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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头一看,我家那头母牛正与我相背而行!
我急忙又吆喝了一声,同时心里很奇怪母牛的异常——今天怎么不听话了呢?
而这时母牛听了我的吆喝,非但没有转身,反而扭了下牛头,向我‘哞’了一声,像是招呼我过去似的!
叫完之后,我家母牛竟抬着头,竖着耳朵,一溜小跑起来。
看它的样子,我心里猛然一动,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牛师经》量身篇里的两句话——头平耳竖蹄声急,必有奇妙在前头!
“真会有奇妙?”
说实话,我以前对《牛师经》里一些古古怪怪的话是将信将疑,但当时心里却是迸然一动——会有什么奇妙?
我心理想着,便追了过去,到了山坡下的一片松林里,我家那头母牛突然低下头,啃了起来。
我急忙跑到牛头跟前,把牛头一拦,往牛啃处一瞧,红棕色的土壤间己露出一点黄色的茎块。
“什么东西?……,难道是人参?”
想到这里我的心不可遏抑的澎湃起来,我们这山多,倒也有些药草,像紫花地丁、黄蒿头、活筋条之类的。榆林镇里也有专门收这些中药村的店铺,每到春秋二季,我父亲和一些年纪稍大的,也上山刨些,晒干后,拿镇上去卖;也有的嫌镇上给的价低,拿县上回春堂去卖的,但总体价格不高。
不过前两年有人挖了一棵野参,买了千把块钱,在我们这片引起了一阵进山挖参的风。但后来也没人挖到,这阵风就很快刮过去了。
“要真是人参,这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又是一阵狂跳,急忙用手挖了起来。
那阵子流行进山挖参时,我也听人说过,人参根须都值钱,所以挖人参要从人参的周边挖。
我也这样小心翼翼的挖着,不一会儿,一个半尺长的人参出现在我面前,茎须金黄。
看这模样,我心头又是一阵狂跳——这分明是老参的模样啊!
当下我也顾不得脏了,脱下我的背心,连土带参一起包了起来。
包好后,我一扭头,我的心再次狂跳了起来——不远处,我家那头母牛正在低头,我急忙跑了过去。
等我再次挖出这支参,我再扭头,感觉心脏有些受不了——母牛又挪了个地方!
后来我才知道,人参之所以聚成群落生长,是因为人参对土壤、环境要求苛刻。
就这样到最后我挖到三支参,两大一小,激动的我走路都发飘!
同时,那时我毕竟小孩心性,领着牛,抱着参,还没到家呢,我就急于向父母显摆,大声的嚷嚷道:“爹、娘,快出来,我挖到人参了,这下你们不用愁了!”
我这一咋呼不要紧,不但我父亲出来了,就连全珍嫂子、春枝嫂子、明德哥、柱子、我家的三个嫂子哥都围了上来。
“犊子,人参呢?你真的挖到了人参?”
见我父亲似乎还不信,我把背心往地上一放,把背心里的人参晒了出来。
“呀!真的是人参!”
“个头挺大的,颜色那么黄,应该能值不少钱吧!”
“应该能,这么大应该有些年月了,参越老越值钱!”
……,众人的喳喳惊叹声里,父亲己经颤抖着手,把人参包了起来。
“犊子真有福气呀!放个牛都能找到人参,要不明天我跟你放牛去!”
众人的各种羡慕嫉妒恨里,我正挺着肚子得意洋洋,听春枝嫂子这么明显的羡慕,我觉的我该谦逊一下。
谁知我刚想说只是碰巧了,这边柱子就嘴一撇,说道:“哪有那么多人参,这次小老头子是瞎猫碰个死老鼠,巧了!我跟他一块放这么多年牛,从没见他挖到过什么人参!”
我当时毕竟是小孩心性,这场势让我感觉我像是被荣光包围,正舒爽无比!而柱子这话简直像盆凉水!
我当时就怒了,心里骂着妈、逼的,嘴上反驳道:“巧什么巧,《牛师经》上说,头平耳……”
我刚说道这里,我父亲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并且用眼狠狠的瞅我,我这才明白过来,急忙住了嘴!
而明德哥心灵,听我这么一说,打量了我一下,像是不认识我似的,然后才眯着眼,笑道:“哟,看小犊子把柳老头那套学会了,咱家也出个牛师了,以后卖牛倒是省事了!”
“哟!真的呀!以后要是卖牛就找小犊子了,你可别问我要佣钱(代人讲价,在我们这叫佣)!”
