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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缤看儿子回来了本来很开心,可是看他走路时努力假装正常但还是露出迟钝的模样,立刻就沉下脸来:“你去做什么了!为什么受伤了!跟谁打架没打过?”
张微脸上露出一丝羞涩,歪着头笑的贱兮兮的,挠挠手腕,讪讪的笑着:“不是打架,嗯……”
爹啊,这话我没法说出口。
张缤瞪大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蠢萌的儿子,一边咂舌一边摇头,笑眯眯的说:“你才十二岁呀。张微,你不仅少年老成,而且是……啧啧,厉害!青出于蓝胜于蓝。”
我跟你娘可没有这么年轻就滚到一起去了,但是,嘿嘿,我们认识几个月就成婚了,你都和温清颜厮混十年了,还没成婚,才刚刚得手,瞧你乐成那样。
金娘娘的声音懒洋洋的,在室内传出来:“你们父子俩说什么呢?进来说,让我也听一听。”
张微有些扭捏,张缤笑的合不拢嘴,把他推进室内,扶着桌子笑的都快站不住了:“娘娘,你看咱儿子身上好像受伤了,是不是?你猜是为什么!”
多了一道极其奢侈华美的水晶帘,想来是从魏国抢回来的。
内室里,小轩窗支着,窗外细雨蒙蒙,金娘娘坐在临窗的竹榻上,穿着单薄的白纱衣,怕受风,又披了一件火红色的软袍,浅粉色的罗裙,靠在抱枕上掰石榴吃,眨眨眼:“呦?”
看得出来,她这几天和丈夫相守在一起,十分开心,孕期的情绪波动也稍有些缓解,只是身上的风情越加浓烈,简直算是浓艳逼人。眉目朦胧似醉,朱唇不画而红,贝齿轻咬着葱白一样纤细白嫩的手指,笑了笑。
张微差点看呆了!
金娘娘一粒粒的咬着红艳艳的石榴子,只用眼睛一扫,就看出来了,笑道:“你破身了?”
张微脸上大窘,差点羞的找个地缝钻进去:“娘……”
金娘娘哈哈大笑,旁边端着盘子接渣的尚宫赶紧把盘子挪开,又拿了湿手巾递上去给娘娘擦手。她擦着手,笑意盈盈:“张微,你这会倒跟我装起害羞来了!过来,到娘这儿坐着来。”
张微尽量用让自己不太疼的姿态蹭过去,坐在榻边上。
金娘娘坐直了,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笑嘻嘻的问:“儿子,你跟娘说实话,你是真为了去耍那两个不识相的蠢公主呢,还是……早就打算好了,故意为之?”
张缤在旁边特别开心的咧嘴大笑,觉得儿子这就算是长大成人了!能治理好朝堂算是一部分,能刚推倒了心爱的妹纸,还记挂着朝政赶回来,这可比冠礼更好!
“什么?”张微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原来娘娘以为自己出门这趟是为了和清颜姐姐做点什么。咦,好羞羞。他红着脸,强撑着,假装自己一脸正气:“怎么会,我宫中方便的很,何必走这一趟。”
金娘娘眉头微蹙,以手托腮,又有点不开心:“玄都观是我和师父清修之处,倒被你弄的有些不堪,太子殿下,你派人去祭扫,顺便好好打扫清理一番。你再去三清像前请罪才是。”
张微害羞的说:“至多是温泉和卧房有些不净,没对三清不敬啊。”
张缤又笑的不行,差点趴桌子上。
屋外林素没心没肺的说:“清颜,你怎么不进去?出趟远门回来,怎么,晒黑了,不好意思去见娘娘”她真没看出来。
温清颜就是听到‘温泉和卧房’这句了,羞的转身就走,却被恰巧出来的林素看见,迫不得已又转回去,咽了咽口水,捏着拳头,定定心,勇敢的走了进去,羞怯的在门口下拜:“娘娘万福。”
金娘娘看她行动有些腼腆,姿态娇弱,低着头似有些羞愧,不由得心生怜爱,特别和蔼可亲的说:“好孩子,难为你了。过来让我看看,一路奔波,可有什么不适?张缤,把你儿子拎出去。”
温清颜:“啊?”
张微:“哎?”
张缤“哎!”拎着儿子就走了,把他推进空屋里,也不顾他的抗拒,三下两下扒光了衣裳,然后看着那极其严重的青紫,就仿佛被绳子捆着吊起来了几个时辰似的。陛下已经五十岁了,而且十分威严俊朗,现在却崩溃的大笑起来,笑的差点打滚:“哈哈哈哈哈哈哈儿子你熊的!”
