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零章、道不同,情难复,未成曲调先成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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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一零章、道不同,情难复,未成曲调先成缺(上)

    我的一生,若是细想,便总觉得啼笑皆非,好似一切都是大梦一场,镜花水月,而或许,这一切原本就是个梦,当我再度醒来,还会回到曾经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

    我的父亲,是先昭靖太子慕容邈,我的母妃,是裴氏嫡女裴烟雪。当年我未出生,我的父亲便已然离世,母妃在诞下我后,亦葬身火海,慕容适哀哭没能替长兄照顾好妻子,遂昭告天下,收我为子。

    他待我的确很好,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对我母妃的爱意,可在我明白真相之后,我却依旧觉得恶心。

    知道我身世秘密的那一年,我十岁,虽未及封王年岁,慕容适却准我可出宫建府,那时年少,哪里明白什么,只觉自己要出了皇宫,有自己的家,自然欢喜不已。

    后来才明白,慕容适之所以放我出宫,不过是因为我渐渐长大,样貌愈发像我的祖父,他唯恐先帝入梦苛责罢了。

    搬到新府的第二个月,南硕便来向我请罪,说我当年遇见他,救下他,皆非偶然,他实际上是自小在听风楼受训的暗卫,到我身边,就是为了保护我。

    我虽然恼怒被骗,可这些年来,南硕待我一直十分忠心,我便也不曾苛责,摆手便算了,他却说,听风楼的楼主要见我。

    当时我虽不在江湖,却依旧知道听风楼的大名,江湖第一暗杀组织的楼主要见我,未免让我有些心慌。

    子时二刻,老楼主在南硕的引领下,入了府内,他看上去很是慈祥,见到我,先是怔怔的望着,而后眼底便浮上一点眼泪,扑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小殿下,我终于见到你了!”

    虽我是皇子,平日与我行礼的人不少,可看到这样一个老人对我叩拜,还是心里不是滋味,便扶着他起来,他摇摇头,声音略有些沙哑:“这些年来,小殿下生活的很好,我本无意打扰,可我这些年身体渐渐不好,恐命不久矣,若再不来寻小殿下,恐怕某日我身死,当年太子与太子妃殿下所受的冤屈苦楚,便再也无人知晓了。”

    我听着他一字一句,却仿佛整个人都被这字句拽的空了,我见到他,才知道当年我父母与慕容适之间的爱恨纠葛,才知道我之前自以为安逸幸福的十年人生皆是虚幻,才知道人的一生,总是要有许许多多的不如意。

    我敬爱的父皇,原来就是杀了我亲生父亲,又逼死我母妃的人,而我这些年来,认贼作父,尽心侍奉,想来他也十分得意罢。

    那夜里我扬天大笑,笑得痛快淋漓,也笑得凄厉疯狂,南硕来摇我,以为我会这样疯魔,我却渐渐停下,看向他:“南硕,我怕是要走一条难行的路了。”

    我渐渐走上了一条难行的路,或者更直白一点,这其实是一条不归路,我无法回头,亦无法停下。

    既然我已经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就没有办法让我自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去做出从前父慈子孝的局面,我开始渐渐减少去皇宫请安的次数,收罗美女佳人,明里做一个风流倜傥的闲散王爷,暗里却渐渐收罗手中人脉,整理听风楼旧部。

    慕容适看似依旧很宠我,每每见我,也只是温声的劝诫几句,只是如今听风楼在我手中,皇宫中的暗卫也比不上江湖的杀手,我府中由慕容适的暗卫,从来没有少过,慕容适对我的疑心,亦从来没有散过,从前种种,终究是我天真。

    我越来越不喜欢同人相处,哪怕温香软玉在怀,我亦会觉得恶心,生出一种暴虐,我渐渐痴迷于鲜血,痴迷于人临死前的挣扎与表情,我看着他们,一时觉得痛快,一时又会生出许多的茫然。

    就是那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陆子诺。

    我初次见她,是她站在咸安的身后,虽是宫女装扮,却是把咸安都比了下去。本想着向慕容适讨了来,却不想在郊外,她竟替慕容纯挡了一箭。可惜了,竟有人能为慕容纯生死,还是那般的美人,我心里仅是遗憾了片刻,便将此事忘了,因我最最见不得有谁这般忠心于慕容适的人罢了。

    这件事渐渐过去,我忙着筹划其他。

    曾经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杀了慕容纯,可是却被一个叫做瞿仙的属下破坏,我怒不可遏,让下属把她带到府上,她的眼睛很明亮,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所以莫名其妙的,我留下了她的性命。

    再见陆子诺,是听风楼的人上报,说有人到处在寻找瞿仙的踪迹,他们顺藤摸瓜去查,发现这个陆子诺在慕容謜与慕容纯两人心里的地位都不低,而且,曾经在一次出城时,亲眼所见慕容纯将他保护在身前,还有,就是南硕告诉了我,这个陆子诺是个女人,这让我觉着有趣,便扮作了小书生去会会她。

    没想到所见的人居然是她,站在咸安身后的她。

    我让瞿倩替我下了情蛊,却没想到瞿倩亦将情蛊下在了我身上,我以为我对陆子诺的心动,是情蛊在作祟,可当我知道陆子诺之前已然解去情蛊,我身上的这只蛊早已死亡的时候,我便知道,这或许不大好了。

    我一向自诩,我是个冷漠的人,生命于我而言,不过分为有利或是无利,可在陆子诺这里,却好似乱了方寸。

    我到底喜欢着她什么呢?

    我这样问着自己,初见时,她明艳不可方物;再见,又虽是气恼“不小心”窥她洗澡,却也怕我迷路,带我离开;第三次见面,是她失魂落魄,说自己丢了极重要的东西。

    我将那手串还给她,又为她戴上,送她离开,等回过神来,却又很是震惊,仿佛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似的,那大抵是我长大以来,第一次心软。

    没有谁会是一出生就心狠手辣,我亦没有例外,只是这些年,我学着用漠视来武装自己,不想让自己露出一点破绽,可在陆子诺身上,我会欢喜,会忧心,会心痛,会心软,仿佛又重新找回了年少时的自己。

    这个样子真是糟糕,我这样告诉自己,可心底却有另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大抵她,便是我的救赎,是我的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