春枝嫂子开着玩笑走了,全珍嫂子低咕了句:“死老头子,还下让说!”说完气哼哼的走了。
回到家里,父亲饮完牛,便把人参泡在了盆里,然后他又用压水井打来水,换水洗了好几遍!我想帮忙洗,大概是怕坏了人参的根须,父亲不让我插手。
洗干静后,父亲又扯了些烂棉花套子,用它把洗好的人参包好,然后放在了他们床头的衣柜上。
全程我父亲眼角笑意不减,晚饭前还特意让我母亲给我煎了盘鸡蛋!
到了晚上,睡在我的硬板上,‘呼呼啦啦’的风扇声里,我望着漆黑的房梁,心里浮想连翩,怎么也睡不着。
最近一段时间,通过我小哥盖屋、结婚这件事,我发现我最大的敌人是没钱!
为我小哥盖屋、结婚,我父亲己倾尽所有,愁的哭,还背了债!要是再轮到我,只怕是没什么着落了——他们的年纪己经大了!
但我却没有发愁,今天的事让我仿佛看到一个宝藏,而且这个宝藏还藏在我的脑海里!
想着想着我有些兴奋,但又不明白柳老头为啥不把后面的教我!
想了想,却想不明白,但觉的我也可以买本辞海和易经自己研究下。
随后我又想到要是我再长大点,有钱了,该找谁当媒人,去向韩春雀说亲(韩春雀是韩春枝的妹妹,韩春枝的娘家就在本村)。
然后又考虑韩世水会不会答应,那时一个村的男女结婚很丑,而且韩世水是村书记。上次韩春枝和明先哥结婚,韩世水生活不同意,我们两姓差点打架,最后还是他俩跑到外面,生米做成熟饭才成的。
同时又担心,我长大有钱了,韩春雀会不会己经结婚了,毕竟她比我大,成绩也好。
想着想着又有些发愁,但不知为何,到返过想来了——我这扯哪去了!然后我才沉沉睡去。
到了第二天,我正睡的迷迷糊糊的,我感觉有人推我,同时耳边传来母亲的声音:“犊儿醒醒,犊儿……”
听是母亲喊我,我翻了个身,揉了下眼,问道:“娘,什么事?天还没亮!”
“犊儿,你爹一会去县上卖参,你想吃什么,你爹给你买。”
“原来这是要犒劳我!”
我反映了过来,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眼晴说道:“娘,我不要吃的,我想买易经和辞海。”
“易经和辞海?干啥用的,哪里有卖?”父亲在隔壁堂屋问道。
我父母都不识字,所以才会这么问!当时我急忙答道新华书店有卖,学相牛用的!
其实买易经是为后两篇准备的,因为有一次我干爹说,后面的东西和易经、五行有关。
听我这么一说,父亲哦了一声,出门走了。
到中午从县上回来时,我爹满脸乐呵呵的,喜气掩不住,不但给我买了辞海和易经,而且还给我买了灌汤小包子!
我母亲问他卖了多少钱,我父亲美美地说了句三千二。还说,这里的人参品质不好,要是东北的人参能值六千。
虽然卖了参,但算起来还不够,最后父亲咬了下牙,牵着牛,和我一块,找我干爹,把牛卖了。
价格果然和我预先估计的一样,卖了二千块!
这样在阳历八月底,我小哥吹锣打鼓的把白婷婷娶回了家,正式成为我的小嫂子。她的嫁妆挺丰厚,后来我才知道她父亲是邻镇有头有脸的人。
我小哥结完婚之后,也该开学了,但我却不想去上了,家里空空如也,只有三间草屋,一个空牛槽,学费都没着落,我还上什么上!
那天,我父亲正蹲在空牛槽上,吧哒着烟袋,眼里空茫茫的!我到他跟前,把我的意思给他说了。
我父亲听了,沉默了一阵子,最后把烟袋锅子在鞋底磕了磕,说你有门手艺傍身,能吃上饭,不上也行!
我父亲和他那个时代的人一样,对子女的要求不高,能混上饭吃,不像他们挨饿就行。
但我母亲还对我有点期待,跑去问我小嫂子,我小嫂子说,他笨蛋,成绩倒数,上不上也无所谓!
我小嫂子这句话起了一锤定音的作用,从此我开始了闯荡生涯!
由于没有了牛,也不该收玉米,我就彻底空闲了,没事时,我就翻下易经,不会的字就用辞海查查;逢集时,我就去牛市找我干爹。
有时也上集上的旧书摊上淘淘,看些五行八卦、麻衣手相、养牛知识什么的,偶尔遇到便宜的也买本。
奇怪的是我干爹一直没教我后两篇,既然是我干爹了,我和他说话也就随便了,就问他后二篇里句子的意思。
谁知我干爹咳咳了一声,老脸一红说道,其实这书是文化大革命破四旧时,他在他村地主家捡的,他也没人教,也是自己琢磨的,后面的他也不懂!
原来他不是不教,而是不会!我听后深感愕然!