张微默默的蹲在柜子前面,缩成一团。
张缤笑够了,擦擦眼泪,看见这一副难以形容的场景:壮壮的儿子一身青紫伤痕,感觉被人□□了似的,只穿着小短裤,开着柜门蹲在地上,看起来就好像是想把自己塞进柜子里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缤又笑了半天:“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有看到这一幕啊哈哈哈哈哈啊哈!”
张微感觉自己很受伤……
张缤一边笑着一边把儿子从地上捞起来扔在床上,拿起药膏给他揉淤青的地方,揉着揉着,就撑不住又笑了起来。
张微捂脸□□道:“爹,够了吧!”不等他回答,他就转移话题:“我带了周国的四公主回来,不知为何,我瞧着她十分顺眼,清颜也喜欢她。她端庄恭谨,很聪明,谨言慎行,只可惜有个蠢姐姐。”
张缤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继续用上内力给儿子揉淤青,说:“随你喜欢。”
张微感觉腰上疼疼的,又热热的,爹爹的大手粗糙又有力,在这双大手下的自己,好像还只是个小男孩。不知为何鼻子有点酸,埋头在被子里,低声说:“周国的三公主轻浮愚蠢,她心仪方玉,方玉对她却只是勉强。魏小五做饭做的特好吃……他说起十几年前有一位他爱慕的姑娘,现在想起来了,要去找回来。爹,我想着最近他也没什么职务,就同意了。”
张缤在儿子的亵裤上擦了擦手,把手上的药油都蹭干净了,顺手在他厚实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有意思,你们俩怎么当众恩爱,看的魏小五都控制不住自己了?”
张微默默的滚下床,穿好衣服去给魏小五写批条,给温丞相下旨让他配合,然后把四公主带到太子宫的偏殿来住着,一头扎进奏折的海洋里。
室内点满了蜡烛,亮如白昼,张微歪在椅子里,一边用银牙签扎着苹果吃一边看奏折。看到礼部送来的‘太子婚仪’,笑的傻了吧唧的。
温清颜看他没去金娘娘哪儿吃饭,就带着点心和水果过来看他。虽然这是太子书房,里面放着很多军国要事,但温姑娘总是通行无阻的,她轻轻敲门,然后推门而入:“殿下~”
她似乎饮了酒,粉面上透出红白来,两道水鬓描画的长长的。端的平欺神仙,赛过嫦娥。张微拿着奏折可没心思看了,打量着小佳人云鬟叠翠,粉面生春,上穿白娟衫儿,石榴红裙,杏黄纱衫。
张微招手:“清颜姐姐,过来。”
温清颜有些害羞,走到他面前:“殿下还没用饭呐。”
张微伸手拉住她,拽她到自己身边,肩并肩的坐在椅子上,伸手搂着她的腰,只觉得清颜姐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甜香。他现在也算是食髓知味,把鼻子埋在她的鬓发里:“我想你了~”
温清颜掐他腰,笑道:“你腰好了~又来闹我。”
…………
另一边的卧房里,金娘娘也靠在张缤怀里,轻声说:“咱们赶紧让儿子成婚吧,万一有了孩子,日子对不上就难堪了。”
从次日开始,温清颜得到了王后和太子殿下的双重授权,并且听到了四公主说的那些谣言,开始抓王宫中纪律。
半个月之后,大军班师回朝,秦王陛下偷偷溜去军中,假装自己一直都跟着军队,并没有偷偷回来抱老婆。由于他武功实在太高,秦王宫,京城里没人发现,只有苗梧觉得特别好笑。
太子亲自带着魏王、魏王妃、魏国皇子们、魏国的皇室们去秦国太庙献俘。
这会陛下不得不去上朝了,上朝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太子的婚事。
第二件事:不是称王,而是称帝。
以后秦王改为大秦皇帝、王后娘娘改为皇后、王太子改为皇太子。
第三件事:封赏有功之臣。
礼部尚书死的心都有,他好容易从历朝历代的太子婚仪上给自家太子殿下合并汇总了一份不错的,结果呢,结果陛下称帝了!王太子和皇太子的仪制上有一些微小的、细节的、最体现身份差距的不同,还得改。
