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这种情况发生了三四次。后来,刘宠任折冲将军,被派往北方打仗。即将出发的时候,烧的饭都变成了虫子。他家的人做炒面,炒面也都变成了虫,烧的火愈猛,那虫就愈肥壮。刘宠就到北方打仗去了,他在坛邱吃了败仗,被徐龛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