一个月之后,深秋,丰收的季节。温丞相早早就回来了,温清颜也回家待嫁。
张微感觉各种不适应,自从把温丞相打了一顿之后,就再也没和清颜姐姐分别这么久过。
昏礼,即婚娶之礼。古时于黄昏举行,故称。
对席的位置,男西女东,意以阴阳交会有渐。
礼赞是国子监祭酒公孙琪,执事是英国公,男傧相是苗梧,女傧相是周国四公主、方家姑娘们。
张微一大早就爬起来穿衣服,按顺序是:袜,白纱中单(织藻、粉米、黼、黻纹。),白裙襦(下裳),绛纱单衣(上衣),然后把头发仔细梳好,用黒介帻包裹。随后着赤裙衫,接下来就可以穿大礼服了。
玄衣、纁裳、是古代帝王举行所服用的礼服,祭天、祭祖、结婚、元会、冬会专用。
玄衣肩部织日、月、龙纹;背部织星辰、山纹;袖部织火、华虫、宗彝纹。纁裳织藻、粉米、黼、黻纹各二。即所谓的”十二纹章”纹样。蔽膝上织藻、粉米、黼、黻纹四种纹样。
这还不算。腰上先系上革带,随即是白罗大带、黄、白、赤、玄、缥、绿六彩大绶和小绶,玉钩、玉佩,金钩、玉环错落有致的挂在腰上。
四个人围着太子殿下,手下干净利落,仔细服饰。
张微抽空吃了块奶糖,怜爱的问:“清颜姐姐那边也这么麻烦吗?亏得她有武功,要不然真要累倒了。”
冠是通天冠,加金博山,附蝉,十二首,施珠翠,玉簪导。
腰间再挂上一把长剑。
张微试着在屋里走了两步,姿态又稳重又缓慢,非常端正威严——因为好沉,能乱动但是怕弄乱了一切,只好缓步而行。
说的简单一点:玄衣曛裳,类似于周朝的朝服,是周制延续至今,黑色的广袖上衣上绣着山河龙凤,领口上是宽约二寸的刺绣,赤绛色而微黄的百褶下裳外是三尺长红色底绣着星斗的围裳,还有一条上绣金龙下绣高山的敝膝——温清颜制。
婚礼一开始是醮子礼,新郎的父亲赐酒给新郎,然后再去迎接新娘,但是由于张微是太子殿下,不会迎出宫外,只是派宁国公为迎亲使。
祭酒公孙琪默默的走到太子殿下右侧,赞曰:“行醮子礼。”说罢,他去取盏斟酒,示意太子殿下面向南就席,太子殿下依言站上席子,立于西侧,面向南(大门)。
屋中的氛围沉静而肃穆,秦国皇帝陛下也穿的这么隆重和沉!重!
跟她进来的傧相苗梧去拿了跪垫铺在太子殿下面前,祭酒公孙琪双手把酒盏递给太子殿下,她双手接过酒盏,缓缓向南跪下。饮了一小口酒,把酒盏抵还给祭酒公孙琪,起身向他作揖。
太子殿下刚一起身,军师就把跪垫转向面南背北端坐,虽然被衣服束缚住,却一脸喜气洋洋的的陛下,太子殿下再跪,祭酒公孙琪又倒了一盏酒,递给陛下。
祭酒公孙琪曰:“跪。”
太子殿下依言而跪。
皇帝陛下祝告道:“愿你夫妻和乐,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太子殿下沉声道:“是,儿遵命。”
祭酒公孙琪曰:“俯伏。”
太子殿下拜。
公孙琪曰:“兴,平身。”
太子殿下起身。礼赞同傧相一左一右,虚扶着太子殿下,从大门的左边出门。
本来亲迎的时候要拜新娘的父母,但是宁国公不能拜温丞相和温夫人啊,就是互相拱手。
温小姐穿着合乎身份的衣服,皇太子妃服,首饰花九树,小花如大花之数,并两博鬓也。
褕翟,青织成为之,文褕翟之形,青质,九色,九等。素纱中单,蔽膝,随裳色,用緅为领缘,以褕翟为章。大带,令云:「随衣色,不朱裏,纰其外,上以朱锦,下以绿锦,纽约用青组。」青衣,革带,青袜、舄,令云:「舄加金饰。」瑜玉双佩,纯朱双大绶,章绶尺寸与皇太子同也。受册、助祭、朝会诸大事则服之。
副祭酒柳尚书按照流程:“跪,拜,兴,拜,兴,拜,兴,拜,平身。”
温丞相哭的比女儿还严重呢,几乎是失声痛哭,哭的都说不出话来。女儿平日里都在宫里,过的好不好也不清楚,现在好不容易回家来住了半个月,天天晚上有小贼翻墙且不说,这下子更不容易回来了。
温清颜,呃……温清颜一点都没哭,虽然挺开心,但是很平静。
两只‘象征着生死不渝的大雁’被人抓着,还是扑啦啦的扑腾翅膀。
温丞相和温夫人一同进宫,在金銮殿外受礼。
公孙琪引太子殿下到温丞相夫妻面前,傧相苗梧接过侍女递来拜垫摆好,礼赞:“跪,拜,兴,拜,兴,平身。”
男女两位傧相拿着打了同心结的丝绦,一头递与太子殿下,一头递与温清颜。
二人对视一眼,温清颜平静愉快的心中泛起滔天大浪,又是激动,又是想哭,又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文武群臣都穿着朝服,在两旁排列成行。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相距一丈并肩而行。穿过众人,走到大堂正前,再次穿过观礼的众人,来到台下,站在三层玉阶之前,双方傧相已经在台上等候。
赞作揖由宾阶上堂,告太子殿下:“馔已齐备,请就席。”
太子殿下答:“诺。”
登阶前太子殿下三揖,温清颜万福三让,最终温清颜落后她半步走了上去。(新郎向新娘作揖,请之入席,新娘答揖辞之。新郎再作揖而请,新娘答揖而诺,新娘开始由所在位顺时针走向自己的席位,同时新郎也顺时针走向自己的席位。见新郎新娘入座,赞趋而就自席,就半席。)
太子殿下脸上有些得意自满,忍不住想要轻瞥温丞相,呵呵,你当年为了清颜对我严防死守,对我百般挑剔,现在我二人成婚啦~
四名侍女分别给二人捧来铜盆,手巾。盥手之后,跪坐在屏风前的几案两旁。
公孙琪跪坐在屏风前,在二人之间靠近张微的位置,两旁边则是双方傧相。
陈列编钟奏乐、桌子上摆设七金鼎盛食物。
周礼记载:士用一鼎或三鼎,大夫用五鼎,诸侯用七鼎,而天子才能用九鼎。用七鼎合张微的身份。
金鼎里面分别是炖猪肉、十四条炸鱼、煮腊肉、肉羹、野菜羹、黄米、小米饭。旁边是用醋调和的酱两碗,酱菜两碗。二小碟分别摆在温清颜和张微面前,三副木筷分别放在一对新人和傧相面前。
礼赞曰:“交拜。”
张微之前被好一顿说教,终于记住了交拜不是对着拜。听得礼赞一声令下,不再色迷迷的盯着温清颜看个没完。他本来就跪坐在桌子的东侧,并不很靠近桌子的席子上,当下举手作揖,长拜及地。心里砰砰跳个不停。
张微直起身之后,该是温清颜拜她了。
依照礼仪,新娘只需要叉手及地即可,不用像新郎拜的那样深。但她心里头又激动又紧张,叉手长拜的时候浑身都有点僵硬,直到感觉头上的发髻扯动头皮,才连忙起身。
“酳酒。”
奉酒者各取酒器,四公主取酒奉至张微右侧,苗梧取玄酒奉于温清颜右侧。
淡酒。这两人却都觉得酒味甘美,是平生饮过的最妙的滋味。
张微盯着温清颜,觉得她睫毛忽闪忽闪的眨个不停,眼睛亮亮的,脸颊红红的,非常可口。
此时双方傧相取一些猪肉分与二人,张微与温清颜振祭之后,先吃些肉,再吃些其他的菜,然后吃口小米或黄米饭,最后喝些肉汤。新夫妇共食一牲,就是同牢礼,同牢之后,夫妇并尊不为宾主。(但擩肝盐中振之,拟之若祭状弗祭,谓之振祭。)
“二进酒馔。”依旧再喝一杯。
礼赞公孙琪曰:三进酒馔。
四公主拿着一个苦葫芦,苗梧把葫芦竖着刨为两半,变成个瓢。
二人一人拿着半个苦葫芦,各拿酒壶往里倾了一杯左右的酒,这次是烈酒,免得葫芦的苦味儿压不住。分别递给温清颜和张微。
礼赞曰:“合卺”
张微依然是双手接过葫芦,他再看着温清颜的时候,眼神温柔缠绵,忽然微微皱了皱眉,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在翻滚着。得偿心愿的感觉比想象中的强烈许多。
温清颜望着她的时候,仿佛马上就要喜极而泣,却又强忍着。
装在苦葫芦里的酒,是苦的,却意味着同甘共苦,刨开又合上的葫芦,说明夫妻一体。苦酒喝进去的时候,心里是甜的。
喝完了葫芦中的酒,张微露出一个灿烂微笑:等了这么多年,总算圆满了。还真以为智多近乎妖的岳父大人能想出什么法子来拆散我们呢。
温清颜的微笑温柔妩媚又甜蜜,任谁看她一眼,就知道饮蜜的滋味都不如她现在的心情之甜蜜。
二人一饮而尽,再把葫芦递给二位傧相。
苗梧和四公主把葫芦合在一起,举起来向观礼的众人示意。
众人依旧鸦雀无声,只在心中默默祝福。
礼赞祝曰:“礼成。”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